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座之外不值一提 第40章

作者:十鎏 标签: 古代言情

  风正将他的发与袖搅和间,忽有一处火焰在他余光中烧了起来。

  转头望去,复行几步。

  一堵攀着艳花枝蔓的南墙。

  她坐在墙头,俯下身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圈,定在他唇角的破口,喟叹一声:“真是可怜啊。”

第49章 恢性拢ǘ�

  阑井街位于洛临城中心地界,东边是穿城流水,乌篷点灯逐流,闹市退于长巷之外,只可见烟红火气在天边鼓噪。

  往前看是劳碌人世,往后看是琼楼玉宇。

  这里的权贵坐拥金山银山,便要踏着金银筑造的阶梯,向更进一步试探,即使是向来不沾污水的虞家,也不能免俗。

  今安避过那些纸糊一样的护卫,跃上虞府的后门高墙。靴底踏及墙头,迎面,一柄长剑劈来。

  剑锋削挡了那些将将映入眼底的亭阁明火,瞬间逼近——今安未及思索,当即拔身后翻,落去几步远,单手撑地一摸腰间,嗯,又是没有带剑的一天。

  也幸好没有带剑,不然兵戈相击声和敲锣打鼓喊人出来抓贼又有什么区别。

  黑巾蒙面的高大黑影不知从哪处阴翳掠来,夜色中悍勇无匹,要将擅自闯进的人驱逐出去,抑或拿下。

  却不料,来人狂妄至极甚至不用兵器,不退反进,一双手如游蛇左右击开剑刃,几息间就逼近眼前,五指成爪向他喉间抓来。

  二人居高对战,身法闪挪间不惊动片瓦。

  剑光一闪,映亮黑面巾上一双森寒的眼睛,这双眼睛趁隙也看清了来人,平稳目光陡然波动。当即收剑后退三步,单膝跪落:“参见王爷,属下无礼!”

  声嗓熟悉。

  “廿一?”今安先是蹙眉,而后想起初初虞府出现细作,她从江上回来便点了几人过来监视,但虞府实在太过风平浪静,以致十来天过去丁点风声都没有传回来,她都快忘了这茬。

  来得刚好,她正愁没人问路。

  虞家不愧为靳州富商之首,外墙延伸漫长,其内楼台亭阁错落,几条长廊点着灿灯蜿蜒如火龙,仆从侍女来往穿行。

  满目不可逼视的富丽堂皇,宛若迷宫。

  “虞之侃与旁人往来不多,且以书信为主。存疑的几封属下已经截住复刻递与沅首领呈上。”廿一跟随今安身后,立在一处极黑暗的屋顶上,俯瞰底下的院落。

  大书房前守卫森严,与府前外墙略显松散的情形截然不同。

  今安点了点下巴,“你可去过那里?”

  “去过一趟,但是尚未探查究竟就被发现了。”廿一低头告罪,“是属下办事不力。”

  “一个书房何以这样小心,好似比他的身家性命还要紧,是怕别人偷他的账本吗?”今安挥手示意,“你这两日再寻机进去一趟,无论是否得手都将消息传回。”

  “是。”

  “对了。”今安想起来问,“虞兰时在哪儿?”

  ——

  一大片实在风雅诗意的竹林,一个极适合暗中埋伏的宝地。

  风过竹叶不歇,今安甚至不必放轻踩下瓦砾的足音,那些如斧劈剑啸的声响已向她汹涌扑来,淹没了一切。

  若是有心为之,住在这里的人已不知死了几次。

  她踩过几株刺破夜幕的修竹,借着枝干弯下又荡起的力道纵向明火处。

  寂静,空幽,临窗而摆晃悠着的空空摇椅,清茶余烟。

  然后她坐在融于夜幕的墙头,看他毫无防备地走出来,走到灯火通明的院中,去点一盏将熄未熄的立灯。

  绛紫色的衣袍被风刮得拖沓迤逦,勾勒出他清瘦的脊背,那条从后颈下去腰的脊骨,在半身如墨雨泼乱的长发中嶙峋起伏。

  夜风带着寒意,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他压得伏低头颅,却只掀乱了衣袖如雾,徒增美丽。

  今安当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无论是北境还是王都。比之北境男儿的彪悍,他看着实在弱不禁风不堪一击,比之粉面朱唇的女郎,他空有灼丽眉目却无风情。

  一身惊绝人眼的风华,与一副无动于衷的清冷肝肠。艳得像花,冷得像月。

  即使他在说,他在笑,他在动,也遮掩不了那点子匿藏的生疏。让人在眼花缭乱之余,心生戒备。

  现在两人间这一段短短距离,一只小弩射出的箭就足以钉穿他的眉心,破开颅骨,悄无声息拿走他的性命。

  让这一张夜里也不掩容色的脸腐烂成这片地头的花泥。

  但今安只是静静地看着风月在他身周作乱,看那几根捻着火折子的修长手指,肤色比围拢立灯的玉砌还要惨白。

  而后他忽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这里,无比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所在地。于是,立灯中刺啦燃起的长焰好似也点燃了他,那副凝着不动便有寒霜的五官陡然活色生香起来。

