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53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次日清早, 琼阑院里。

  罗老夫人端坐在?正中?的红木镶景泰蓝靠椅上,旁座分别是二房老爷谢衍与夫人祁氏。

  魏妆晨起化了一个桃花妆,双颊气色亦如桃花般娇嫩, 带着新嫁娘子的羞意。与谢敬彦一左一右站着,给长辈们敬酒。

  罗鸿烁打量着两个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玉貌花容、清凛雅绝,当真偌大京都找不出第二对?更?般配的了。

  百感交集啊。

  想想总算遂了谢老太傅意, 没拆散这桩亲,也?不用尚饴淳公主驸马, 心里悬着的石头便落了地。

  听魏妆改口?唤“祖母”, 谢氏此后又正式多了一口?人,老夫人便乐呵地给了大红包。

  二老爷谢衍也?甚为满意,父亲在?世?时总称道魏家的品格, 感叹救命之恩;谢衍自己且是修史官, 对?魏厷集多有赞誉。这门亲能结, 确然甚合心意啊。

  祁氏坐在?旁边就?更?是眉开?眼笑了——一早上小两口?起身后,便有婆子忙不迭地掀开?床单看。但见那中?间的一面素帛上,果然赫赫点点的殷红。

  真想不到呀, 小姑娘美?媚无双, 又与儿子颇传绯闻,竟还能守到了洞房最后时刻。

  叫府上那些造谣生非的看看, 今后哪个不长眼色的再诋毁二房,祁氏一个不饶。

  大夫人汤氏瞧着花好月圆、家和事兴的一幕, 心里委实不太爽利。

  她挡不住魏女嫁进门来, 可一想起这是谢太傅偏心定下的婚, 那心坎就?过不去。

  汤氏原本弄了些药,浸泡于水中?能化解女子初膜, 魏妆若在?官驿中?出嫁,她就?能给她悄然不觉地用上。叫他二房即便成了亲,也?以为是个不贞不洁的女子,成得有疙瘩。

  岂料竟是在?宫里,没能够插得上手。

  听说那床单上落得殷红夺目,闹洞房的人昨夜听见新娘子被三郎宠得,窗外?都传出了吟唤。收拾床的婆子更?描述道,里侧的床平整无褶,竟是一整夜缠绵在?外?侧半榻,没曾分开?过……真叫二房娶了个能来事的好媳妇啊!

  汤氏便皮笑肉不笑地关?切道:“哟,三郎可是劲儿用过头了,眼下泛着青?还须好生注意着点,你是老太傅亲自栽培的爱孙,又是谢氏最年轻的宗主,咱们谢家以后可都指望着你呢,肩负担重?,岂能够随性恣意。”

  乍听似乎满是拥护,实际却在?揶揄老三年轻不知收敛,纵意闺-欢,罔顾朝职。

  罗鸿硕愠起了眉头,这大房的汤氏多少年秉性难改,说话?也?不看看场合。就?因了谢太傅昔年给老三起个“敬彦”的名字,就?一味斤斤计较。还有亲自教养老三这件事,太傅要是想教养大房的谢宸、谢宜,她汤氏倒是舍得给么?

  是看着二房祁氏扶不起,只?顾着自个儿一张脸,老太傅不放心,才亲自把孙子叫到身边栽培的。

  再有谢侯府的爵位,也?给她大房承袭了。大房的几个儿子虽比不上敬彦卓秀,然也?个个都在?朝中?当职。再加上侯爵在?大房,汤氏定的哪一门媳妇身家都不低。

  汤氏得了西瓜,还揪着芝麻粒不放。今日?宫里的女官还在?,她倒不顾场合的阴阳怪气,刚成亲就?搬弄起是非来了。

  魏女可是太后提点抬爱的人,你让传去宫里怎么看?说色-迷媚骨么。

  罗鸿烁严厉瞪去一眼,嘴上开?解道:“婚期起得急,三郎近日?为了布置院落,忙得彻夜未合眼,却是累着了。眼窝子青些也?属正常,年轻人歇二日?就?补回来,回头叫灶上再炖点汤送去。”

