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听她胡说八道 第66章

作者:且墨 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轻松 古代言情

  “阮兄…”虞斯顺从地改口,听见焦侃云在怀中闷声嘲笑?,更为羞涩,大掌抚着她的脑后,使她埋首在自?己胸前,而郑重?对阮祁方说?道:“我知道此刻再如何辩白犹显无力,要让阮兄欺瞒家人更似刁难,我绝不会强求阮兄站在我这边,只希望阮兄给我一个证明我对绰绰十足真心的机会,正如阮兄为绰绰挑选夫婿那般,尽可?择估于我。

  “阮兄在那八十多位郎君面前的澄清之言,并非夸张谬论,这一切确实都?是我先蓄意引诱,极尽手段,死缠烂打地追求,才侥幸得了绰绰的一二芳心。我自幼习武从军,当真是从未沾染过风月情事,只知奉上一腔热忱给真心爱慕的女子,因此屡屡显得冒昧莽撞,愚钝至此,教绰绰的家人误会,还责及绰绰,我亦怜惜心痛,惭愧内疚。

  “如今绰绰虽愿与我情来意往,我喜不自?胜,却并未因而狂浪自?傲,更不敢生?出戏玩辜负等放浪形骸之心,我不打算和绰绰一直欺瞒下去?,只想以三六九聘、合卺嘉盟之礼诚挚相待,我当奉上一切登门求娶。劝说阮兄冷静,只因昨日事发突然,绰绰身?陷囹圄,我虽赶去?相救,却武艺不精,此刻遍体鳞伤,仪容有损,且两?手空空,倘若仓促登门,更会教绰绰的家人误会我轻浮矜骄,只是个孟浪粗鄙的武夫而已。”

  虞斯浑然一副“内子无辜,有什么?怒火冲我来”的模样,阮祁方的思绪混乱不堪,心道怎么?他一个登徒子还义正言辞、信誓旦旦,自?己反倒像个跳脚拆散苦命鸳鸯的外人了?……谁让他当面搂抱起来的?

  但是,阮祁方将虞斯的话盘桓口中几番咀嚼,竟有几分动容,字句深意,皆循序渐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先肯定了他的怒意与为难之处,继而放低姿态,甘他挑剔择估。再?肯定了他的夸张澄清,安抚他的畏惧,同时也三言两?语地澄清了忠勇侯浪荡在外的谣言,不怪谣言,反倒怪自?己害绰绰不得不在家人面前撒谎。最后摆出想求娶的真心,说?明阻拦他的原因。

  且话里话外,都?在做小伏低,诸如愚钝不堪、武艺不精,句句谦逊。确实不似传闻中那般人品堪忧,只是不知是不是自?恃才学在花言巧语,也不知他杀人捣蒜的手法以后会不会危及小妹,所以还是得让家人知晓才好。

  阮祁方张了张口,语气柔和了些,“我哪是想掺和你们的事,我是气不过!八十多个郎君,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今日若为你们守秘,改日还是要相面做戏!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焦侃云闻言心虚地抬头,虞斯却继续按住她的后脑压在胸前安抚,“阮兄遍览群英,自?磨炼出了极好的眼光,怎会是混白?消遣了一趟呢?若非相信阮兄的眼光、阅历、人品,我也不敢站在阮兄面前剖心明志。”

  这官场话说?的,阮祁方这个没入过官场的人一被戴上高帽,浑身?惬爽。对啊,他陪小妹相看了八十多个郎君,眼光已然淬炼到极致,理应能作小妹的姻亲滤网,看透虞斯的品性真情才是,他如此坦诚,说?话又动听,所谓的诸臣皆惧,定是大有内情。自?己尽可?判断了。

  虞斯浅笑?道:“至于会否劳烦阮兄继续受累相面一事,我可?以肯定的说?,很快,整个樊京城的郎君都?不会再?往焦府和国公府递帖子了。我已有对策,阮兄只须等我几日,这几日,阮兄大可?以‘遇歹徒袭击,惊吓过度’为理由,和绰绰一起推拒相面。”

  焦侃云正满意地听着他的剖白?之言,“对策”二?字一出,她敛笑?一怔,抬眸迅速看了他一眼,狐疑低喃,“你想做什么??”她拽住他一束发,揶揄道:“不会是寻一次时机把相面的郎君揍一顿,再?大肆宣扬出去?吧?用武将的手段?”

