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54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沈嬷站在旁边,观察着小姐的模样儿。当真是成亲之?后,肌肤水嫩,身?段旖旎,浑身?上下都透着娇矜,看得婆妇心?里窃喜啊。

  昔年谢老太傅议亲时,就曾找人合过八字,说三公?子命中带有清灵元气,合该最为给养鸽姐儿的。这才几?日,变化就肉眼可见了。

  因想起府上猜议,沈嬷便措辞道:“鸽姐儿与三郎婚后恩爱,府上大人夫人们都满意得紧,婆妇可算对庄夫人有个交代矣。入京前的船上,小姐还担忧谢公?子不喜悦你,意欲退婚,我那时便劝说小姐,单凭你这副美好姿骨,是个男郎瞅见了都逃不过动情。你不信,如今却?真真印证了的。然三郎他还在婚假期,却?总往外头衙房跑作甚,一去半日,只在夜里回来……叫府上人们瞧见,少不得又要猜度纷纷了。”

  魏妆这几?日光顾着忙自?己的事,却?没正眼去瞧过谢敬彦。

  白日各做各的,到晚上谢敬彦回府,共用过膳食,他或去翡韵轩那边抚琴清修,或到点了铺一张床毯,做个地板睡觉搭子。她还真没关?注过男人在做什么。

  实在这样的婚姻生活,于她早成习惯。前世他谢左相凌冽缜密,弄权谋政,夫妻寡淡,何曾在意过对方?每天?能隔着书?房对视几?眼,只怕都算难得。

  听了这话,魏妆便随口应道:“他如今正值选部考核,应当忙碌得紧,有手有脚却?不必管他……”前半句过于冷漠,忽地反应过来,忙又添了后半句温柔:“我与郎君既结为夫妻,便是决心?百年好合,一世相携的,旁人说什么无所?谓,沈嬷且放心?便可。”

  沈嬷见小姐似乎听岔了,以为自?己担忧他二人感情不和?呢。实则婆妇担忧的是,他们太过黏缠,如-胶-似漆,到时三郎体元倾注消耗,府上都怪到小姐媚色-惑人了。

  外人无从勾画小姐的媚,可沈嬷打小服侍到如今,最是晓得。那玲珑玉骨,能把宫女们都羞得眼热的,莫说颈涡处一颗红痣娇媚,便臀心?上亦有一点艳殷,叫个郎君如何自?持?

  也因如此?,沈嬷对小姐能嫁入高门贵府子弟,从来信心?满满。

  而这才成亲的小两口儿,万事都新鲜,只怕无心?在意。

  沈嬷只好更明显地提点道:“话是这样说的……那日大夫人一言或有些苛刻,但婆妇琢磨着也在理。”

  “三郎是太傅亲自?栽培出的杰俊,他年必为朝廷栋梁。鸽姐儿与他燕尔新婚,难免缠得紧些。可日子还要往长远看,须得从长计议。我听说三郎他白日去到衙房,乃是去补觉用的。再则小姐莫怪,我瞧过你们的睡榻,里侧一半竟总是整齐无痕,莫非他整夜都与你缠在一块儿么?若如此?,他身?体如何吃得消,男郎精髓是阳气,时歇时补,方为久长。小姐气色娇好,滋养得越发匀美,难免多?添人嘴碎非议。”

  。。。

  绕了一圈,魏妆可算听明白了……敢情这是在担心?自?己与谢某人房-事过多?啊。

  前世奶娘唯怕自?己在谢府跟前不得宠,巴望着她能对谢敬彦主动些,好快些孕上子嗣,立稳脚跟。

  重生一世,反倒过来了。

  她也真是讽刺,那男人对她无感,她与谢三恪守界线,平日他宽衣睡卧,目不对视,府上各人从哪得出他们缠腻床笫了?

  谢敬彦,他莫非故意去的衙房?此?人思谋诡诈,背地里应该已在为上位做打算了,他在混淆视听。

  魏妆抿嘴浅笑,这样让人误会却?也没什么不好,省得她还要费心?去粉饰恩爱。

  但没想到的是,沈嬷竟果然如他所?述,会去悄默查看这些细节。而若沈嬷都晓得去看床单,旁人只怕也会观察……

  魏妆且作新娘子娇赧,将?过责推给谢敬彦那边,应道:“三郎年轻气盛,我拗不过他。但沈嬷提点得及时,我之?后会规劝他注意些的。”