  祁氏抿了口?茶,帮衬道:“母亲说得极是。三郎讲究,且对?用度精挑,云麒院里布置得真叫个用心。也?是咱们谢府门风好,郎君个个晓得体贴媳妇。如今魏妆进门了,之后便可将内宅事务交给她,敬彦专注朝廷事务就?好。”

  啧,这才新婚次日?,就?提起把中?馈杂琐堆给自己了。

  魏妆抿唇淡笑,奚落地扫了眼谢某人。

  索性今晨起来,她用事先准备好的红浆果抹了素帛,不然还不定被怎么刁难。

  谢敬彦收入眼底,攥着魏妆的纤莹小手,体恤道:“仅仅装潢置新,不值一提。少年在?筠州府时,祖父牵过魏妆的手交至我手中?,便叫我一世?视她如己,安稳悠然,敬彦始终铭记于心。修整院子虽疲累,却是发自内心,之后休息补足便可。”

  说来魏妆用浆果抹床单,谢三郎也?觉得奇怪,她若在?嫁给自己之前,早已有过那个中?体验,以如今二人的关?系,却不必多此一举。反正外?头早传闻他们两人亲昵过,便不落红也?无所谓。

  但她悠然涂抹,他便没用手指渗血了。

  这番话?说得动人,若在?前世?,魏妆该痴恋得死心塌地呢。

  想到婚前约定,在?人前应给足体面,便于行事。魏妆就?也?作娇羞动容道:“郎君说得这般,却叫我如何担当得起。魏妆谨遵长辈们的教导,婚后支持三郎效力朝廷,莫敢打扰则个。”

  话?里说了要支持三郎事业,可没说接内宅的活。他权谋得越稳,她自然过得越顺遂。

  但听从教导不打扰他可不行,不打扰又如何能见得着面?

  谢敬彦凤眸如深邃渊泽,偏清凛地睨向女人娇娜的脸容。

  那一唱一和的,虽话?中?人知道在?做戏,旁人却只?以为新婚甜蜜。

  听得座上的大掌事和女官们都笑起来,难怪太后娘娘说,他们合该是天造地设一双呢。

  场面暖和开?来,罗鸿烁转向女官们,温声笑道:“连日?来,辛苦各位贵人、姑姑了,老身这里备有些礼物,是谢府给你们的一份心意。另外?呈上西湖龙井、长白野参,还有几盒喜糖,拜托姑姑带进宫去,代我感谢太后与皇上皇后娘娘的恩典,还望笑纳!”

  女官们往旁边一瞥,谢府佣人手端金线锦盒鱼贯而入,一看分量就?不菲。这便纷纷道了客气话?,喜乐融融地进宫回禀去了。

  *

  午后送走了进京赴宴的族亲客人,魏妆便蜷在?卧房里补觉。不得不说,新制的乌木鎏金大床当真舒适,包括身下的软垫与蚕丝薄被,比她在?太后宫中?睡得都柔软。有时蠕一蠕腰臀,似都感觉飘在?云层里。

  不愧谢氏宗主百年门阀,那男人果真用度奢侈也?!

  窗外?鸟语花香,谢敬彦穿一袭新袍端坐在?书房。书房搬到了前世?的位置,而前世?对?面的卧室,则现已变作魏妆的花房。

  暂不能似先前,看书阅卷久了时抬起头来,便能望见她坐在?窗前对?账。

  祖母和母亲虽是开?脱的客气话?,然而他最近果真忙碌得紧,成亲比较急,这院里的一应事物他都整修布置过了。

  或许有人觉得,重?生后再婚,不若保持原来样子,再度培养感情。而在?谢敬彦看来,过往的那些却不必重?提,就?让自己与魏妆开?始一个全新的相处吧。

  包括器具摆件与床榻桌柜,他都在?州府定制了精品。又在?院中?栽种她喜欢的花草,移了一棵大树进来,用于挂上秋千。

  记得女人很喜欢荡秋千,起初他还以为她必胆怯怕跌宕。谁料儿子出生后喜欢秋千,夫妻两便常带去府中?的湖边玩耍,荡着荡着,后面便变成父子俩推着她,魏妆攥绳坐在?了上面。