  虞斯顺着她拽发的动作偏头,眸中溢出笑?意,“我当然不会让焦尚书觉得我是个只靠武力解决事情的人。你放心吧,我只会让他觉得我诚意满满。”

  阮祁方观察两?人相处,不禁挑眉,究竟谁拿捏谁,姑父是半点不清楚啊。

  他恍然大悟,难怪他每次豁出命对郎君们说?“一切都?是忠勇侯单方面在纠缠欺压小妹”时,小妹都?笑?得那么?开心,原是有恃无恐。正是因为一点也不怕虞斯,才会毫不担忧传出这般说?法后会被他报复,更不担心他会介意,这不是恃宠而骄是什么?!

  阮祁方总算参破了那夜魏疏狂的取笑?,此刻面前两?人眼风交缠,忠勇侯的眼睛和拇指都?快戳进小妹嘴里了,想必私下更没少亲热,也是,小妹都?把人脖子啃成那样……啊,他的脑子登时一团浆糊,岔开了缠绵话题:“咳咳!昨夜劫走小妹与我的人,一口一句挟持了绮珠,究竟是冲着国公府来的,还是冲着忠勇侯来的?”

  虞斯回过神,“原本是冲我来的,他们劫走绰绰,设陷杀我,但现在,情况复杂了起来,绰绰成了他们成事的关键目标。内情曲折,难以尽述。但阮兄可?以放心,经过昨夜的交锋,他们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其首领本就?是偷潜入城,如今得知我已有防备,近期都?不敢再?冲动,以免被朝廷派兵查除。”

  焦侃云轻笑?,分明是他昨夜所作所为给多罗吓得腿软,要缓个许久吧。只身?先行,冲入陷阱,不仅没有被合围,还悄无声息地杀出了一条豁口,却以轻巧一句“已有防备”带过,是不想表哥再?生?出畏惧之心。

  “昨夜我见你浑身?是血……”阮祁方却有所察觉,“你受了重?伤吧?”

  虞斯顺势将请求绕回来:“小伤,不日即可?痊愈…也正因此,才请阮兄今日放我一马,不要拖我去?见绰绰的家人,以免失礼。”

  阮祁方想到那一身?血,吓得他魂飞魄散,想必是豁出性命的一场残暴厮杀,他为救小妹浴血而来,却如此轻巧揭过,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行了,不抓你俩见人了。但你俩……”他上下打量虞斯,“不许再?在外头过夜!”都?是正当年纪的男人,虞斯还血气方刚的,阮祁方一想到他看小妹那缱绻拉丝的眼神,就?觉得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一想到昨夜抱着温软如玉的焦侃云根本难以入睡,虞斯红着脸点头,确实,别说?阮祁方怕,他自?己也怕。

  这厢聊罢,虞斯想到一件事,着意让焦侃云避开,单独与阮祁方详谈,焦侃云实在好奇,但又似七夕期待他的惊喜一般很能忍耐,遂到隔间用早点,不作多问?。

  硬生?生?聊了小半个时辰,阮祁方才顶着一张迷茫的脸出来,走前满含深意地盯着焦侃云好几眼,最后只轻声道:“…还是小妹眼光好,满朝文?武泾渭分明,你却挑了个最善谋的武夫;天下商人多薄情,你却挑了个最有钱的真心人。”说?完便走了。

  焦侃云不明所以,虞斯面红耳赤地走出来,在她探究的眼神下别开眼一笑?,并不提及方才的谈话,反而说?道:“我虽派人去?吏部为你告了假,说?你身?体抱恙,但料想焦尚书会趁晌午回府查探一趟,现在就?送你回家吧。”