  沈嬷听小姐如此?解释,暂作松一口气。

  到第五日,谢府八卦绯闻制造源——二房她的婆婆祁氏,果然就来找谈话了。

  上午巳时,晨昏定?省结束后,茗羡院里,婆媳两个对面?而坐。

  祁氏穿着明丽的双蝶纹浣花对襟衫,化精致妆靥,叫婢女给三少夫人沏一杯桂圆阿胶红枣补益茶。

  娶了这般媚艳娇婀的女子进门,自?己做婆婆的更要变得讲究一点,莫名的紧迫感啊。

  妇人一双眼睛打量着魏妆,但见桃腮杏面?,妍姿动人。男女之?间的事,都是过来人了心?里都有谱。闺房女子初初得过滋养,那几?日最如牡丹初绽,说不出的容光……用劲的全是男郎。

  但祁氏也不想过于约束,先抱上乖孙子了再说……

  还有中馈要紧。

  祁氏按捺着目的,只作对儿媳关?切体恤道:“嫁过来可还习惯吗?三郎待你周到否,有无欺负着你?”

第69章

  祁氏找自己来, 无非为几个目的。

  魏妆默想,全府上怕是都传开谢敬彦新婚去衙房午休了,唯有自己蒙在鼓里。她只知道?他出门, 哪能晓得是去外面找床睡呢?

  在琴房补觉难道?不香?就没有人敢轻易去他翡韵轩打扰。

  这必是个声东击西的招数,借由夫妻缠腻的误会来掩人?耳目, 实?际去谋他的结党篡位。

  魏妆虽没意见,但别把?媚色的名头丢给自己呐。

  她便在一贯的大方泰然中?, 添了几许难为情,颔首道?:“郎君对我一应极为周全, 院子?也修葺得精雅, 没有什么是不好?的。有劳母亲记挂儿媳了。”

  一句“没有什么是不好?的”,就囊括了全部,意即事事顺心合意。

  啧, 叫祁氏再回想起之前, 这丫头怎么都不顺着自己, 定要?与三郎退婚。如今却是晓得好?了吧?情-爱这种?事儿,只有真去体?会了才明白,她的儿子?必定是人?中?龙凤。

  祁氏升起自得之意, 笑着叹道?:“你们?新婚燕尔, 自然是哪里都好?都亲热的。三郎敬彦他心高气疏,就独独对你妆儿用情。我做母亲的早看在眼里, 自你到了京城来,他那心就悬在半空了, 夜梦都念你的名字……但虽说小?两口感情好?, 他眼下?面临考核, 你也须多劝他用些心思,别书房都待不得, 总往外出去。哪有男郎新婚期,日日去衙房补觉的道?理,叫别个院子?里传开,说什么的都有。”

  婆母说得意有所指,若真是个新嫁的小?娘子?,只怕羞得要?找个地缝里钻进?去。

  让魏妆想起了昔年,与谢敬彦新婚之初是悸动的,彼时她满心崇慕,天真娇怯,所思所行皆为着得他怜眷。

  谢三公子?虽凌冷,宠溺于她时却深邃旖旎,那爱意从天明持续到晨间,她几经生?死跌宕。去给婆婆祁氏请安时,氤氲的爱意似还未散,在衣襟里透出朦胧的雪嫩,而被祁氏旁侧敲击了一句。从此便羞于娇满,总要?用薄娟裹束起来,以为贤良淑妇。

  一口一个妆儿的,怎不称呼“小?魏氏”了?

  魏妆敛回心绪,干脆将责任推给谢敬彦,作含蓄道?:“幼时家中?请的女教?学?,常教?导女子?婚后从夫,魏妆悉数听从郎君之意……但得母亲提点教?训,我从此晓得该怎么做了,之后定叫三郎用功朝政,魏妆不敢吵扰。”

  祁氏先前只当小?姑娘主意大,不好?拿捏,没想到进?门后还挺顺着自己,姿态顿时便拔高了许多。

  妇人?舒坦地拉长语气,呵哧一笑:“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女子?。陵州谢氏高门世爵,所谓‘夫为妻纲’,这道?理在府上尤其。但你也总须找点事儿做做,省得太?清静了,在筠州府时可学?过掌家管账吗?”