  ……

  忙完所有的确困倦,昨夜更?睡不踏实。女人倒是彻夜香甜,殊不知她那一层层熏过助-兴香料的衣物,让喝过酒的谢敬彦整夜难合眼。忽而梦魇,忽而清醒,竟生怕蓦地醒过来,这一切新婚全都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她又不见了。

  此刻看着书卷上的内容,只?觉得在?晃悠。

  男子单手托腮,闭了会?眼睛。

  王吉在?旁边站着,想起昨夜洞房门外?听到的动静,越来越觉得公子把卧房搬去那边,是为着某些时候不被打断了。

  见三公子姿势不适,便低声探问道:“少夫人正在?卧房休息,公子为何不过去一同补觉?”

  谢敬彦倒是想去,只?他过去后睡在?何处,莫不立时被仆婢看穿了?

  他应道:“她亦累着,却不宜过去吵扰,就?让她自己休息吧。”

  心下寻思,得想个办法,好能早点拥有一席之地。即便是契约婚姻,保持距离,他也?总须拿到睡床的权利!

  王吉默默:公子这必是托词,怕见着娇媚媳妇儿又想她。

  王吉顿了顿,又支吾道:“公、公子考核在?即,应注意劳逸结合。大夫人早上那番话?,虽说得莫名其?妙,却也?有一定道理参考。功名在?即,男子当顾全大局,从长计议则个。”

  谢敬彦听得不太对?,这王吉眼下十几岁,平日?罚抄书都拖拉漏减的,何能说出这番话?。

  他问道:“这是我母亲同你说的?今时我既成了亲,就?有了自己的小家,你在?对?外?说话?时,我母亲或者旁人道什么、问什么,须注意掌握个度,学?着应变。”

  呃,怎么个应变法啊?喜欢少夫人又不是错,以后王吉娶了小媳妇也?会?很喜欢她的。

  但三公子怀珠韫玉,锋芒内藏,乃是王吉心中?至高之岭,莫敢违逆。连忙点头应道:“喏,奴才晓得了!”

  谢敬彦稍作寻思,便起身往院外?走去,决定去衙房里补个觉。既然王吉都能误会?自己是惦记魏妆,而白日?不入卧房补觉,那么去了衙房旁人应也?不会?多想。

  他挺括身影往门外?走,新婚三日?新郎官还是穿红色袍服的。贾衡迎面诧道:“婚嫁还未结束,公子这就?急着去衙房了?”

  谢敬彦磨唇,做淡漠道:“去补个觉,不想吵醒少夫人。”

  他这一世?,是无论如何也?绝不在?书房睡一回的。但凡把架子床支起、睡上一觉,以那女人的心肠,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叫他继续睡下去。

  果然,这个与上辈子相比,忽然八卦起来的侍卫,发出一声“很懂”的哦字音,麻利去备马车了。

第68章

  接连二三日, 谢敬彦午膳过后,便都往翰林院衙房去,到了傍晚或者用晚膳前又回府。

  原说是顺道去休憩, 但他在御前当红,翰林院里的事儿哪少得了他。朝贡典章的新内容, 他早已拟好一份草章目录,汇整了资料交给同僚, 可许多要点仍逮着他就让请教。

  再加上他面?临选调,那各部各曹的职位放出来, 让朝廷有资格的官员去竞考, 可首先也要他愿意报个名额啊。如此?一来,进进出出的说客应酬,不仅未能够睡好, 眼下的淡青也别提消去了。

  看在谢侯府各院的眼里, 难免生出了猜想。婚假并未满, 如何三公子才成亲就老往外跑?

