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野望 第126章

作者:匹萨娘子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HE 古代言情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姬萦脸上。

  “你们的宰相打破了约定,突然袭击了我们的城门——”居云试探道。

  “这?不?可能?!”姬萦皱起眉头,断然否定,“宰相既然派我们来和谈,又怎会突然袭击!宫外的敌人?已经确认真?身了吗?”

  “狡辩!你们汉人?,不?安好心!”女?奴抢在居云之前,用生疏的官话怒斥道,“我们的将士看到了,敌人?的旗帜,敌人?的面孔,都是你们的人?!”

  “你欺骗我们,我要?杀了你!”

  女?奴握着弯刀向姬萦冲来,居云甚至来不?及阻止,就在一个眨眼之后,她以为会有危险的姬萦,已经放倒了女?奴。

  姬萦一个用力,女?奴手中的弯刀落了下来,她一脚将其踢远,仍保持着制伏女?奴的动?作?,眼睛却看着居云。

  女?奴在姬萦手下挣扎,用朱邪语叫喊着什么,或许是咒骂,但姬萦并不?关心。她现在唯一需要?在乎的就是皇帝的下落,其次才是居云如何看,居云如何想,居云如何做。因为居云或许就是他们找到章合帝的重要?线索。

  居云见?姬萦没有伤害女?奴,犹豫片刻,开口道:“如果你们真?的不?知情,宴会上……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姬萦终于等到她问?出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们在百想池边说的话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居云的问?题,而是用话语将居云带回了那个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友人?的下午。

  挖藕的乐趣,烤藕的香甜,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之间?的心事密谈,曾经漾起过的波澜,一定在心间?还?留有痕迹。

  居云眼中果然有动?容出现。

  “你说的那种独一无二,我原本以为我并不?具有,直到今日你起舞之时?,我才意识到是我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姬萦的话语对徐夙隐而言晦涩难懂,但对居云来说,却再清楚不?过。

  “我不?知如何面对……所以才会匆促离场。”

  最好的谎言,是真?假混杂。

  这?就像一盘打翻在地的红豆绿豆,即便明知有异色存在,但却难以将其剔除干净。

  居云的目光从姬萦和徐夙隐的脸上扫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从误以为单相思,到如今的两情相悦,她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许久后,她说:“……我信你。”

  姬萦松开女?奴的手臂。

  “虽然宰相属意和谈,奈何朝廷中却有许多主战派。这?次突袭,想必是他们的擅自为之。我有把握说服宰相退兵,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找到我们的陛下,确认他的安危——若陛下在混乱中有个万一,和谈一事,就真?的再无希望了。”姬萦恳切道。

  “……你们的陛下在问?天阁里?,跟我来。”居云说。

  “公主!”女?奴瞪大眼睛。

  居云已经率先朝前走去,女?奴迫不?得已跟了上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就连姬萦她们所踩的地面都在震颤,北门轰然倒下,难以计数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如潮水一般涌向皇宫以北的麒麟门。

  “姬萦——”徐夙隐忽然叫住她,沉着地说道,“你去麒麟门,我跟居云走。”

  “我跟你一起去。”姬萦说。

  “不?,你必须出现在宫门前。”他说,“这?是我们提前就说好的。”

  只有如此,章合帝死亡之后,徐籍才没有污蔑她的把柄。他要?将花团锦簇的未来留给姬萦,而千古骂名留给自己。

  他短暂的一生,如此才算物尽其用。

  徐夙隐用坚决的目光催促着姬萦,直到她终于转过身往麒麟门方向赶去。

  居云并未阻拦姬萦的离去,她只是心生羡慕。即便她不?知道他们提前说好了什么,但也不?影响她本能?地察觉到,那是独属于徐夙隐对姬萦的体贴。

  “我们走吧。”目光转向居云时?,徐夙隐的神情恢复了平静。

  居云咬住嘴唇,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夕阳已经从天空坠落,三人?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血上。

  徐夙隐看着居云身边的女?奴指着宫道上遗弃的马匹用朱邪语说了什么,而居云摇了摇头,眼神并未看他。

  他们用了两炷香的时?间?,从未央宫到麒麟门外的问?天阁。

  听着不?远处传来振奋的汉人?嘶吼声,徐夙隐想象到了姬萦在敌军之中无人?能?敌的飒爽模样,他的唇边不?由扬起一丝笑意,而居云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样的他。

  章合帝的确就在问?天阁中不?假,但她带他来此处,却是为了引他落入包围圈。

  因而,姬萦离开的时?候,她并未阻拦。

  只要?擒住徐籍的长子,就有了和徐籍谈判的资格,哪怕不?能?再重启和谈,至少也能?令徐籍退兵,减免此次战争的伤害……

  “走吧,你们的陛下就在里?面。”居云说着,要?往阁中走入。

  一把锋利的宝剑,横在了她纤细的脖颈边。

  徐夙隐的神情依然如旧,就连唇畔的那缕笑意,似乎也没有消失。他对惊恐怒喝着的女?奴视若不?见?,对居云问?道:“里?面有多少人??”