  总算切入正题了,魏妆眸光幽闪。前世是婚后三日,这次婚后第五日,难为祁氏还能多忍耐两日。

  也不能说全不会,毕竟还要?开花坊呢,总须有点基础。

  魏妆便柔声答:“起初有浅浅学?过,但我生?母去得早,府上事务皆由继母掌管。继母管理上佳,魏妆不曾帮得上手,因而并未历练过来着。”

  看来继母也是个厉害的,但魏女既能在继室手下?长成如斯唇红齿白,燕妒莺惭,样样件件的衣物首饰,出手并未见拙促,可见也有本事。

  祁氏睇着新妇女子?澄晶晶的眼眸,心叹难怪能把?儿子?迷得如破寒霜清执。

  她放心道?:“好?姑娘,我就瞅着你是最满意的儿媳了,既进?了谢府二房,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亦如你亲母。二房负责的中?馈事务,今日起便交给你吧。敬彦忙于公务,你正好?用这些打发时间,也就不会无聊多想了。”

  “我自认不是个苛刻的婆婆,平日只纵着你们?自由,更盼着你们?早生?小?崽儿,不像有些人?家的那般独断。中?馈上你若有不懂之处,也无须着急,问下?人?慢慢摸索琢磨便可。媳妇就是半个闺女,我信任你,且拿去吧。”

  话说着,示意贴身?婆子?端来托盘,上面赫然放着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与账本。

  啧啧啧,多好?的一番话呀,听得人?肃然起敬!

  叫旁边的沈嬷两眼都放出了光彩,惊喜得泫然欲泣。果然相由心生?,不枉二夫人?如此桃花雍容,这般年纪又白又美的无暇容光。

  沈嬷连忙给鸽姐儿睇眼神,盼望快些接下?来,之后在谢侯府的地位就稳了。她便是回筠州府去打理,也总能更放得下?心。

  魏妆暗自发笑,若是别家新妇,恐怕真的大喜过望。就譬如前世自己,自拿了这钥匙串,就一心想把?中?馈掌管好?,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能力,不辜负婆母的信任。

  然而换个角度再来一次,她看得就通透了。这是叫她既别指望夫妻亲密,还得不耽误生?育子?嗣,再当个全年无休的账房管事呢。

  祁氏嘴上说不苛刻,叫魏妆不懂慢慢磨,则是从此甩手掌柜,交给她不管不顾了。

  那些彻夜拨着算盘打理繁杂的日子?,魏妆再无兴致。

  她抿了抿唇,受宠若惊地应道?:“多谢母亲信任,叫儿媳感动不已。只是我初婚不过几日,如何?担得起这份重责?就譬如大房那边的司马嫂嫂,进?门已四五年,都还在大伯母身?后学?着呢。我若一接,便是弄斧班门、自不量力了,母亲折煞我也。”

  忽又想起祁氏的那点儿虚荣浮华,接着夸赞道?:“我自上月入京都,进?府后只见花草园艺、仆从衣容制式、各房用度,端得是井然有序,叫人?耳目一新。远的不提了,就单说老夫人?的寿宴上,账目清晰,桌椅齐备,掌事们?按部就班,竟无人?出错,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成就。魏妆区区州府出身?,何?曾见过这般场面,若做得不好?,轻则自己自责,怕还要?叫母亲和郎君脸上无光了,这钥匙是万万不敢接下?的!”

  她话中?所举的例子?,特意全挑拣祁氏负责的部分来强调。

  以魏妆的了解,祁氏这个婆婆总体?不算坏,也并非不精明,只是疏于动弹,贪于享乐。但若把?事情交给她,她嘴上抱怨,却又有点自我强迫,实?际做得面面俱到。

  又且为了尽早搞掂,好?匀出心思伺弄美容,每每还总能提前完成。实?在乃是一块掌中?馈的好?料子?,不用白可惜了。

  这一次她要?哄着祁氏自个去做。

  祁氏少见被人?夸赞呐,丈夫谢衍修史书修得钻进?去了,问个竹盐在哪儿,他张口来一句“昔诸燕属国以北长城为界……”。儿子?则自小?被老太?傅叫去教?导,心思沉敛,母子?生?疏。妯娌汤氏嫉妒她都来不及,更别提被谁人?夸奖了,打扮得再好?看也只有自己最在意。

  祁氏顿然舒心不少,端起养生?茶抿了一口:“可不是不一般么!不瞒你说,这些都是你婆母我负责的,也就只有妆儿你留心到了,却是缘分。旁人?只看表面,谁吆喝得大声,就以为谁的功劳大,偏我不爱显山露水,做得都是实?际功夫。这些事儿可不好?干啊,非得是我母家自小?一件件教?导过来……”

  话说到一半,恐说得太?多,魏妆更不接了,又猛地刹住道?:“总之,从生?到熟练,也有个过程。我的眼光不会错,相信你行就是行,你这孩子?不用拘谨,快收下?来吧。”

