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凝棠 第34章

作者:一枝嫩柳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喻凛顿了一下,床榻之上,方氏规矩得很,吹什么枕头风?面都不对着他睡,日日朝着另一面,留个后脑勺。

  她的月信走了也不换一床被褥,整日把她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不越雷池一步。

  “她从来没有跟儿子提过母亲待她苛刻之事。”

  崔氏被戳破了面子,忍不住咳了一声,随后厉声反驳道,“什么叫做苛刻,我身为她的长辈,自然是要教导她规矩,这算哪门子苛刻?”

  要不是方幼眠告状,喻凛至于大早上领着人来这里跟她发难?连早膳都顾不上吃。

  “蜀地那地方便是我不说,你自幼跟着你祖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知道些罢?荒芜之地能出什么好人?况,她是小门户出来的,又不是正室大房所生的嫡姑娘,想必在闺中也没有受过什么教导,好运气入了我们喻家门庭,我有心多教给她一些见识,她自己学不来承不住就是待她不好了?”

  “你得圣上宠眷,往来少不了应酬,别说是外面那些大人偶尔要见,便是接待你同僚官员的内眷,亦或是各家上门拜访结交的夫人,不得费心思做功夫啊...”

  崔氏说话的声量越来越高,话也越说越过分,甚至渐渐粗鄙起来,她讥讽方幼眠,一口一个小门户不算,说她见识短浅,呆闷木讷,浑身脱不干净的小家子气,牌技又差,诸如此类,多得数不胜数。

  喻凛听得皱眉不悦,指骨敲打着桌面,并不曾径直打断她的话。

  等到崔氏噼里啪啦说累了,停下来喝丫鬟递过来的茶水,他才问崔氏,“母亲说完了么?”

  崔氏抱怨了一个够本,勉强算是说完了。

  “你敢说你母亲说得不对么,我训斥她教导她,或许是重了一些,不也是为了你好?”

  “你刚回家之时不也说了,她为你的妻妇,里里外外也代表着你的面子,我纵然不待见她,凡事还是为你们兄妹,为这个家着想。”

  喻凛好似赞同嗯了一声,随后他扯唇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且滑稽的事,评点道,“母亲还真是巧言令色。”

  崔氏愣住了,重重搁下未曾喝完的茶盏,“凛哥儿,你说这句话是何意思?!”

  巧言令色可不是什么好词,他居然用在他的母亲身上。

  “儿子今日过来,除却把秋玲带还母亲之外,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不笑了,俊脸一派严肃,语调却有些淡淡。

  “儿子不想跟母亲打哑谜,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您扪心自问,昨日之事到底是真的要教导方氏规矩,还是打着教导规矩的名号给她罪受,出一出被禁足的闲气?”

  喻凛的话实在直白,崔氏有些噎。

  适才说了许多,一时之间词穷找不到什么好话回给他周全一二,只能听着喻凛往下道,“昨日儿子归家,不曾告知家中人,因而她不知晓,京城落雨,她遣散了院内守夜的丫鬟去歇息,唯独留了贴身丫鬟伺候,儿进门时,正见她在内室泡着站了一日红肿不堪的脚。”

  “见状,儿子便问了伤势缘由,她不曾说母亲命她站立看牌,只道不小心弄伤,是儿子逼问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首尾。”

  “母亲不仅叫她站立许久看牌面,又让她去厨司盯人做菜布置席面,桌上伺候客人用膳,叫她忙得没空吃饭。”

  “儿说得对么?”喻凛陈述完所有的事实,崔氏不好辩驳了,支支吾吾没吭声。

  他又问,“母亲,这算是教导?这算是给儿的妻子当着外人留体面?”

