作者:一枝嫩柳
女大夫看过的妇人症状多, 京城大各类事情多,自然明白忌讳,没有点破。
若果真是因为担心胎象,何至于如此失态。
她顺着方幼眠往下说, “是,姑娘的身子很弱, 可知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加上不足三月害喜厉害, 这些时日想必不曾吃些什么,孩子在腹中岌岌可危。”
“要拟定安胎的方子吗?”女大夫问道。
方幼眠缄默一息,“...拟。”
女大夫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 铺开案桌上便开始写了, 方幼眠看着她, 好一会她又试探询问, “若是孩子保不住...”
“对了, 适才我给姑娘换手把脉确认,也正是因为此事,若这个孩子落下,那她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方幼眠彻底懵在原地,“什么...”
她的声音转而变得轻柔起来,落不到实处,一如她此刻的心,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女大夫看了她一会,接着拟药方。
不一会便写好了,递给方幼眠,“此方温和补身,可一直吃着,过些时日再看看脉象,若有好转再加几味滋补的药进去,因为姑娘的身子弱,一时不宜滋助太过,免得冲了身子,适得其反。”
这个姑娘的脉象一看便是药罐子里泡出来的,体质异于常人,用药都要谨慎。
“多谢您费心费力。”方幼眠又给她一笔多余银钱。
其中封口的意味,女郎中自然知晓,她道医者有救无类,且有关医患的情况,绝不会往外说。
方幼眠亲自把她给送了出去。
她把药方递给婆子,让她明日去抓药来。
这一夜,方幼眠彻夜难安,她在正厅坐了一夜。
方闻洲朝廷有事,又不好直接把他给叫回来。
只能先问问方时缇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方幼眠真是恨不得将对方给千刀万剐。
可眼下她压根做不了什么。
纵然她远嫁到京城几年了,在蜀地时候也忙碌奔波,可到底也教过她一些礼仪。
方时缇就算是单纯天真了一些,也应该清楚,女子贞洁绝非儿戏,况且在议亲的关口之上,怎么能弄出这样的事情。
之前的一切疑惑都说通了。
她只觉得疲累,茫然不知所措。
“......”
许是昨夜安神香的效用,方时缇还不曾转醒,方幼眠先将那两个小丫鬟给提了过来。
她们两个整日里跟着方时缇,必然清楚她的踪迹,当初说得好好的,如今竟然反水,隐瞒。
明白方幼眠已经得知了真相,两人到她面前时,径直跪了下去,求她饶命。
“饶命?”方幼眠冷冷看着她们。
左边的小丫鬟哭着说,“奴婢深知姑娘慷慨大方,又从不为难苛责,此事出来,奴婢们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叫做迫不得已?”她倒是被她们弄得云里雾里了,“难不成有人掐着你们的命脉,驱使你们去做这件事情?”
“是...”
方幼眠瞬间心神大作。
果真如此的话,她妹妹怀孕的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她纵然胡闹,也不可能会胡闹到如此地步,定是有人算计,莫不是有人强迫了她?
“说,是谁!”她脑海飞速闪过很多人。
崔氏,亦或是嫡母?或者是喻家的人的谁?找来的?
这些人她都得罪过。
可即便是有些过节不满,值得下此狠手?
“是...宁王殿下的儿子。”小丫鬟们说出了方幼眠意想不到的答案。
“宁王?”她没想到,怔怔低喃...
她家和宁王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是因为喻凛?
喻家..朝廷的党争?
右边的小丫鬟哭抹着眼泪说,“奴婢们承姑娘的恩情才得到这样好的差事,本该尽心侍奉,单是奴婢们一人之命便也罢了,只是君昀世子爷用奴婢全家人命做威胁,逼迫奴婢们隐瞒欺骗,这才不得不去做。”
“姑娘饶命,奴婢们愿意以死谢罪。”若是方幼眠发狠,只怕也是要命了,毕竟这边也有个都督大人。
“只希望姑娘能够放过奴婢们的家人,不要牵累了她们,奴婢们只有深谢姑娘的,死了也保佑姑娘逢凶化吉,一生顺遂。”
方幼眠看着她们的哭容好一会,心中越发无力。
她怎么都想不到,背后的男人居然是宁王的儿子。
小妹深居简出,怎么会认识宁王的儿子,何况瀛京高门,宁王的世子爷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便是公主郡主都不曾放在眼里。
就算小妹有些容貌,在这短短的时日也不可能倾心至此罢?