  但你若说他不悦三少夫人吧,分明夫妻相敬如宾,三公?子和?颜悦色十分融洽。三少夫人就更是娇润动人了, 肌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汤氏私下催逼儿子, 去打听了翰林院的昔日同窗,才晓得原来老三午后都在衙房补觉呢。

  难怪这几?天?看着略有清减, 原来如此?。

  婚后小夫妻俩烛火熄得晚,竟是在长夜漫漫与君共度。这怕是为了避嫌, 不让人置喙新娘子美人误事, 缠绵床笫, 便在夜里冲动,白日则借故出去补觉吧?

  啧……一时府上又漫开来各种的说辞。

  午睡醒来, 魏妆在花房里布置着杂务。花房搬到了前世的卧室处,与谢敬彦的书?房对面?,确是挺好,各干各的,搬运东西也方便。

  所?有架子物什,虽然谢敬彦已命人擦拭得纤尘不染,但具体方位她还要调整下。

  昨夜魏妆把先前考察的几?处地段铺面?,都整合梳理了一遍,又筹算了手上的钱,准备即日便让沈嬷回筠州府去处理田产了。

  她手上一共有五千多?俩银,能立时在东内城盘一处不错的小庭院,半个月内魏妆要把地点敲定?下来。加上沈嬷卖田产所?得及十多?年的租账,估计还能添近两千俩,到时买些花肥沃壤,请上两三个小厮打理。

  绮橘跟在魏妆身?边多?年,对花卉也算精通,等?她进京来帮衬,再有自?己近日打出的技艺名声,应很快便能营生不断了。

  但有一事麻烦,她竟然没能赎回定?亲的那半块青鸾玉璧。兑回押注的赢钱后,次日她就去了通盛典当行,结果掌柜却?告诉她说,早半天?前已经让人买走了。

  魏妆问何故无信誉?

  那掌柜生得还人模人样的挺周正,做事却?鲁莽,大声道:“这是本店的规矩,千两以下的当品,超过十五日未赎便自?动调进售卖柜。超过一个时辰也是超,姑娘进店时便应该晓得鄙店的规矩,倘若早来半日也好诶,尚能帮你留住。”

  有时人莫名其妙说话嚷嚷,代表着心?虚。

  魏妆虽容貌十七岁,内里却?是个操持中馈阅历人心?的贵妇了。当即提出质疑,别?不是看上了好玉,借口不让赎出。掌柜的又命人展示出票据,就像是早料想到她会质问,上面?还有店老板的印戳,令她无语置喙。

  看着门面?不甚起眼的一家当铺,可魏妆晓得它背后原有江湖背景,蛮横起来无处说理,规矩是人家定?的。再则自?己本来便是偷着当掉,若传出去被谢敬彦晓得了,或被谢府晓得,又是一桩挖坑自?埋的囫囵事。

  只怪那次中了媚毒后身?骨倦软,没在兑完注的当天?就把玉璧赎走。

  魏妆因着不想闹大,只好请求店掌柜帮忙打听是谁买走,愿出价赎回。然而等?到今日上午去打听,却?仍杳无消息。

  想想把谢敬彦这块传家宝物弄丢了,魏妆心?下还真有点发虚。拿去当掉之?前,她只当做是块玉,一块上好玉而已,怎料到竟听他说起这对凤鸾和?璧的渊源,那必是千金难求的了。

  总归是成亲了,不用还回去,他也暂没问起来,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调整好架子,魏妆便让人把花盆搬了进来。进京带的一盆黑牡丹,已出落得墨紫透魅,乃花中极品,她预备在斗妍会那日带去亮亮相,好为自?己即将?开出的花坊打一出头阵。

  历届斗妍会也有官眷夫人们带上自?己的爱花,前去供人欣赏,但不参与未婚姑娘们的斗妍评选。

  还有谢莹的两盆花,以及自?己逛街时新买的一些花卉,再有从乌千舟交换的种子,几?颗种子已经在盆子里冒了芽,尚且看不出品种。这些暂时都先放在花房里伺弄着。院子里谢敬彦送给她的“新婚礼物”,也不少珍品。

  端午之?后马上就是斗妍会了,谢莹的香玉牡丹结出一批新的细小花苞,最近更要仔细妥帖照顾,好赶在斗妍会那日开得更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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