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21章

作者:青灯 标签: 古代言情

  别看香香软软的一个肉团子,很有自己的想法,爹娘不在身边,一屋子丫头婆子也拿他没办法,要怎样就要怎样,可若是谁不开心哭鼻子,给他瞧见了,又很舍得将自己喜欢的吃食玩物送出去,捧着人家的脸,水灵灵的眼珠揪着人家,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之前在家里,小丫头们没事捂着脸假哭,逗弄小少爷,借此哄蒋夫人开心,哄得屋里上下都爱他。赖着亲娘,娇气中满是依赖可爱,怎么不叫人疼呢,冯敏陪着蔡大宝玩了一个下午,烦心事便统统抛开了。

  帐篷外面都能听见母子俩说话的笑声,蔡玠从马上跳下来,脚下顿了顿,掀开帘子进屋,他人高马大一个,比门还高,逆着光连光线都堵了。也不叫下人帮忙更衣,自己脱了大披风,洗过手,跟蔡大宝一个样,在外人面前多高冷,在冯敏面前即使缄默,眼神也不受控制往她身上遛,时刻注意着。

  歇了片刻,等会儿该吃饭了,陈妈妈将蔡大宝带出去把尿,屋里人乖觉,跟着走得空空荡荡。回来坐了这半,茶也没人倒一杯,某个人单腿盘在炕上把玩一副晶莹剔透的玉石旗子,也不喊人。冯敏倒了一杯热茶,轻轻磕在棋盘边,“对不住,没下完的残局被我收拾了,大宝正是爱动的年纪,抓住什么就往嘴里塞,我怕他吃了。”

  她总算肯理他了,一盘残局算什么,蔡玠目光遥遥朝她望过去,活像被冷落了许久,“收了就收了,不值当什么。”

  冯敏却在对面坐下来,慢悠悠从紫檀木盒子里摸出棋子,一枚一枚摆上去,竟然是在给他复原,也亏她记性好,分毫不差的,蔡玠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跟我分这么清吗?一盘残局也要还给我。”

  她什么时候才愿意心安理得将他的东西他的人据为己有,理直气壮地霸占,就像他对她一样。蔡玠起身坐到冯敏身边,靠得近了,满眼她精美放大的五官,善睐明眸,红唇白齿,阵阵的清淡香气萦绕,他扭开头,又转回来,由衷诉说思念,“蔡大宝离不得你,我也是。”

  自昨见到方天佑,他便派了人出去探查,得到的结果还不算严重,可就怕敏敏铁了心要嫁,他放再多狠话,到底不是为了真跟她决裂。确实,那样的情敌,一根指头就可以碾死,可要因此在冯敏心中留下芥蒂,却非所愿,他要她全部的身与心,暗藏着眼底翻涌的戾气跟霸道,一再放低姿态,“你放心,我昨天的那些话不过说说而已,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你别总一副我是恶霸的表情。你当初离开,我都没有强迫你留下。”

  如果他想将她带走,就算是当时危急的情况,何止一种办法,不过就是不想让她再跟着受委屈,暂时放她自由。她也不会清楚,她走的那一刻,即使痛苦,他也依然怀抱着会回来找她的决心。

  无动于衷只听他自言自语的冯敏有了稍许反应,试探着,“你真的不为难他?”

  竟然那么关心别的男人,心里怄的冒酸水,忍着咬牙切齿,“不为难,你以为我真是滥用权利的恶吏吗?如果我对你不好,你选择别人无可厚非,我也没资格指指戳戳。”

  这还像点人话,说实话,他昨那番话真吓到她了,没有人比底层人更清楚钱权的威力了。冯敏本来心里很不痛快,但她是个讲道理的人,蔡玠对她是真不错,又承诺不为难方天佑,便没了拿乔的理由,相处起来还真有点回到从前相敬如宾的味道。

  这一边好不容易保持在相安无事的状态,奈何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喜欢的人被所谓前夫困在身边带两人的儿子,眼看近水楼台,的他这个现任未婚夫都要出局了,方天佑也是个有血性的,怎么会没有一点表示。这一,到了晚间回城的时间,哄着蔡大宝跟陈妈妈出去逛了,冯敏收拾东西打算去找王二妞,出门见方天佑牵着高头大马朝她打招呼,笑道:“敏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冯敏下意识回头,蔡玠冷峻的一张脸,在夜色的烘托下如雕如琢,俊美异常,刚还温声软语劝她留下陪儿子的人,收敛了笑容,冷冷盯着方天佑,气势一瞬间判若两人,看向她时,目光又格外柔软,“天黑了,我叫人驾车送你回去,省的跟人挤。”