  “……什么?”居云一时?没能?将他的话语和现实联系起来。

  “你打算用来包围我的守卫,一共有多少人??”徐夙隐再次问?道。

  她的谋算,她的挣扎,他一眼便已看穿。

  居云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真?正的徐夙隐,他眼中的平静,更像是看待一草一木那样无动?于衷的冷漠。

  她在他眼中,或许连一草一木也赶不?上。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颤声问?道。

  “你在看姬萦剑匣上的绑带时?,变了脸色。”徐夙隐轻声道,“应该是看见?了上面的新鲜血迹吧。在我让姬萦去麒麟门,而你并未阻拦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应该是想利用章合帝身边的护卫将我拿下,作?为逼宰相退兵的筹码。”

  “只可惜,你对宰相并不?了解。”他说,“你的谋划注定徒劳无功。”

  他漠然的神色,让居云感到一阵胆寒。

  “……你既然知道这?里?有陷阱,为什么还?要?跟着来?”

  “因为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徐夙隐唇边的那缕笑意有扩大的迹象。

  千古骂名又何妨,只可惜,史书?上他和姬萦再也没有并排而列的机会。

  他保持着长剑横在居云脖颈上,推着她走入了高耸的问?天阁中。

  阁内景象,谁也意想不?到。

  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散落的箭矢。半人?高的香炉球倾倒在地,火焰顺着纱帘向二楼蔓延,三蛮的横尸到处都是——地上、楼梯上,一剑插进胸口钉在墙上;躺着,趴着,三三两两地堆叠着;入目所及,到处都是刺目的鲜血,血迹甚至飞溅到阁楼之上。

  血腥臭和焦臭味混杂在一起,充斥在问?天阁中。

  火势最为严重的暖阁中,阵阵黑烟掩映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章合帝,五个前后贯通的剑窟窿打湿了明黄的布料,已看不?出丝毫生机。翻倒在侧的灯笼顺着坠落在地的纱帘燃烧,橘红的火焰攀上了他后背的五爪金龙。

  珠帘忽然一动?,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徐夙隐下意识地握紧了长剑,但转瞬,剑身就因失力而倾斜了。

  居云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出的姬萦。

  姬萦的右手提着沉重的剑匣,不?知喷溅了多少人?鲜血的绑带,已被彻底染为赤红,而她的左手,提着剑匣中延熹帝赐给她的宝剑,闪烁着寒光的剑身上流淌着章合帝的鲜血。

  她看着徐夙隐,粲然一笑,面庞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宛若盛开的红梅。

  “我怎会让你一人?背负骂名。”

  徐夙隐的心脏像是被猛地一撞。

  居云的目光望着燃烧的暖阁,忽然之间?醒悟了一切。

  “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们来,不?是为了和谈,是为了杀你们的皇帝?”

  居云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她多么希望姬萦能?够否定她的猜测,但姬萦和徐夙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我的原因,才导致了今天你们的偷袭成功?”居云颤声又问?。

  姬萦朝她走来,而她身边的女?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面前,以脆弱的肉身和一把小?小?的弯刀,誓要?用生命来保护她——保护着因愚蠢和天真?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她。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吗?”居云心痛如绞,却仍带有一丝希望。

  姬萦并未继续前进,而是蹲下身来,平视着居云悲痛的瞳孔。

  “今日之后,无论别人?怎么指责你,都不?要?去听。”

  “仇恨也并非一无是处,带着对我的恨意,继续活下去吧。”

  她说。

  居云在惊愕的表情中被打晕,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姬萦对正要?暴起的女?奴说:“带上你的主人?去找沙魔柯,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了她。”

  女?奴犹豫片刻,憎恨的目光从姬萦脸上剜过,随即背起昏迷的居云往外走去。

  姬萦把剑匣背回背上,将宝剑换到鲜血淋漓的右手握住,干净的左手伸向沉默不?语的徐夙隐。

  徐夙隐看着她的手,缓缓伸出手去,还?未来得及握住,便已经被等不?及的她反手握住,粲然一笑。

  姬萦拉着他的手,走出火势越来越大的问?天阁。

  他们在宫道上找了两匹被人?遗弃的马,直冲战火最为猛烈的麒麟门。随着以一当百的姬萦的加入,青隽军们士气更加振奋,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三蛮守军转瞬便开始溃败。

  水叔和徐夙隐汇合,一边掩护着徐夙隐一边向逃走的三蛮士兵射出利箭。

  徐夙隐正要?去襄助姬萦,一个耀目的身影忽然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姬萦,我来助你!”

  身穿赤色铠甲的徐天麟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冲入战场,一把银黑色的钩镰枪使得出神入化?,接二连三挑起敌人?头颅。

  姬萦几次骑马冲破敌人?的列阵,打碎了敌方重新集结的希望,许多暗箭或是被背上的剑匣挡落,或是被徐天麟一枪斩落,姬萦朱红色的灼灼身影,像是从日夜交替间?徐徐升起的太?阳,让无数人?情不?自禁地围绕在她身旁。

  而意气飞扬的徐天麟,就是她身边拱卫的金乌。

  他除了用这?条残命为她铺路以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

  他想不?到。

  她将他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在心中,并为此感动?,予以远超他所付出的回报。她哪里?知道,他这?条命,原本和她救起来的那只乌鸦一样,本应该在无人?问?津中默默死去。

  是她的出现,让他触摸到了蓝天,感受到了温暖,让一直担负着他人?期待和要?求而活的他,首次出现了想要?为自己活下去的念头。

  乌鸦尚且能?衔一支花来还?,他所能?做的,不?比那只乌鸦更多。

  他可以为她粉身碎骨,可以为她身败名裂,但他却连长久的陪伴都难以做到。

  他只会是幕僚,也只能?是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