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雯兰忙哭着说:“主子明鉴,奴婢跟着小主入宫这么久,向来小心谨慎,循规蹈矩,从不敢惹事的。那柔安不过是看了盈美人的脸色,这才敢在无人之处这般对奴婢,可盈美人只是装作柔安不受管教的模样随口呵斥了几句便扬长而去,奴婢只能将小主的衣裳赶紧送到洗衣房,诓骗小主说是没做好……”
闻言,姜雪漪笑意稍敛,又问了一次:“你说事发当时,盈美人就在不远处?”
面对主子雯兰岂敢撒谎,只能哭着说:“奴婢看得真真的,柔安是先看了盈美人的脸色才发难的,绝不会有假!”
第53章
姜雪漪若无其事地浅笑, 安抚着雯兰:“此事我知晓了,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柔安既然今日这么做,想必仗势欺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虽是盈美人的侍女旁人教训不得, 可日后难保不会得罪了旁人。”
“到时候她受的罪过,可就不止你今日这么点了。”
雯兰自知柔安身份不同, 盈美人又得宠,只能咽下这口气,可这话能和棠嫔主子说说总归是好受了些。她哭着点头, 说道:“奴婢多谢主子宽慰, 奴婢这就洗把脸伺候小主去了。”
姜雪漪颔首轻笑:“去吧。”
待回了东偏殿,姜雪漪的笑容才渐渐淡了下来,旎春从外头端着一盆玫瑰汁水过来给她净手, 扬眉问着:“小主这是怎么了?奴婢瞧您似乎心情不大对劲。”
扶霜冷声道:“主子得宠, 有人看不下去,竟想着敲山震虎来挑衅,真是得意忘形。”
姜雪漪细细净了手, 淡声道:“自从陶贵人死后,我恩宠比从前更甚,自然碍了不少人的眼。”
“那日凤仪宫对峙,盈美人明着帮我说话,实则是想拉我下水, 足可见她对我的忌惮。如今宫里在我之下就是她最得脸了, 背后又有太后撑腰,她怕我什么?”
“恐怕早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忍到今日才这样对赵宝林的宫女,已经算是她沉得住气了。她就是算准了宫女之间的小小龃龉不至于拿到台面上说, 明摆着恶心我罢了。”
扶霜轻哼了一声:“若论得宠,盈美人入宫短短两个月,跟主子比还是差了些,也就是因为不如主子,才总不甘心想压您一头。”
盈美人会这般,跟她近日来的恩宠太盛招人眼红是分不开的,姜雪漪心里盘算着事情,没应声。
那日陶贵人被毒哑的事闹得人尽皆知,陛下安抚陶贵人这个苦主都只是复了她贵人的位份而已,对她这个中秋才晋过位份的人反而更偏心,不顾皇后劝阻再晋一阶,本就让宫中嫔妃不少微词了。
陛下对位份不是大方的人,她宠眷不衰又接连晋位,人多的地方最忌讳“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就看那日贤妃、刁才人和盈美人都明里暗里希望她能被陶贵人顺着踩下去便知道了。
人爬得太快太高难免遭人嫉妒,这是人之常情。但姜雪漪从一开始就认准了要站到高位去的。
她若是怕了,为了守拙自保将恩宠生生让人,便与一开始的目的背道而驰。
待旁人爬上去了,更是只能任人鱼肉。
宫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地方,手段和心机才是常态,姜雪漪更不是什么怕事之人。
她要站得高,更要坐得稳。
区区一个盈美人,既然想打擂台,那尽管来便是了。
姜雪漪懒懒歪在窗边的软塌上,淡淡道:“去向内侍省告假,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侍寝,叫人把我的名牒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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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暮色降临。
长乐宫云眉居内,盈美人娇慵地正坐在楹窗前让宫女为自己涂新调出来的蔻丹。
她姿态丰盈,娇柔妩媚,纤纤素指染了胭脂色后更添几分魅惑,柔安端着一杯刚沏好的安神茶过来,笑着说:“小主染这个颜色真好看,陛下若见了一定喜欢。”
盈美人轻轻吹着才涂好的左手,举到灯下细细端详,神色却淡:“陛下最近很是宠着棠嫔,十次里有五六次都是她,谁知道今夜会不会来。”
“陛下的心思多变,人又那么多情,我可猜不到。”
柔安把茶放在桌案上,小声说:“进宫前就听说过咱们陛下是最风流多情,怜惜美人的。想来那棠嫔得宠也不过是姝色过甚罢了,怎及您懂风情。等日子久了,陛下还不一颗心都放在您心上?棠嫔眼下风光不假,谁知道会不会过阵子就失宠了。”