  他不想说?,焦侃云愈发期待他要作甚,她不多问?,虞斯也愈发期待她的反应,两?相眼风一撞,彼此都?窥见了眸底的兴致。

  将人送回焦府,隔着街道,虞斯目送她进门,焦侃云回过头找他,他似乎早有预料,挽唇一笑?,摆出口型:

  “绰绰,等着我。”

  焦侃云挑眉,怕他乱来,又怕……他不乱来。她想,自?己喜欢虞斯什么??无拘束的野性下有恰到好处的分寸,不逾距的靠近时有充满巧思的递进试探。

  她亦嫣然一笑?,摆出口型:

  “好。”

  回到府中,焦侃云率先从房间里找出那只存放贵重?小物的匣子,虞斯赠她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存放于此,还有一只香囊,是楼庭柘赠予,因垂挂着碧海鲛珠,彼时她亦觉得贵重?,便一道放入其中,如今却觉得,也许该给这只匣子的“贵重?”界定得更清晰一些,便将香囊拿了出来。

  她想起早晨离开时,窥见宅门上留有干涸的血迹,无不惆怅,寻了只锦盒,郑重?其事地将香囊放入其中,又磨墨而书,认真写?下几句敬谢不敏的还物之言附上,最后唤来画彩,“帮我跑一趟吧,去?澈园,将锦盒交到二?殿下的手里。”

  画彩迅速去?办。焦侃云心以为昨夜那一遭必然教楼庭柘十分清楚地晓得了她的心意,退还赠物无可?厚非,从此他将情爱之事划清,她才好跟他谈正事,或许还能说?一说?授官之事。

  难得不用去?吏部办公,又解决了心头大患,焦侃云躺在院中晒太阳。

  没想到再?见到画彩回来,她手中仍是捧着那只锦盒,且神色十分慌张,“小姐,二?殿下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你亲自?去?还,否则一律视为拿造假之物糊弄。”

  焦侃云再?度被楼庭柘气笑?,“他有病吧?”

  没想到画彩点点头,“二?殿下确实生?病了,澈园的人说?,不知为何,昨夜二?殿下回来便发热高烧,半夜还吐了一次血,直接吩咐澈园闭门谢客,封锁消息。但听说?奴婢来,二?殿下仍是见了,奴婢说?明来意后……隔着帐帘都?感觉到二?殿下的脸阴沉下去?,他跟奴婢说?:”

  画彩模仿着楼庭柘虚弱而渗人的语气:“让她亲自?来。”

  焦侃云蹙眉,“没空…”实则是心虚,她没想到昨夜的打击这么?大,楼庭柘身?强体健到大冬天也不好好穿衣服的人居然会高烧吐血,“让他好生?休息吧,别折腾我了。”

  画彩立即冷笑?了一下,依旧是模仿着楼庭柘的语气,明显是猜到她的回答:“那我亲自?去?。”

  焦侃云叹了口气,躺倒在摇椅中摆手说?:“过几日吧,他不是生?病吗?让他歇息歇息,我怕他看到我,听完我说?的那些不爱听的话,要被我气得病得更重?。”感情无法强求,哪怕她只是说?一些事实,也是徒增刺激。

  画彩无奈道:“气不气不知道,二?殿下听见奴婢是来还东西的,瞧着确实很难过…”

  焦侃云心烦意乱,合眸问?她,“你隔着帐帘,怎么?看出来的?”