  两个男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却一致将目光对着冯敏。说起来,冯家跟方家是奔着正经婚嫁去的,她这会儿留在蔡玠这里陪儿子,情理上通,本分上却有些不大好说,严谨些的人家也许就有意见了,怎么也该给方天佑吃颗定心丸,可被蔡玠那么目光灼灼注视着,却无法轻松迈出那一步。

  冯敏前看看,后看看,朝蔡玠颔首道谢,“不用了,我去找婶娘她们一道回去。”

  冯敏望向方天佑,话没出口,方天佑先一步朝着炊事营的方向走,倒给人一种他们心有灵犀的错觉,两个人在越加浓重的夜色中前行,眼见快到了,方天佑停下来,等冯敏走近,语态和平道:“敏妹妹,你想嫁进蔡家吗?”

  这一问冯敏始料未及,蔡家皇亲国戚,别说云阳城小小的冯家,就是洛阳京中,盯着蔡家的达官贵族只怕也不在少数。冯敏怕那公侯之家的麻烦,是以也从不妄想其中泼天的尊荣富贵。蔡家于她,是避而远之的。只是没想到方天佑会这样问,她以为他第一关心的问题,该是她对蔡玠的感情……

  “不想,我从未想过进蔡家。”冯敏的语气很坚定,转念一想,若方天佑真如她所料,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么她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方天佑却如释重负,微笑道:“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其实听冯敏生了儿子一个月立马离开蔡家他就知道,她不是贪恋富贵的人。

  这话,虽是夸她的,但似乎也有点不对劲,冯敏一时琢磨不出来。

  当初那样的情况都没留下,方天佑相信冯敏能始终如一,但也要表一下自己的打算,“我知道你放不下孩子,这段时间照料他是应该的,我不会多想什么,只要你心里选择了我,我就相信你,等这里结束,我就叫我娘请媒人去你家说亲可好?”

  “多谢你相信我。”诚如哥哥所说,方天佑赤胆诚心,确实值得托付终身,可一切都如此明朗的情况下,她却对他生不起一丝爱恋之心,却怎么办呢?

  冯敏难得烦恼了,“不过说媒这件事,是不是尚早?”

  “你不愿意嫁给我吗?咱们俩年岁都不轻了,别人像咱们这么大,早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娘了,还是你对……还放不下?”

  其实冯敏现在谁都不想嫁,就想在家里清清静静待两年再考虑婚姻大事,奈何这样简单的想法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借口,而且都二十二了,同龄人从十二三就开始挑选亲事,她留到现在,父母已经被人戳脊梁骨了。

  冯敏微笑着解释道:“我哥哥的事情还没办呢,总要耽搁大半年的功夫,我想跟爹娘回来之后再说。”

  要是赶在哥哥婚期之前嫁出去,到了婆家,就去不成京都了。原是担心这个,方天佑靠近了她一点,劝解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一家人将近十年未见了,就算你先嫁出去,于情于理,也可以去京都……横竖,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如此,冯敏也没得挑剔了,难为方天佑这样善解人意,着实是个好人,之所以对他生不出旖旎心思,不过为着家里着急,搞得她迁怒,若是放平心态,认真接触,倘或是个值得终身依靠的良人呢?

  冯敏心里打定主意与其消极着随波逐流,不如积极起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横竖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对待蔡玠也应该避避嫌疑。是以跟蔡大宝还是如常相处,每一总要等着蔡玠走了才过去,晚上人还没回家,只要将蔡大宝哄好,也就不用当面向他告辞。

  她这样偷工减料,反倒祈祷着他干脆把她发派回炊事营算了,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这一,早上刚过去,帐子前停了三辆并辔大马车,下人们有条不紊往上头装东西,陈妈妈见冯敏来,将蔡大宝往她怀里一塞,亲去收拾蔡大宝喜爱的一些的玩乐东西,都装好了才告诉她,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他们打算往城里去住。

  住在城里,倒是方便了她,不用每早出晚回麻烦,万万没想到,马车行进的方向进城之后,越来越眼熟。她想着蔡玠那么宝贝儿子,就算原来的刺史府住不成了,怎么也该在城东富贵人家聚集的地方置办一所三进的青砖大瓦房,等车子缓缓停在她家隔壁,冯敏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朱秀儿正巧开门泼水扫地,看这阵仗,想是期待了许久的新邻居来了,倚在门畔瞧热闹,眼见闺女从车里出来,首先惊了一下,再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已有三分明白过来。Z

  冯敏也早看见她娘了,解释的话刚到嘴边,她娘风风火火冲到了跟前,拍了她一下,转头对着蔡大宝欢喜的不行,“这是大宝?一点没长变,怎么长的这么好了。”两只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想抱吧又不合时宜。

  陈妈妈从后面挤出来,指着朱秀儿道:“小少爷,这是姥姥,姥姥家里好多编蚱蜢,咱们去瞧瞧?”