  崔氏更说不出话了,她也知道自己用膳之时对方氏过分了一些,但她着实是被祝家问起筹办婚宜之事,想到过往,忍不住生气。

  “母亲原是高门出身,看不上方家门第,也不喜欢方氏自蜀地远嫁而来,觉得她不符合您想要的儿媳人选,对她心存偏见,儿子可以理解。”

  “但她已经嫁进来了,这么多年为家中任劳任怨,不曾有过一丝怨言,就看在她有功有苦的份上,对她也该宽厚些,何必句句刁苦,不肯放过。”

  “不说母亲也是为人母之人,不提妹妹日后婚嫁遇人,就说您也是女子,女子不应该更能体恤女子的处遇心境,惺惺相惜么?”

  崔氏堵了一口气在脖颈,回不上一句。

  喻凛还在讲道,“儿自幼跟祖父,父亲远征,受夫子蒙学教育,更是清楚,梁夏一朝,但凡千里管辖之地,均为国土,人文地理各有风色,何出母亲前言蛮荒之地没有好人的说法?简直荒谬。”

  “况,方家在蜀地也算是备受赞誉的门户,不似母亲所说那般不堪,您若不信,可去蜀地游玩看看,再者投胎一事,又并非方氏自己能选,嫡庶长幼是能一眼分明,可人的学识涵养岂能一概随着嫡庶长幼而论?”

  “此外,儿子与她的这门姻缘,并非是她运气好入祖母的眼缘能嫁给儿子,而是祖母精挑细选择了她为儿的妻子,一门婚成,关系两家,其中利益牵扯颇多,母亲静心深想想,她的到来是否帮了喻家不少,且说是她的运气,如何不能说也是喻家的运气?”

  “儿的同僚以及他们的内眷,见过方氏者,无一不赞她做事妥帖稳当,性子和顺温婉,很会来事,若您觉得儿子夸大其词,可找人私下询问她在旁人眼中口中的评判,果如儿子所说一样。”

  崔氏彻底闷声,“......”

  难怪喻凛不打断她的话茬,原以为他孝顺长辈,凝神静听,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一字一句回怼过来,怼得她哑口无言。

  说便说了,末了,他还要补一句拍了拍崔氏的马屁。

  “母亲高门出身,又是家中嫡女,儿能明白这些道理,也是从小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儿子所言,皆因受母亲教诲。”

  喻凛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而后又启薄唇道,

  “牌技一事...儿子也不好替她遮掩,她牌技不好便也不好罢,打牌只为开心散闷,只讲个输赢斗争失了本趣,再者说儿子也不是输不起那些个银钱散票。”

  他一副随着方幼眠玩了输去的散漫口吻。

  “等儿子有了空处,亲自教她玩玩,或可有些进步,届时再让她向母亲讨教问询。”

  喻凛的箭术牌技在瀛京可是翘楚,就没有玩得过他的,有他有把手带,方氏不说大杀四方,好歹不至于输得难看了。

  他说完了,淡笑着放下茶盏,“儿若有言错之处,母亲但说无妨。”

  崔氏不是喻凛的对手,她噎得呵呵笑,“你十几岁便中了状元,而今又做高官,我哪里说得过你。”

  “儿子不过就事论事,以理论理。”

  崔氏输了下乘,摆了摆手,烦得很,“由着你去罢,我再也不管你那宝贝媳妇,日后她犯了错处,你自个替她兜着,就这样一直替她兜着罢,要是败了我们喻家的名声,叫你父亲来罚,我看你还敢不敢和你父亲顶嘴。”

  “自然是不敢。”喻凛回。

  崔氏,“......”