  不像是装的了。

  今安看见了他脸上未消的淤痕,唇角暗红的破口。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叫这张脸有了缺损。

  虞兰时看见她后先是怔住,而后脸上带着一种莫名茫然的意味,像是见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事物,试探真假般一步步走近过来。

  她也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除了那些莽撞无礼的梦境,他再妄想也想不到这钟份上。今天让名仟过去,无非只是想让她心软,改变是改变不了的,但起码能占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关注。

  毕竟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出去,可不能让之前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她已经拒绝了不是吗?还看穿了他的小伎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先开口了,看着他说了一句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真是可怜啊。”

  这句话打破梦障一样的迷雾,拂散了他脸上的茫然。

  今安居高临下地看他,看他唇上那点拇指盖大小的暗痂,如女子点上抹不匀的红胭脂,在逐渐清晰的距离里又显出粗糙的纹路。

  真是可怜啊。

  他在她的目光下反应过来,匆匆半侧过脸,想要遮掩不便现于人前的伤痕。

  “别藏了,都看到了。”

  他僵持好一会儿,这才转回脸,抬头定定望着她。看她随风勾绕的长发,夜色太暗,愈发让她眼里的光芒夺目,俯瞰一切的高度又是让她这样遥不可及。

  “王爷怎么来了。”

  “有人跟我说你快死了。”今安凤目含笑,睨他一眼,“这样看来你好得很,并不需要有谁来解救你。”

  “但你还是来了。”

  “出来吗?”她向他伸出手,笑得肆意张扬,“还是你要继续留在这笼子里。”

  在知道虞之侃做过的事情时,今安是当真动了杀心,对虞之侃,对虞兰时。

  虎父无犬子,心里长了无数心眼的聪明人能养出什么清白单纯的儿子。

  不管他是当真无辜,还是佯作情深另有所图,与其被动等着他下一步手段,不如让她来拉他一把。

  一同入局。

  这只手掌在他眼前,伸展开线条锋利优美的筋骨,随意地停在他头顶尺处。

  神明施恩。

  像是兴起留一只飞蝶停驻,在折断翅膀前,在碾掉头颅前,诓骗给予的一抹温柔。

  只此一次,再不会有。

  他的目光怔怔随着她的动作而下,几乎是在她话落的下一瞬,便抬手来碰触她的指尖。

  继而毫不犹豫地,将另一只手掌的柔软与温度,全攥进掌心。

  谁也不能挣脱,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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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了,好想快点完结,小垃圾的哀嚎TT

第50章 恢性拢ㄈ�

  十指交握,指尖会陷入对方手背上覆着皮肉的缝隙,严丝合缝地,纠缠。

  由浅至深,几乎要把彼此的掌纹烙刻得不分彼此。

  分明是最常触碰其他事物的肢体,此刻却仿佛久藏衣下不见天日,敏感得可怕。

  有人一门心思只想将人带出牢笼,带入圈套。

  有人却在这一点诱饵中默默红了耳廓。

  在被她牵着往墙边拉的几步路,虞兰时的思绪先是停滞,而后乱飘。

  他今天没有穿素衣裳,反而是穿了鲜艳的颜色,因为想着没人看见便随着心意来,全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刻。

  她会不会看了不喜欢,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想要反悔了怎么办?他应该更谨慎一点,最好裁了满屋子合她心意的新衣……

  虞兰时仰头望见她的眼睛,属于他的小小一点身影随着距离扩大,然后停住,掌心的牵握忽然松开了力道,他心下一慌。

  她果然不喜欢这个颜色,她反悔了,她……

  她说:“你去把墙角那个梯子搬过来。”

  依言望去,靠着东墙角果然有个梯子,灰扑扑地不知道放了多久,恰是此时做贼的好工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今安冷眼观他笨手笨脚地搬来梯子,再磕磕绊绊地往上爬,踩到两次袍裾后有惊无险地爬到顶端,而后被她一手牵住,一手揪起衣领支撑着才站稳在墙头上。

  脱开了四方围笼,低矮屋檐遁于脚下,风声呼啸尖利,云月忽近。

  朝他一起迎面而来的,还有她掩不住愉悦笑意的眼睛:“真是笨死了。”

  他满脸羞恼瞬时就变成了凉雾,也随着笑意化开。

  她目光一凝,蓦地伸手向前,触碰上他带笑的唇角。

  那点凝成血痂的暗红触手稍硬,与柔软湿润的唇面形成鲜明对比。

  先是微凉,而后被呼出的气息渐渐熏烫,将她的指腹也染上温度。

  她似在验证什么般指腹用力按揉了一下,才轻笑一声道:“果真不是胭脂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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