  蔡大宝看向冯敏,得到点头的回复后,朝朱秀儿伸出了手,还很配合叫了一声姥,朱秀儿宝贝似的把人接过去,跟陈妈妈带说带走,请人欢欢喜喜回家去了,连冯敏也丢在了后头。

第49章 只要你说,只要我有

  原本冯家右边的房子只面积稍大,空旷简陋的很,经过一个多月的重建修整,正房前加了卷棚,两侧的厢房规整明亮,跟当初的古旧土房不可同而语。

  冯敏半个月没关注家里,隔壁这么大的变化着实叫人惊叹,守着房子的赵管家夫妇便是出面跟中人交涉的人,顺手还把后面的马棚也弄好了,冯家的那匹马好端端养在里面。冯敏转了一圈,陈妈妈临阵跑了,下头人有不懂的只好来问冯敏,糊里糊涂倒成了半个掌家的。

  东厢最明亮宽敞,进入厅里左右各两间小屋,小屋后面连着碧纱橱,朝南的这间红砖砌成的土炕漂亮精巧,很合适给蔡大宝白里睡午觉或者玩耍,北面屋子后面的碧纱橱比其他地方大,父子俩的东西完全可以放下。

  依照屋子的优次来讲,东厢自然给主子最好,只不好一来便越俎代庖,何况她的身份并不好插手的,赵妈妈央求再三,冯敏才挑出来这一处,其他下人的布置怎么也不肯做主。要紧的便是主子们的屋子,有了冯敏代劳,赵妈妈也不愁了,笑道:“我也说这一处给主子爷最好,人总不来,管事的也盘旋在城外,讨不来个注意。娘子既然挑好了,大爷没有不依的。”

  府里这些下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喜的是宽和公正的主子,怕的是严苛尖利的。冯敏是独善其身,总归沾了蔡大宝,就不能不管分毫他的事,一来二去,陈妈妈偷闲,不少事总交给冯敏帮忙裁度,冯敏经手的事,蔡玠又从来没有不满的,这样一来,风向自然而然便倒过来了。

  有什么疑难杂事不好处理,交给冯敏准没错,就是处置不好,当家的那一位也不会生气。现在回家了,冯敏可不肯再胡乱插手,只看着人把蔡大宝的东西送进屋子,回了自己家。

  朱秀儿跟蔡大宝正玩的好呢,屋里珍藏的零嘴糕点也舍得拿出来,自己的私房钱也愿意给蔡大宝花用,冯敏进门,朱秀儿刚叫住门外的货郎给蔡大宝买炒豆子。冯敏不让给蔡大宝吃太多零嘴,免得他不好好吃饭,朱秀儿想的精细,“只吃这一次,又不是吃,你放心,等会儿我做点好克化的猪油青菜粥,饿不到我们小肉儿。”

  连乡下小肉儿这种称呼也出来了,祖孙俩玩得又好,也不好不让人家相处。冯敏管不了,总算陈妈妈空闲出来,可以回去主持事务了,便将蔡大宝留在了冯家,这一去,也亏她放心,天色擦黑才来接人。

  冯老三也回来了,乍见大孙子喜的红光满面,那宠爱之心,比之老婆有过之而无不及。后头几,没什么要紧事也不肯出门了,将家里废弃的一条梯子搭在墙边,听到墙那边蔡大宝的声音,便爬上去逗大孙子玩,一老一小隔着一堵墙,聊的挺不错。

  自从搬进城里,蔡大宝一泰半的功夫倒在冯家,小人儿机灵爱笑,又爱叫人,不但冯老三夫妻爱的心肝一般,冯大姑来串门一次,也是赞不绝口。俨然拿捏了冯家上下,粘起冯敏来肆无忌惮多了,不过两功夫,竟不肯回去,闹着要留下跟娘睡。