  亏得她备办了丰盛的早膳,本以为能舒畅意气好好吃上一吃,眼下就两个人,她气都气饱了,崔氏草草用了两口,便起身离开,说是头疼要去休息。

  喻凛恭声送她,也净口擦拭了嘴角,去四合院探望了喻将军,见他吃了药才出静谷庭。

  他快步走到玉棠阁之时,方幼眠还在小几上慢慢吃着早膳。

  听到动静,搁下碗筷过来迎她。

  见她眼里有意外,还不着痕迹悄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以为他没有发现。

  喻凛为发觉她这些悄然的小动作而觉得有趣,眉梢轻扬。

  向她解释道,“人已经送了回去,如何安置母亲自有想法,不会来扰你了。”

  方幼眠轻轻颔首,见她不说话,喻凛又补了一句,“日后没有我的首肯,不准你再收长辈送伺候的人过来。”

  怕她做事听不见一样,还捏着方幼眠单薄的肩骨,叫她面对面听话。

  方幼眠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指腹,她微微抬眼点头,喻凛却不满意,命她道,“应我一句。”

  “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总是寥寥几语,不肯多说两句。

  方幼眠颇有些无语,不知喻凛出去一趟,怎么变得胡搅蛮缠起来。

  为满足他的话,一字一句回道。

  “夫君的话,我都记下知晓了,日后没有夫君的首肯,不会擅自收长辈送伺候的人进玉棠阁内。”

  “嗯。”男人满意了,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叫千岭添置碗筷,坐下和方幼眠一道用早膳。

  方幼眠问可要添置一些饭菜,以为他不回来,只叫人上了几个小菜,分量不多。

  喻凛摆手,“适才在母亲那边也用了一些,腹中不算饥饿。”

  “哦。”

  用过早膳,外面又开始落雨了,今日喻凛不去官署,在书房伏案忙碌。

  方幼眠留在内室,做一些针线。

  同在一屋檐下,倒是没什么事发生,她偶尔会叫人送茶水糕点进书房给喻凛。

  午膳在静谷庭吃的,膳后,喻凛再进入书房,他看似能在家休憩,实则也忙得不可开交,除却刑部之外,还有督查司和太子那边的事情要看顾。

  下午时分,宁妈妈带着管事的媳妇们过来回话顺便送账簿给方幼眠查看,而后又道,老太太叫两人过去碧波斋用晚膳。

  膳桌上,老太太问起喻凛近日在忙碌的公事,方幼眠插不上话,一直静静听着。

  等到后面,得知了喻凛最近能歇几日,她话锋一转又催促起子嗣,并讲道她知晓了今日静谷庭发生的事,她倒没说什么,只又叮嘱两人的确该抓把紧。

  问喻凛得了他一声嗯,又问方幼眠,她也嗯。

  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老太太意味深长看着方幼眠,“希望祖母的话,你能放进心里。”

  她顿了一下,回说,“我知道了,祖母。”她应声之时,喻凛看了她一眼。

  待回了玉棠阁,跟往常一样的,忙碌各事一直到夜幕降临,沐浴之后,躺入被褥当中。

  方幼眠一直没睡,她在心里思忖着夜晚老太太说的话。

  若是她一直不与喻凛圆房,那...

  思前想后,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了身子,面朝喻凛那边,掀开了被褥,咬唇慢慢挪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修改错别字来晚啦~~~感谢在2024-05-23 23:32:01~2024-05-24 23:4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9章 第29章

  ◎圆房◎

  喻凛本来就没有睡, 不过是闭着眼睛假寐休憩。

  往日里身边人安静得要命,几乎不会翻身, 更遑论开口讲话说些什么,只听得她悠长平缓的呼吸声。

  所以,在她动作之时,喻凛几乎是瞬间就能察觉了。

  方氏寻常所动不过是翻身而已,至于她翻身的动作,虽在夜里也不算是频繁,可翻动的声响, 他能辨别出来。

  这一次她翻了,不过听着呼吸和动静,似乎并不是翻朝里侧去, 而是他这边。

  闭眼假寐的男人眉心几不可查微微触动了一分。

  随之传来的还有翻动被褥的声音,她掀开了被褥,渐渐地...

  似乎是挪动的声响,朝着他这边过来了。

  还以为不是, 可耳畔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喻凛可以肯定就是往他这边来的, 因为身侧的被褥被掀开了。

  这一次他垂放在侧的手指往里蜷了蜷,心下居然有些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