  画彩轻声道:“二?殿下在说?‘她若不来就?是拿造假之物糊弄’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二?殿下哭了。”仿佛是知道自?己这个想见她的理由有多荒谬和卑微。

  焦侃云揉揉眉心,想到虞斯说?等他几日,她也不知要等在哪一日,若是因为去?找楼庭柘而错过了,虞斯才是真的要哭,便叹道:“我真是一日都?不得休息……帮我备马,等见过父亲,晚一些我就?去?。”

第78章 你不要自甘下贱。

  于永益院见过?父母,焦侃云留下来用午膳,二老担忧她昨日?际遇,多关怀了几句。焦昌鹤猜到挟持她的人正是多罗,如今他们?拿焦侃云设陷一刺忠勇侯败露,即可告知圣上,多罗入京之事,急调兵马加强巡逻搜查,列军威慑,以防再有动作。

  待焦昌鹤走后,阮慈终于寻着?机会,好生关心了一番焦侃云的心意,那日?在国公府,她的种种神情,根本?瞒不住亲娘。

  焦侃云不知阮慈的态度,模棱两可地说?,“我与忠勇侯确实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朝堂上对他的诸般畏惧揣测,都是圣上操控他的手段,他不是传闻中那种嗜杀成性的人,不是贪官污吏,也不是纵情滥欲的淫邪之辈,他有自己的信仰和守护,既赤诚又清白?。”

  阮慈感到疑惑,“那你爹为何……”

  “阿爹知道圣上着?意操纵他,认为?他的处境危险,性命易折,担心我受连累。也是忌惮他在北阖的名声,怕他将来难以自控,失手杀我。实则,前者忧虑实无必要,忠勇侯是个聪慧善谋之人,他能活得很好,哪怕深陷绝望危境,也能寻得世间微妙意趣迅速重建心态,找到转机。后者忧虑更是无稽之谈……忠勇侯杀人的手段确实凶狠,可他从未滥杀无辜,他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去行事的。”

  阮慈支颐打量她,笑?道:“我看?你不像在维护好友,倒像是在维护情郎……我会在你爹面前,为?你的情郎美言几句的。”她想?了想?,着?意透露,“我虽不了解忠勇侯,却?还能不了解你吗?我自然是相信绰绰的眼光。自你出生后,你爹行事便谨慎惯了,但若是你拿出同我交心这般的剖白?之言撼动他的‘谨慎’,让他看?到你的勇气与决心,我想?,他会给忠勇侯一个机会。”

  走出永益院,已至未时。焦侃云要去澈园,逃不掉侍卫的守护,一行人浩浩荡荡,寸步不离,最后还是澈园的陆管事以二殿下之令为?由,将所?有侍卫拦在府外,独放了焦侃云入园。

  焦侃云反倒不自在,她本?想?在澈园府前露面,将东西交予管事就走,结果一句话都插不上,人已经被哄到了东厢。

  自廊道穿来时,就有无数太医匆忙奔走,挥汗如雨,一入院落,更是人满为?患,无处下脚,以帝王和贵妃对楼庭柘的宠爱,说?是搬来了整个太医院都不为?过?,煎药者众,数不胜数的药罐中有冒不完的泡,剧烈的、苦涩的窒息感溢不出东厢,抓得焦侃云透不过?气。

  焦侃云低声问管家,“不是要封锁消息吗?怎么?这么?多人?若是他重病的消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对他动不轨之心。”

  管家轻回:“画彩姑娘来过?一趟后,二殿下就说?…不必封锁了,无所?谓了。”

  焦侃云打量满院的太医,“这些人都可靠吗?”

  管家道:“陛下和娘娘发过?话的。”

  焦侃云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并无人影晃动,“里面无人侍候?”

  管家摇头叹道,“二殿下不让人进,太医亦不得法,连请脉都做不到,门倒是没有关紧,可殿下不发话,谁也不敢硬闯,只好按照昨夜症状先煎些药备着?。殿下说?姑娘若来了告知他,旁的一律不许扰他。请姑娘劝一劝吧。”

  “我对你家殿下,说?话向来难听,怎么?劝……”焦侃云转头看?去,太医们?各个面如死灰,泪眼惨然,她略微出神地想?着?,倘若太医交不了差,贵妃会如何,倘若楼庭柘真的因此落下顽疾,辛帝会如何……吐血,放在楼庭柘身上是多么?陌生的词,“烦请你择两名太医和侍从跟着?我一起进去。”