  冯敏低头跟仰着雪白小脸试图软化她的小家伙对视,蹲下跟他面对面,“不可以喔,咱们不是说好了,白跟娘玩儿,晚上回去陪爹爹吗?”这样的小人要跟他讲通道理,就得把他当大人对待,在冯敏的描述里,每晚跟爹爹睡觉的蔡大宝很重要,大人也需要他哄着,不然会哭鼻子的。

  蔡大宝很吃这套,之前没有不灵的,但今天很固执,攥着冯敏的裙子,小胖手啊啊喔喔指着她的屋子。蔡大宝在冯敏屋里歇过中觉,也没人跟他说那是娘的屋子,他就是知道,他很喜欢被窝里那馨香阳光的味道,撒娇的姿态自然流露,没软化他娘,隔辈的姥姥姥爷已经心软了,纷纷劝冯敏,“睡就睡一晚吧,有什么打紧?大爷不也没说什么?”

  何止当没看见,完全是乐见其成,因着大宝在这里,送了许多精细东西过来,说是给大宝用的,那许多吃用分明是给大年纪的人用的。冯老三夫妇琢磨不出,好在有陈妈妈解惑,虽没格外露骨,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家大爷对敏儿情缘未断,想再续前缘呢。

  朱秀儿是在蔡家待过的,那位大奶奶可不是好相与的,关于这一点,陈妈妈将前头那位大奶奶的去向交代地清清楚楚,这个时候也别顾及家丑不可外扬了,跟李家来往的始末半点不隐瞒、和盘托出。这种事,搁在谁家,蔡家的做法仁至义尽,陈妈妈理直气壮,很是为家主人抱屈。

  朱秀儿听她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说完,唯余唏嘘,心头那唯一的芥蒂烟消云散。一家有女百家求,夫妇俩一商量,蔡家跟方家都是不可多得的归宿,依照门户,蔡家高出那么多,好在女儿已经生了长孙,大爷又有意,不愁后难过;方家也不错,人口简单,林大婶是个当家做主的,闺女也能干,齐心协力只会更好。

  朱秀儿想的更细些,在她看来,不管嫁入谁家,子是人过出来的,谁就能说一个选择就管保终生无虞。重要的是嫁的这个人,像她跟冯老三,家里是不富裕,两个人也吵吵闹闹,多少患难却是彼此扶持过来的,半辈子不离不弃。

  都说父母之命,子却不能父母去帮着过,尤其像他家这样没点依仗的,帮不上大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虽着急闺女终身大事,不敢马虎,也不敢强,闺女是个有主见有本事的,更不能亏待她,听了陈妈妈的话,对方家那十分笃定的心,动摇了不少。

  朱秀儿心里有纠结,又舍不得蔡大宝委屈,就等着冯敏动摇,左等右等,冯敏不为所动,被蔡大宝往怀里一撞,险些坐地上,贴着儿子粉嫩的小脸蛋,心里也一片柔软,却不松口,“再玩一会儿,娘送你回去,明一早,我保证过去接你好不好?”

  除过冯敏,其余三人愁云惨淡,蔡大宝不开心,腻着娘扭来扭去,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也不感兴趣。朱秀儿一面应声,一面去开门,原是陈妈妈,转瞬注意到后面一个人,啊哟一声,不好称呼,只道:“进来坐吧,敏儿跟大宝在院子里玩呢。”

  成为邻居以来,蔡玠第一次过来,跟上一次变化很大,他心心念念的母子俩都往这边瞧呢,看见那两只,心口便满登登的,说不出的惬意幸福,脚下生风奔过去,面上带笑,“敏敏。”

  冯敏没好气,把家搬在她家隔壁,又有蔡大宝这个大杀器,将她家里人都给笼络过去了,她不搭理他,冯老三夫妻一如往常,毕恭毕敬的,唯恐招待不周。蔡玠难得竟有点不自在,受宠若惊,从容的风度收敛不少,冯敏旁观两方都拘谨,都替他们难受。

  听蔡玠说吃过饭了,是来接蔡大宝回去的,冯老三朱秀儿一改留人的态度,恋恋不舍跟蔡大宝道别,又叫冯敏送出去。蔡玠低头看她,灯影下的眉目柔软深邃,也是想叫她送的意思。冯敏颠了颠怀里的肉团子,肉团子还在生气,走出门了不肯下来,四脚并用紧紧扒住,冯敏很有严母的风范,拍拍小屁股,“赶紧的,自己下来。”

  蔡大宝扭了扭,抱的更紧,哼哼唧唧,“娘,睡。”

  软的的都使过了,冯敏虽然爱,却不肯惯着他,将孩子往蔡玠怀里一塞。蔡大宝哇一声就哭了,抱着她的手臂,一抽一抽的,可把门口观望的老两口心疼坏了。蔡玠凝视冯敏秀美的眉目,也清楚她不肯放纵儿子依恋她,跟拒绝他的时候如出一辙,他怎么能任由她将自己推开呢?

