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姬萦不愿抢居云的风头,独自走昆仑宫后门进入宫殿。恰逢居云在万众瞩目中入场,殿内欢呼声阵阵,无人?在意她悄悄溜进殿内。
殿内人?头攒动,朱邪部唯一的公主庆生,三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齐聚在了这里,唯有章合帝不见踪影。
她找到徐夙隐的座位,轻轻坐到他旁边的空位。
姬萦没?有提前告诉徐夙隐自己会在居云那里换装,因而徐夙隐的目光在从青色道袍忽然换成?襦裙的姬萦身上长久停留着。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穿这种不太适合?”姬萦有些忐忑。
徐夙隐侧对着昆仑宫大开的殿门,门外灿烂千阳,他白皙的面庞也有微弱的光泽。徐夙隐凝视着神?情有些局促的姬萦。
他见惯了她穿着道袍,骑马飞驰的潇洒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她如寻常女子般妍丽的一面。她没?有描眉涂唇,那是因为她原本就有雾中山一般乌蒙蒙的秀眉,那双灵动狡黠的眼眸,随着步摇上串珠的摇晃一起明灭闪烁。
“我看着你,只是因为惊讶,为何你穿什么衣服都这样合适。”他轻声说。
“不奇怪就好。”姬萦有些不好意思。
“东西放好了吗?”徐夙隐的目光移回正在接受众人?恭贺的居云身上。
“放好了。”
“等信号出现,我们就按昨天说好的行?动。”徐夙隐说。
姬萦迟疑了。
“你改变主意了?”徐夙隐朝她看来。
“我……”
她迟疑ω*?着,半晌没?说话。
等她终于?想要开口的时?候,她的话却被徐夙隐的咳嗽声打断了。
他的咳嗽淹没?在起伏的欢呼声中,落在姬萦耳中,却如同一声响雷。他摆了摆手,示意姬萦不用担心,人?却侧到另一方向去继续咳嗽。
自带来的药丸吃完之后,姬萦按照他之前服用的方子给他从太医院抓了草药回来熬煮,但效果不尽如人?意。
如果可以?,她多?想代他承受这份痛苦。
姬萦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拍在背上为他顺气?,就在这时?,一阵欢呼声从居云所在的大殿中心传来。
居云红色的裙角飞舞,缀满珍珠的流苏自她腰间垂下,又在起舞中如雨珠飞散,充满健康光泽的小麦色手臂上戴着精致的宝石钏,她在沙魔柯的鼓掌和众人?惊艳的目光中,一边起舞,一边手举酒杯向徐夙隐靠近。
姬萦缩回了半空中的手。
殿内诸人?有的面露深意,有的窃窃私语,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眼中都没?有姬萦。
徐夙隐也在看居云。
他当然该看居云。
居云明亮得?就像一颗东海明珠,赤诚、热烈、美丽又不失温柔。
她低头看着自己藏在桌下的双手,布满长短不一的伤痕。每当指腹擦过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粗糙质地。
姬萦握紧双手,起身离开了长桌。
她是想看看太阳还有多?久下山,她告诉自己。绝没?有其他原因。
昆仑宫外的太阳已经开始下坠,天空的颜色从亮蓝转为橘红。她在离昆仑宫不远的凉亭外坐了下来,远远地聆听着昆仑宫里的起哄,剑匣就藏在亭子后的草丛里,只等宫内一乱,她就要配合青隽军展开反攻。
聪明如居云,迟早会醒悟过来自己做了她的帮凶。她提前的生辰,会变成?许多?同族的忌日。今日之后,她会和她的其他同族一样,对汉人?恨之入骨。
“无论你今后身在何处,一定要记住你是谁。”
她是大夏中宫所出的尊贵公主,是母亲用生命以?护的女儿,也是牢山上下的骄傲。她不单单是白鹿观观主明萦。她的肩上,还担负着夏室兴亡的责任,天下安宁的希望,有那么多?的人?,将一生荣辱交付,只为了与她实现共同的理想。
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姬萦在石阶上抬起头来,从刺目的骄阳中,眯眼望着站在面前的徐夙隐。
“……你怎么出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徐夙隐看着身穿华丽裙装,却狼狈坐在凉亭外石阶上的姬萦,“你在这里做什么?”
“吹风。”姬萦冷淡道,“你不在殿内喝公主的酒,出来干什么?”
“那杯酒代表朱邪女子的求爱,”徐夙隐看着她,“我不能喝。”
“因为居云是朱邪女子?”
“……不是。”
昆仑宫内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声笑语,异族的言谈声即便?被风吹来凉亭,姬萦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居云竟然相信,说着不同语言的他们,能有心灵相通,和平共处的一天。
太善良了,太天真了,太毫无防备了——而她必须要伤害这样的居云。
“我利用了居云的赤子之心,你是否在内心也看不起我?”