“不过……”柔安低声问,“奴婢今日这样对待赵宝林的贴身宫女,您说棠嫔会不会知道?若是知道了,日后寻您的麻烦可怎么办啊。”
盈美人觑她一眼,红唇轻勾:“赵宝林跟她同住灵犀宫,那宫女又是赵宝林的贴身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还怕她不知道呢,最好知道后大大发一通脾气,向陛下抱怨惹人厌烦,人在生气的时候容易犯错,不犯错我怎么有机会。”
柔安虽不怕棠嫔,可她终究还是很得宠的,一时也有些惴惴:“可棠嫔在宫里向来温柔待人,有口皆碑的,那日陶贵人一事那样惊险,也未见她有半分惊惶,奴婢总觉得她不简单。”
“宫里哪个女人简单?”盈美人不以为然,“你瞧瞧皇后,贤妃,荣修仪,亦或是丹妃,喻嫔,再要么是底下那群虎视眈眈的女人们,哪个那么好对付?我到底是太后选中的人,虽然来得晚,也不怯她们。”
等一双手都细细涂上蔻丹,盈美人左瞧右看颇为满意,摊平了手等着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让柔安派人去打听陛下今日点了谁。
不出一会儿,柔安迈着步子小跑进来,急着报喜道:“小主,陛下今日选了您侍寝,这会儿已经快到了云眉居了!”
陛下今日来云眉居,盈美人顿时喜上眉梢。
她提起裙摆走进庭院内,正好看见陛下趁着月色进来,盈美人软着腰肢向人请安,一口甜嗓掐得娇柔:“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璋寒淡笑着抬手示意她起来,垂眼看见她有意展示过来的指甲,并不吝啬夸赞:“今儿的指甲倒是涂得好,衬你容色。”
盈美人牵唇笑着,主动去揽了陛下臂弯,娇嗔道:“今儿个内侍省送来的,说是长安时兴的花样颜色,妾身看着不错,便想着涂了给陛下瞧,方才您夸了,妾身就高兴了。”
初冬风冷,沈璋寒同盈美人一道走进室内,屋内的暖意顿时涌了上来。
得宠的嫔妃屋里炭火都供得足,盈美人又怕冷,现下小小的一间厢房里竟比太极殿还热些。
沈璋寒不大喜欢屋子里热气腾腾的,一进来就微微蹙了眉。
身侧的盈美人亲自为他端茶倒水,侍奉点心,外面天气虽冷,她穿的却衬得上单薄。每每弯腰侍奉,隐隐可窥得傲人曲线,十足十的撩拨。
她虽刚至选秀年纪不久,可身段却颇好。细腰丰臀,舞姿曼妙,虽说她是太后选来侍奉在侧,沈璋寒绝不会对她用什么心思,但既是颜面上要过得去,她也自有她的好处在。
后宫的女人本就不值得他花什么心思,能让他觉得顺眼识趣,就已经合格了,左右是逢场作戏纾解心情罢了。
沈璋寒勾住她的腰,温和道:“朕不过刚来,怎么就这样殷勤?”
“怕朕走了?”
盈美人娇媚地笑起来,主动往陛下怀里凑:“陛下难得来,妾身当然想好好侍奉陛下,叫您喜欢。不然若是来了这回又要好久,妾身可是会伤心的。”
沈璋寒挑眉淡笑:“朕来你这云眉居的次数还少?偏你会胡说,每每朕来都撒娇撒痴。”
陛下本就年轻英俊,又向来会哄着美人的,虽说宫中嫔妃都知道陛下不会只对一人特别,可每每听到这些,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
盈美人脸颊微红,轻哼道:“不够,妾身觉得怎么都不够。”
她仰起头细细看着陛下好看的眉眼,婀娜的腰肢轻摆,就想主动吻上去,谁知还没碰到陛下,就听到林威敲了敲里屋的门,请示道:“启禀陛下,灵犀宫的旎春来报,说棠嫔主子身子不适,想请您去看看。”
听见是棠嫔,盈美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棠嫔在宫里的形象一向是温柔爱笑,宽以待人的,在人面前从来都是坐得定的贤德形象。
盈美人以为,棠嫔这般的人,也许会暗暗生气,也许也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将此事放在眼里。
更想过她会不会委屈着向陛下吹枕边风,说自己目中无人,主动挑衅。
可她唯独没想过棠嫔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果断,简直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模样能做出来的事情一般。
这是明晃晃要打自己的脸,让她明日在凤仪宫成为阖宫的笑柄。
盈美人当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当下搂住陛下的脖子,婉声说:“陛下……外面天黑风冷,您出去不安全。若是吹了冷风着凉,棠嫔姐姐岂不是又要多背上一重不顾圣体的罪过了?”