  “敏敏,他这样小,那么喜欢依恋你,不过想跟你一起睡,有什么错呢?你别将对我的不满宣泄在孩子身上。”

  冯敏是对蔡玠不满,他这一系列动作,步步紧,强势侵入她的生活,她若是再不挣扎,等牢笼收拢,就再也跑不掉了,“我没有对孩子宣泄不满,我早就说过了,他迟早要跟你回家,等他习惯了,会更难受。”

  “可明明有不分离的办法,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你说,只要我有,行吗?”他也受够分离了,再足够的耐心,被一再推开拒绝还是会受伤的。

  冯敏最对付不来的就是这种软刀子了,其实要问她现在为什么那么坚定拒绝他,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还要怎么做她才答应,她也说不出来。只是想一想曾经在那府里的遭遇,她还是有一丝怕的,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她真不想再一脚踏进去。

  “你也别我了,给我点清净子过吧。”

  他坦诚相求,她却有所保留,注定是谈不下去的。冯老三跟朱秀儿却忍不住了,蔡大宝越哭越撕心裂肺,唯恐他把自己哭坏了,老两口抢上前去,顾不得许多,将蔡大宝接过去哄,答应他今晚跟娘睡,总算收了声。

  蔡玠问不出冯敏的顾虑,朱秀儿身为亲娘,不管那么多,将蔡大宝哄睡着了,放在闺女床上,看他粉嘟嘟的小脸,暖呼呼的小身子,老人家心都化了,“你看他多可爱,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养的出来,光是相处这短短时,一想到孩子要走,我跟你爹就开始不舍了。”

  冯敏道:“哥哥马上成亲,总有你们带孩子的时候。”

  “那能一样吗?”朱秀儿横了闺女一眼,“大宝可是我亲眼看着出生的,虽说有那么一段不大好的前缘,不都过去了?”

  冯敏看向她娘,难不成真给笼络过去了?“您想说什么?”

  “我不是给谁当说客,你有什么想法,正正经经说给人听,蔡家那样的人家,还能非咱们不可不成?料理了这一桩,方家那里也好说话呀。”她是担心就这样不清不楚来往着,受害的可是他们家,“况且,我早说你心思太重,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能过一是一,过不下去了再说,你怕跟大宝分开不肯亲近他,等真见不到了,就只有后悔了。”

  这一点,冯敏是没娘通透,想到她进门时,那人立在浓重夜色中坚定不移的身影,盛满温柔缱绻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直至大门阻隔了彼此的视线,再低头看看睡在她床上柔软温暖的孩子,烦难更甚。

  娘说的很对,不管她家如何,得个方家一个交代。方天佑那么好的人,没道理一直拖着人家,或许她应该跟方天佑开诚布公聊聊彼此的想法,这几方天佑也来了几次,她都没有仔细解释一下蔡大宝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误会没有。

  冯敏想好了下一次见到方天佑的说辞,说来也巧,隔林大婶亲自来了,带着各色礼物,还有个姓李的婆子。冯敏不认识,朱秀儿却是一惊,细观那人的谈吐,分明是说媒的,不是云阳城的人,是以他家不识。

第50章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证明给你看

  林大婶就是带人来说媒的,在她看来,这件事本来几个月之前就该尘埃落定,因着儿子公务去了京都,一拖再拖,唯恐多生事端,她的心还跟之前一样,没有半点转移。冯骥是见过的,冯家老两口是地道本分的庄户人,冯敏呢,也是勤快温柔的姑娘,这一家她很是看的来,再加上儿子有心,再没有这样合心意的好事。

  冯敏本来前头生过一个,年纪也到这里了,这搁谁家也是要着急的,是以不必多绕弯子,一气儿说成了才好。风风火火地来了,进门满面笑容,招呼朱秀儿妹子,把自己的来意明明白白说了。朱秀儿忙将两人请进屋里,送上茶水点心,其中的缘由倒不好对个不认识的媒婆说道,正闲聊着,陈妈妈带着蔡大宝换洗的衣物来了,将孩子穿起来,听屋里说的那么热闹,踱着到了门前。