  眼梢扫了眼沈嬷,示意劝劝自个姑娘。沈嬷一副垂涎欲滴模样,早被祁氏拿捏得妥妥的了。

  虽也有点担忧魏妆做不好?,到时被汤氏那头嘲笑。可一想想,交出去自己就解放了,盼了多少年啊。再则交出去,也好?过叫这美媚儿媳妇在闺中?娇艳,勾得儿子?彻夜松不开手。那新房的卧榻,接连五夜半边都是平整的,瞧把?个姑娘家滋养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魏妆一咬牙道?:“委实?要?辜负母亲盛情了,有一桩事,原想过几天告诉母亲,我近阵子?预备在东内城开间花坊,铺面将要?敲定。如此一来,一则分不开身?,二则母亲也能不用担心我无聊,而缠扰了郎君用功则个。”

  “什么?”祁氏一口茶没吞下?去,诧得顿住了茶盏:“堂堂一高门贵媳,却要?抛头露面出去开花坊?我们?谢侯府可是短缺了你用度?此事绝不能同意。中?馈你先且接下?来,倘若能把?府上事务管好?,日后莫提别的,就我名下?的那份私产,做婆婆的我都舍得交给你打理,何?能亏待了你。”

  ……是不能亏待。再帮她打理私产,又多了份账房工作呢。

  魏妆这花坊是一定要?开起来的。前世将一心系于后宅,等到对男人?失望,却发现前后两茫,不知往何?处计生??但凡有一样自己钟爱的事业,一处自己的领地,也不至于瞻前顾后,心死而无从去也。

  魏妆攥住绣帕,正要?开口,却只见谢三郎穿一袭金线玄袍,修长笔挺地走了进?来。

  她便瞪去他一眼。你自己娘自己对付。

  谢敬彦凤目如质色极佳之漆,漠然收下?了熟悉的眼刀子?,薄唇抿起浅淡弧度。

  他适才从外面回府,进?云麒院听说母亲把?魏妆叫过来说话,脚下?步子?就踅过来了。

  站在廊下?听了这一会,万没想到,原以为前世魏妆婚后急于掌控财钥,故而熬夜躲避、忽略自己与婚中?事。却原来竟是母亲从开始就变相威迫。

  想起她起初时娇羞怯生?的模样,每日坐在窗前盏灯拨算盘,遇到急事蹙起眉头,凝着他却不曾开口问。

  原是因对他并无信任,羞于亲近,好?强拼干。谢敬彦蓦然生?出了自责与怜恤。

  谢三是爱魏妆的,从无变化过。

  听见母亲刁难魏妆花坊营生?,他便走进?来打断了话。

  男子?银绸革带束腰,衬着玄色刺绣衣袍,姿如昆仑傲雪一般吸引人?。做恭敬施礼道?:“儿子?前来给母亲请安,却知阿妆也在此,适才谈论什么好?生?热络?”

  回了魏妆一眼,暗示她由自己来解决。

  魏妆便隐匿起了不甘顺服之意,忽地又一瞥,瞥见了他那枚火凤玉璧,心里又顿然发虚。

  早上才出去当铺里打听,竟是杳无消息,不知何?日才能把?玉璧还上……不行,得找个借口叫他别天天戴着了,扎心呢。

  好?在看男人?却一幕从容悠然,似乎并未记挂于心。

  祁氏见来了儿子?,忙招呼道?:“三郎来得刚巧,事情却是要?紧了。还在婚假期,怎的总跑去衙房里,寻个人?影都难见。快来劝劝你娘子?,我这才要?把?中?馈交给她,她却说出去开花坊。世族贵胄的少夫人?,如何?容得出去抛头露面,便是老夫人?那边也绝不会同意!”

  祖母一关的确难过,但有太?后和皇后的名头在,就不一样了。

  谢敬彦用眼神示意女人?宽心,这既为婚前约定,自然君子?一言!

  他沉声解释道?:“近来皇上风湿骨痛,下?了罪己诏,朝廷大臣上奏建殿,我须起草章议,便去衙房办事了。开花坊虽无前例,然而乃是太?后娘娘与中?宫皇后都颇为主张的,魏妆擅长伺弄花卉,有起死回生?之技艺。一盆帝王花更赢得了皇上母子?祥睦,此事儿子?却做不得主,唯有听从她心意。”

  祁氏顿地萎了下?来……她不参与外面那些繁杂费神的事儿,可也知如今这魏女已经不得了也。再则,儿媳若能在太?后皇后跟前得脸,对自己儿子?岂不是亦有助益?

  祁氏的语气就发虚了,抱怨道?:“那中?馈之事怎么办?你大伯母汤氏那边,借口做账目最清闲、哄我最有雅意,实?则惯是拿捏嫉妒我,将麻烦的事都推了过来。她倒好?,又有妾室、又有儿媳帮着,我一个人?掌管这许多,容貌不要?了?命不要?了?歇一口气都得贪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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