  管家面露难色,犹豫一瞬后仍是照做。可当焦侃云推开那扇门时,血腥味扑鼻而来,太医与侍从皆惊惶难抑,“殿下这是又吐血了?”他们?的仕途堪忧,性命更是比楼庭柘还要垂危。

  楼庭柘森冷低沉的声音自深处帐帘后传来,“赐死。”

  指的是违令踏入房门的人。焦侃云心底一骇,他素来阴狠,不把人命当回事,但暴戾至此,让她瞧见,仍是忍不住生出恶气,兀自压下,轻缓道:“瞧着?挺神气的,还需要我专程带着?太医和侍从来劝?”

  满室幽生出一阵微妙的沉默。房间深处帐帘轻晃,一寸寸地拨动着?空气中的苦涩。

  太医与侍从抖如筛糠,管家听见房中久久没有后话,松了口气,抬手示意几人谢过?焦侃云便机灵地退下。

  无人跟从,焦侃云捏着?锦盒,只觉烫手,这种时候,她不想?和楼庭柘独处,可若转身就走,又怕满院的人性命难保,此刻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在门口踯躅片刻,焦侃云将房门大开着?,终是踏了进去。

  地上有一根长长的玄色缎带,自屏风后蜿蜒而出,险些将她绊倒,她皱眉捡起来,卷收着?扫清前路,一边卷收,一边往屏风去,那缎带在手中越卷越多,直到站在帐帘前,缎带忽然绷直,焦侃云下意识的收拽,听得帐中传出一声闷哼,她诧然抬头,便隔着?朦胧轻帐,对上楼庭柘血红的双眸。

  他的脖子上死死栓缠的,正是那根由她牵引的玄色缎带。缎带边,隐约可见他自伤而留下的深红磨痕,他昨夜痛苦至极时,拿这根缎带绕颈求窒,分?流痛楚。

  方才他敞着?玄色寝衣,倚在榻上等她,她那手劲颇大的一牵,直让浑身高热无力的他往前一匍,披散的长发垂在毫无血色的颊侧,他下意识伸出两手撑住塌沿,才没有使这牵拽的动作把虚弱的自己拉下床,如此狼狈不堪,却?抬着?脸,一眼不转地凝望着?她。

  似是觉得这幅面貌与牵狗别无二致,楼庭柘泪水涌动,冷笑?着?轻嘲自己,他不就是被求而不得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狗么??血迹斑驳的唇缓缓掀起,他流下泪,轻声吐出两个字:

  “主人。”

  焦侃云惊悚地松手,缎带垂落,轻舞重叠,比起楼庭柘的阴毒,她更惧怕他为?情痴狂而表现出的服从,不由得心慌意乱,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要……自甘下贱。”

  她整了整心绪,将锦盒递给他,“亲自送来了,我已足够认真地在拒绝你。我不知道你究竟何时钟意我的,无论多少年,现在都是时候给这份钟意正式划个句点了。”

  沉默半晌,楼庭柘伸出一只手想?接锦盒,可手臂似有千金重,另一只手也难以撑住上身,他只好趴伏下去,任由上身陷在锦被中,抬眼望她许久,低声哽咽道:“焦侃云,我痛……”

  焦侃云叹道:“你需要大夫。”她斟酌着?,看?了一眼塌边的矮凳,想?将锦盒放上去,楼庭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分?明?已无力气,却?像将死之人握住救命稻草一般,钳得很紧。锦盒掉落,她的手中一凉,泪水和绸带一起聚在掌心。

  帐帘不知何时被风吹得大开,窗扇狂响。焦侃云被手上的钳制带得弯着?腰,震惊地俯视着?楼庭柘,他将侧颊埋在她的掌心,合眸流泪,又怕她不喜,抬起脸,用袖子给她擦净,而后拧眉脉脉地望着?她,声嘶力竭,“救救我……”

  焦侃云缩手想?退,“你不要执着?了,我不知怎么?救你,我做不了任何事……你也不要逼我!你需要大夫!”