  朱秀儿忙将陈妈妈请进来坐,轻轻牵了一下林大婶的袖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屋后檐下去坐,朱秀儿不肯隐瞒,开门见山,“不满大姐说,前头那个孩子,就是我们敏儿生的那个。”

  林大婶吃了一惊,不是说是给大户人家生的孩子,早已经断绝来往了吗?儿子还跟她说过,那一家子都搬进京都去了,往后再无交际的可能,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

  朱秀儿既然开了这一句口,断没有再隐瞒的,孩子的父亲随着使团还在城外,自然也讲了,只是没提一大群仆从带着孩子住在她家隔壁这一节。他们家是断断没有攀附的想法,可人家搬来隔壁,孩子尽情让你接触,总不能把孩子撵出去、不让人家住吧?

  朱秀儿也觉为难,她是孩子也想自己带,闺女也想她嫁在离家近的地方,奈何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这一点私心也不必瞒人,打商量道:“孩子是一定会被带走的,咱们也不做他想,就想在这里的时候别亏待了他。天佑是个好的,我们一家都看他不错,我一早就看准他的了,我想着,把孩子送走了,咱们从从容容办他们俩的事情。”

  朱秀儿这番话,林大婶听在心里,理解归理解,但也有自己的想头,嗐道:“我听妹子你说,孩子父亲家里很不错,左不会亏待了他,吃得饱穿得暖还担心什么?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咱们这样的人家,拼了命能的只怕还比不上人家一块指甲盖呢。敏儿身健体壮,要孩子,婚后多少没有,等有了下一个,也就不会想这一个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怎么能一样?孩子又不是个物件儿,朱秀儿万想不到林大婶是这样的想法,想驳一句又不肯得罪她,一时缄默。

  林大婶诚恳道:“妹子不是咱们不理解你,谁家不疼孩子?我也疼,你不知道佑儿他爹早早去了,我一个寡妇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咽了多少辛酸才把个小子拉扯,就想着他早点成亲生子,延续香火,我下去了,对他爹有个交代。女大不中留,迟早要出门子,咱们两家又不远,敏儿往后要想回娘家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结亲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你体谅我,我体谅你,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再推拒,倒像不是诚心的,朱秀儿叹道:“既然媒婆都上门了,其他的事情也好商量着来,总要挑个稳妥子。”

  “我找我们村老先生看过了,下月朔望就是最好的子,我们那边大财主也选了这一嫁女儿呢,有个好开头,婚后没有不圆满的。”

  今儿已经中旬起头,距离下月朔望堪堪三十来功夫,着实太急了些。

  林大婶是铁了心今儿做成这件大事,朱秀儿个嫁女的,反而被引导着走。好在还想着问一问闺女的意见,到底没给准话,等一家人商量了才能答覆。林大婶无可奈何,媒婆白来一趟,好歹讨了冯敏的八字打算去合一合,吃了下午饭,送走客人一行,总算没了外人。

  冯敏其实听到了林大婶跟娘说的话,要说之前觉得方天佑是个好人,值得终生依靠,林大婶的焦急紧,却有些叫她退缩。

  不得不说,林大婶很有本事,独自一个人将儿子培养地那样有本事,又置办下一份不错的家业,这样的婆婆合该讨一个温柔如水的孝顺儿媳妇,一定能和和睦睦过子,跟太有主见想法的人碰到一起,那不是针尖对麦芒?

  又听林大婶想将婚期定在下月十五六,冯敏心情更低郁了。在刺史府时,人在屋檐下,拿着人家的钱受委屈情有可原,回到自己家里,还不能自由做主不成?冯敏越想越觉得没意思,在朱秀儿的喋喋不休中,突然道:“娘。”

  冯敏抬起头,舀了一勺玉米糊糊喂给蔡大宝,轻描淡写又不容置疑道:“拒了吧,别耽误人家了。”

  “啊?”朱秀儿一时愣住,她还想着好好商量呢,怎么就到了拒绝的地步。

  冯敏如今本就没有嫁人的想法,为了不伤爹娘拳拳爱女之心,方天佑又确实不错,是以劝解自己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今林大婶拜访的一这趟,却将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打破了。

  林大婶着急给儿子找媳妇、着急抱孙子都没有错,问题在于冯敏不急,这桩亲事若是成了,不管依不依着婆婆,难受的都是低人一等的媳妇,何苦那个时候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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