“不如请太医来好好诊断,陛下明日得空再去看姐姐吧。”
天色已晚,外面又冷,即便是宫人进了屋也不愿意轻易出去,本以为她都开口挽留了,陛下会顺理成章的留下,谁知陛下却皱起了眉头,将她拂开站起了身:“棠嫔有恙,朕去瞧瞧,改日再来瞧你。”
“可外面!“盈美人尚没说完,陛下便已经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只剩渐行渐远的背影。
承宠两个月,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和棠嫔的差距在哪里。
人人都说自己的恩宠仅逊于棠嫔,可陛下在她这里,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便趁夜去了灵犀宫,浑然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陛下……”强烈的不甘和屈辱感涌上心头,盈美人站在门沿,看着陛下消失在云眉居,几乎抠断了精心保养的指甲。
第54章
圣驾到灵犀宫的时候夜色已深, 四下都静悄悄的。
东偏殿的院门一直有人提灯候着,就等着陛下来,一见到着人立刻迎上去请安, 轻声说着:“奴婢给陛下请安, 主子方才喝了安神药,这会儿正在里头躺着呢。”
棠嫔身子一向好, 前几日也无碍,怎么会病就病了。沈璋寒微蹙了眉,沉声问:“怎么好端端病了?”
小宫女摇摇头, 恭谨说着:“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 陛下还是亲自问主子吧。”
沈璋寒心头一沉,疾步走进寝殿内,一撩帘子就发现姜雪漪躺在床榻上, 身侧的旎春正端着一杯安神茶。
鼻尖传来的安神茶清苦味清晰可闻。
姜雪漪见是陛下来了, 急忙要起身下来行礼,可她那柔弱的身子如今像蒲柳一般支棱不起来,软塌塌的, 只能伏在床沿,像是病得不轻:“嫔妾给陛下请安。”
“嫔妾身子不适不能亲自相迎,是嫔妾的罪过。”
沈璋寒坐到床沿,将她的身子扶起来靠着,那股清苦味更重了:“无碍, 怎么好好的就病了?朕记得你前两日还好好的。”
姜雪漪垂下眼睑, 轻声说:“原本是无碍的,只是这几日常出去散心, 许是吹了冷风。”
旎春忙在旁边插话道:“才不是呢,主子分明是听了那些子腌臜话听出的毛病!”
姜雪漪忙抬头看了她一眼, 制止道:“旎春,不得妄言。”
沈璋寒瞧她一眼,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似笑非笑道:“什么腌臜话这样难听,叫你家主子能气病了?”
旎春自然看不出陛下的脸色变化,气鼓鼓的低头说:“这几日陪着主子在宫里散心,每到一处都能听见些闲言碎语,说……”
“说下去。”
“说主子进宫后半年多便接连晋位,比许多宫中旧人都位份高了,说陛下太宠着主子,冷落了旁人,还说主子暗中狐媚,勾住陛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
沈璋寒长嗯一声,淡淡道:“这些话朕倒是没听过。”
旎春唯恐陛下不信,又说着:“陛下堂堂天子,谁敢在您面前嚼舌根,难听话都是下面偷偷说来的,主子好性,她们自然不避讳。”
“那群人明里暗里不喜欢主子受宠,连带着许多地方给脸色,寻绊子。今日在司服司听了好大一通排揎,主子又受了寒,这才一时气病的。”
“哦?”沈璋寒看向姜雪漪,温声道,“今儿怎么亲自去司服司了?”
姜雪漪勾住陛下的手指,软声道:“左右无事,等着旎春去取东西的,谁知听见盈美人身边的婢女辱骂赵宝林,掌掴于她,还说……”
沈璋寒眉眼幽幽。
“还说嫔妾不过是入宫早才得陛下宠爱,盈美人……”
沈璋寒很有耐心的问下去:“盈美人说什么。”
姜雪漪靠在陛下怀里,柔声可怜道:“说日后定能比嫔妾得宠。”
见状,旎春欠身后悄悄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她眉眼柔弱,万分可怜的缩在自己怀里,这画面沈璋寒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