  “不是我…”楼庭柘突然哭了起来,泪水断线,“皇兄不是我杀的,绝杀道不是我愿意雇佣,我分?明?试着?救过?他了,可为?什么?还是会愧疚?愧疚得睡不着?,梦里都是你责罪我的样子,我愧疚得不敢告诉你,你也根本?不信我……七岁那年也不是我,可我若不为?我的乳母担责,她就要死了,我没有那么?心善伟大,我只是讨厌你不信我,偏执地想?被关禁闭,我只是一念之差在与你赌气,可后来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不是我…都不是我……为?什么?你从来不信我呢?”

  焦侃云退缩的手滞住,她瞠然盯着?楼庭柘,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迟来的澄清犹如滚沸的水泼在她的心尖,教她痛缩,沸水骤凉后又抽丝散去,带走了她的神思,教她恍惚。

  “我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可以做,什么?龌龊身份都可以受,绰绰……”他苦涩酸楚的泪水仿佛积蓄压抑了十三年,一朝泄溢,止不住地涌落。

  高大的身躯缩盘榻上,几乎是跪在焦侃云的面前,颈间青筋交错暴起,他自己将颈上的绸带勒紧,顺着?往下捋,把带子绷直,如牵引绳一般,捂握在焦侃云的掌心,望着?她哑声道:“我对你不是执着?……你要虞斯就去要吧…我强求不了,也不会逼你嫁给我……”

  焦侃云摊开的手被他压住,她并未牵握住那根绸带,压低声音叱他,“你疯了?门还开着?,你想?被你素日?里恶言训斥的侍从,还有畏惧于你的整个太医院看?笑?话吗?他们?自是不敢出去乱说?话,但私下里如何评你,你也不管?你真的不想?当皇帝了吗?”

  楼庭柘深凝着?她,“你想?让我当皇帝吗?你想?,我就争。你不想?,我就不争了。你若想?要盛世太平,我装模作样,也会成为?明?君。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又是何苦?”焦侃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她虽不爱楼庭柘,却?想?温声细语地劝他,“贵妃娘娘睿智聪慧,却?不教你如何学会放手,不要自伤自苦吗?我不喜欢诸事为?我的偏执之人,我喜欢自有信仰,守心正德之人……我喜欢虞斯。”

  逆耳的话刺穿心脏,楼庭柘却?已经空洞地接受了,只因这句话他早就于昨夜辗转时,和着?绸带绕颈、啮齿咬臂,反复地拿出来折磨过?扭曲的自己了,可一颗心再如何翻沸痛极,他还是能听见来自深处那道幽幽的声音,此时此刻,他不再将心声藏于深处,反而想?将那道声音脱口告知。

  他红着?眼望着?焦侃云,颤声道:“我爱你。”

  焦侃云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焦府的,她本?欲落荒而逃,可楼庭柘却?恢复神智一般放开了她的手,平静絮语如常,她将正事说?罢,他把太医请进房,把脉看?诊,包扎吃药,最后深情款款地目送她离开。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可楼庭柘仿佛再度被她给的甜头拯救。

  此刻她望着?天边的大雁,再度想?起了七岁那年,楼庭柘自甘受罚时,看?自己的眼神和说?过?的话。

  “他是庭中绝尽藏之的美玉,我只是随处可见的木石而已。可人心不是木石,我心亦是良玉。”

  那时的他,算良玉吗?可人总是会变……现在的他如蛇如蝎,极端偏执,该怎么?成为?明?君呢?真的会有人,为?了另一人,装模作样一辈子?

  天水镇那夜,楼庭柘惊讶于她还记得这句话,其实焦侃云也问自己,她为?何会记得这句话?兴许是因为?,关于七岁那年的事,有过?那么?几瞬,她也是信他的。

  可是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了,说?多了,便是在给机会。

  所?以,焦侃云也会怀念从前为?她调制甜茶的那个斗嘴却?要好的玩伴楼庭柘吗?她点头,会的,因为?,人心不是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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