这必然是一场阴谋。
“细与我说详情。”她捏了捏眉心,迫使自己冷静,这个关头觉不能乱,若是她倒下了,再没有人撑着。
“君昀世子爷起初扮做世家公子博得姑娘好感,后又时常带着她出游,投其所好哄姑娘开心,起初两人便亲近...”
“再后来...”右边的小丫鬟年岁小一些,不敢说话了。
左边的小丫鬟接过话茬抽噎着道,“后来世子爷和姑娘坦白了身份,又说是因为身份差距,门第不符,世子爷那边过不了家里的关,他心悦姑娘至极,便想了这个法子,让姑娘委屈委屈先怀孕再进门。”
“真有了孩子,便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方幼眠闻言,什么叫做生米煮成熟饭就能进门了,这一招多是外室逼宫所用的计谋,哪有王公贵戚上赶着求姑娘怀孕的?
“奴婢知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方幼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的确就是一场阴谋。
这两个丫鬟哭哭啼啼,令人无比心烦,方幼眠冷冷看着她们的神色,纵然眼下将两人杀了也于事无补,何况她们跟她签的也不是死契,杀了人反而惹官司。
她自己当初嫁入喻家也是受骨肉至亲羁绊,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你们走吧,日后不要再来。”
本想将人留下伺候,可这两人已是眼线,怎么能留。
“奴婢们愧对姑娘...”
“离开。”方幼眠没有听她们申诉可怜,只有两个字。
两个小丫鬟看到她冰冷至极的脸色,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只能迅速收拾东西离开。
方时缇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口渴,她睁眼就问人要水喝,幔帐撩开之时,只见她神色平静的长姐。
她给她递来了水,扶着她起身,方时缇察觉到了不对劲去,心里有些慌张。
“还要吗?”她吃完了一盏温水,方幼眠目光幽静看着她。
幽静之下,方时缇察觉到汹涌的来袭。
她坐起来靠着软枕,询问方幼眠,“阿姐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看着我,晓月和星玉呢?”
“她们做错了事情,被我打发了。”方幼眠看着她的眼睛道。
闻言,方时缇神色一顿,她的眼神瞬间不自然起来,就连手指也不自觉攥紧了被褥。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想起当初喻凛戳穿她隐瞒之下的谎言,那时候的她也如同妹妹一般紧张,心里好似在跑马。
“她、她们犯了什么错,阿姐要将人打——”
话没有说完,方幼眠凝盯着她,“缇儿。”
“啊?”被点名的人失措明显,手越发扣紧了被褥,指骨泛白。
“我都知道了,你的身孕。”
这句话一出口,捏紧了被褥的手指瞬间脱力。
她仰头看向方幼眠,触及她眼底的失望之时,鼻尖的酸涩骤起,眼睛里开始凝聚泪水。
“阿姐...”
良久之后,她低头认错,“对不起。”
方幼眠看着她低头丧气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不是对不起长姐,而是对不起你自己。”
事已至此,方幼眠便是有很多规训的话要说,张口亦是无益。
“阿姐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为了情爱迷失自己。”
方时缇慌忙解释,她不想要方幼眠这样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攥紧她,怕她不再管自己。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给阿姐,姨娘,还有哥哥争光。”
“争光?”方幼眠简直气笑了。
“你给我们争什么光?”
“方家的嫡长姐姐总说我们出身低微,我便也想像阿姐一样,能够嫁入高门,做正头娘子,有了依仗,给阿姐撑腰给姨娘给哥……”
“你是为了我们吗?”方幼眠控制不住了,“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
她一针见血下去,方时缇脸上血色被这句话抽干,难堪得再也没脸去抓她的手。
“......”
是,她是有些虚荣心在。
见到长姐得姐夫那样万里挑一,举世无双的京城男儿宠爱,万般依着她,护着她,爱着她,便想着自己也能遇到如此良人。
她和阿姐都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定然也是可以的。
的确,她也遇到了呀。
方时缇吸着鼻尖,忍住哭腔,着急道,“君昀说过,他会来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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