姬萦审视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徐夙隐沉默了片刻,然后朝她走来。
他们之间原本有十步距离,逐渐缩短为六步,三步,直至最后一步。
昆仑宫晒了一日的荷花在微风吹拂下纷纷凋谢,洁白和淡粉的花瓣在地上飘动,徐夙隐在台阶下蹲了下来,宽大的衣袖擦过带有残香的花瓣,他将她垂在鬓边的乌发别至耳后,沉静的眼眸中始终只映着姬萦的面孔。
“我永远不会看不起你。”他说。
“……你的永远还真多?啊。”姬萦哑然失笑。
她又想哭又想笑——可分明没?有使她快乐或悲伤的事?情。在徐夙隐身边,她似乎总是很快乐,亦或很难过。
她曾经不懂得?那快乐和难过的意义。
就如她不懂得?忽然的接近,心如擂鼓是为了什么。
是居云告诉了她。
当藕片在石板上炙烤的时?候,她忍不住请教居云:“喜欢有很多?种,你是怎么分辨女人?对男人?的喜欢的?”
“很简单。”居云笑道,“只要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定会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的很多?种喜欢里面,只有属于?他的那一种,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她只是姬萦,而他只是徐夙隐该有多?好。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父亲注定要兵刃相见,你会站在谁的一边?”
姬萦看着他就在眼前的眸子。
徐夙隐取下了缠绕在手腕上的红线,随着他的双臂将她缓缓环绕,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萦绕不去的淡淡药香。
赤红的棉线戴上她的脖颈,带着徐夙隐脉搏温度的金母元君静静坠在她的锁骨下方。
他看着怔愣的她,凝目微笑。狭长幽香的花瓣和他的黑发在风中相伴起舞。
“我早就做过选择了。”
第90章
金母元君重新回到姬萦胸口,残留的体温似在鼓吹她将这股心意一吐为快。
就在她犹豫着将要开口的时?候,宫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鼓鸣。
姬萦猛地站起身来,朝鼓鸣处看去,一抹黑烟正越升越高——埋伏在城内的死士成功点燃了粮仓!
昆仑宫内的欢声笑语一滞,又惊又疑的蛮族陆续走出宫殿,聚集在平坦宽阔的月台上。姬萦拉着徐夙隐,弯腰躲藏在凉亭后的草丛中,看着一匹宫外的骏马用最快速度赶到昆仑宫前,马上的人?跌落在地,慌慌张张地踉跄向沙魔柯,口中大声说着什么。
沙魔柯面色大变,在人?群中用朱邪语大喊大叫,似乎是在寻找姬萦二人?的身影。
居云面色无措地站在沙魔柯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被沙魔柯大声呵斥。
与此同时?,北边的城门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咚——”,“咚——”迟缓而沉重的敲击声,是攻城槌撞击城门时?特有的声响。
沙魔柯等三族首领大声指挥,众人?慌张赶回自己的防守岗位,月台上片刻间?便空无一人?。
短短片刻,居云生辰宴的欢乐气氛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战争的硝烟和残酷。
一队正在搜寻姬萦的宫中卫队,越来越靠近凉亭。
姬萦握住藏在脚旁的剑匣。
“准备好了吗?”
徐夙隐沉稳点头。
“相信我,跟紧我,”她说,“只看着我。”
她冲出凉亭后的草丛,在卫队措不?及防的时?刻便杀入之中!飞舞的剑匣在姬萦手中化?为一把巨大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所到之处,是敌人?的鲜血,敌人?迸裂的脑浆,以及势不?可挡的威力。
徐夙隐手握腰间?佩剑却无用武之地,姬萦走过的地方便是安全的地方,这?些寻常卫队,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姬萦清之一空。
“章合帝住在未央宫,朝这?边走。”
姬萦收起染血的剑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最近的道路。
偌大的皇宫,迷宫般的小?径,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就连宫内的一花一草,她也无比熟悉。
徐夙隐跟在姬萦身后,看她毫不?犹豫地前进,但也只以为是这?段时?日以来她在宫中调查的成果。
姬萦以最快速度赶到未央宫,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章合帝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预想中最坏的结果,三蛮在姬萦之前找到章合帝,并转移了他的所在。章合帝一旦与三蛮主力汇合,再想刺杀就难了。
“转移章合帝的卫队一定还?没走远——”姬萦眉头紧皱。
远离城门的皇宫中心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如果她是沙魔柯,章合帝作?为有力筹码,一定是放在离他最近却又相对安全的地方以掣肘攻城的汉军。
一旦天京北门失陷,皇宫北边的麒麟门就是第二个目标。因而沙魔柯最有可能?藏匿章合帝的地方就是麒麟门附近的宫殿群!
姬萦的想法和徐夙隐不?谋而合,两人?正要?赶往麒麟门,却在未央宫前的宫道前与神色不?安的居云狭路相逢。居云的女?奴立即挡在居云身前,拔出弯刀与姬萦对峙。
与女?奴显而易见?的敌意不?同,直到此时?,居云看着姬萦和徐夙隐的目光中仍有一丝希望。
事已至此,姬萦反倒没有犹豫了。
她朝居云走了过去,在女?奴的弯刀威逼下又停下了脚步,她看了一眼女?奴手中的弯刀,又看向居云:“太?好了,你没有事,我正担心你呢。到底是谁在攻打天京城?宫里?全乱套了——”
她脸上的惊喜和困惑,都恰到好处。那是她困居在白鹿观时?,日日揣摩试探人?心,观察他人?喜怒哀乐的成果。
居云审视着姬萦和徐夙隐脸上的表情,相比起姬萦的一目了然,徐夙隐的神色比以往更难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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