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城
禁军连忙停下马车去打听,很快就回来说是徐家本族的人来闹了,要将徐家的东西都搬走。
谢蕴当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吃绝户。
徐功虽然帮着王家做了不少恶事,可对自家夫人却是一往情深,当年对方生育徐媛时伤了身子,一直没能再有子嗣,他也始终不曾纳妾,膝下便只有徐媛一个女儿。
当初徐媛在王家受尽欺辱,徐氏宗族一次都没露面,现在人死了,倒是知道来抢东西了。
“去找京都司,这般丑事决不能纵容。”
禁军当即就去了,马车再次往前,直到走不动了,谢蕴才下了车。
徐氏宗族的人正在里头吵闹,虽然徐家没了男人,可还有下人,此时正和徐氏宗族的人在拉扯,见下人们这般不识趣,一个自称是徐功远房侄子的人开口吵嚷起来:“这是我们徐家的东西,你们两个寡妇还想占为己有不成?我告诉你们,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族里还能给你们一个立身之处,要是再这么贪婪,族里可就把你们撵出去自生自灭了!”
谢蕴险些被这话气笑了,这徐家大半家产都是徐夫人从王家带来的嫁妆,即便后来有些是徐功自己赚的,可也是和徐氏宗族扯不上关系,但就因为她们是女人,这些东西便要被活生生夺走,还要被扣上贪婪的帽子。
“把他给我打出去!”
这是徐媛的声音,她的母亲被徐家教养得十分软弱,如同以往本性没有暴露的王惜奴一样,此时正躲在女儿身后瑟瑟发抖,一家子的重担只能压在徐媛身上。
当年龙船上被踩上的脚留了病根,她一瘸一拐的上前,“我们母女不需要你们族里的照料,再不滚,我就报官了!”
人群里响起议论声,那远房侄子却十分嚣张:“报官?族里的事情官府管不着,你报了也白报,真是反了,一个死了男人回家的寡妇竟然敢和我顶嘴,我回去就找个老鳏夫把你给嫁出去!”
徐媛被气得浑身哆嗦,夺过身边下人的棍棒就要上前和那人拼命。
场面顿时越发混乱,谢蕴怕徐媛吃亏,连忙和禁军递了个眼色,马鞭凌空挥下来,抽得徐氏族人东倒西歪,慌忙退了下去。
几个禁军这才护着谢蕴走过去。
徐氏族人原本还想找人算账,一看几人穿着禁军衣裳顿时不敢再放肆,那远房侄子开口:“几位军爷,这是我们族里的事,您不好插手吧?”
没有人理他,谢蕴看向徐媛:“徐氏接旨,皇上赐下丧仪,着令好生操办丧事,若有寻衅滋事者,从重处置。”
徐媛回过神来,虽然很奇怪传旨为什么没有圣旨,却还是俯身接了旨。
徐氏族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要把他们徐家的东西给这两个外人?
“皇上传旨不会让个女人来吧?她是不是假传圣旨啊?”
徐家人嘀咕起来,禁军又狠狠甩了下鞭子:“住口,假传圣旨是死罪,谁敢妄言?”
徐家人还是不服,可很快京都司就赶了过来,眼看着那么多人凶神恶煞的,他们虽然满心不甘,可还是讪讪走了。
徐家母女都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谢蕴弯腰将人扶了起来,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嘱咐:“徐姑娘,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们……”
徐媛定了定神:“我知道,今天多谢你,等头七过去,我就把东西都卖了,然后带我娘远走高飞。”
虽说这并不能算是个好法子,可对徐家母女而言已经很难得了,谢蕴只能在心里祝福他们,给徐功上了柱香后便打算离开,徐媛却又喊住了她。
“付姑娘,多谢皇上保住家父的颜面,小女无以为报,倒是先前听父亲提起过一桩齐王的旧事,姑娘若觉得有用就转告给皇上吧。”
齐王?
谢蕴心里一突,当年被谋害之前,她和齐王并无交集,只知道在那么多皇子争相和谢家提亲的时候,他一直没动静,她本以为那人对自己不感兴趣,却没想到后来……
“我听说当年齐王有个癖好,他极喜爱幼女,”徐媛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所以每次齐王去王家的时候,父亲都不许母亲带我回去走动。”
谢蕴脑海里陡然闪过一道霹雳,幼女?
所以齐王原本应该是真的没打算求娶她,她是不可能容忍齐王这种癖好的,对方应当也清楚,可为什么后来又改主意了?
幼女,王家……
谢蕴颤抖着握住了拳头,她好像知道了原因。
第664章 萧家没那么简单
回宫后谢蕴去了一趟宫正司,王惜奴的牢房还是灯火通明,可她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眼窝已经凹陷了下去,脸色灰败,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她强打着精神看了过来,在瞧见是谢蕴之后,眼底陡然迸射出精光:“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抬手理了理头发,若无其事地在镜子前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自己现在过得很不错的样子来。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来……是发现皇上没杀我,所以生气了?”
她看着谢蕴,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来,“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还有个孩子,他对我有旧情也是难免的,你若是气不过,不如试着去劝他,看他在你我之间,会选哪一个?”
谢蕴隔着牢房门静静看着她,王惜奴拿不准她的心思,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她知道皇帝对面前这人有情,可情谊再多,能比得过自己的命吗?
只要谢蕴去逼皇帝杀了自己,就一定会惹怒对方,到时候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你还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谢蕴终于开口,神情还算平和,仿佛之前并未从徐媛那里得到什么让人惊讶的消息,她隔着栏杆半蹲下来:“我也不会逼皇上杀你,因为我有个更好的去处要给你。”
王惜奴知道她没萧宝宝那么好对付,却也没想过她竟然完全不进自己的套,反倒是自己被她这一句话说得寒毛直竖,她直觉谢蕴口中的“好去处”不会是真的好地方。
似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瑟缩,谢蕴微微一笑:“看来你有预感了,明天出征伐蛮,我会带上你,听说你年幼时候和齐王颇有些渊源,这次给你们机会再续前缘可好?”
话音落下她紧紧盯着王惜奴的眼睛,却见一丝困惑自她脸上一闪而过,虽然消失得很快,可她还是看得清楚,心下不由一愣,难道当初齐王看上的不是年幼的王惜奴?
她原本以为王家是既不想祸害自己的女儿,又不想和齐王闹僵,这才祸水东引,让她成了替罪羊,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你想拿我从齐王那里换东西是吗?”
王惜奴思索半晌才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却是满脸嘲讽,“你想多了,虽然我的确给他办了不少事,但他那个人,素来冷酷无情,根本不可能在乎我。”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如果你真想要换点什么,还不如带上萧家那个丫头,她虽然愚蠢,可比我有用。”
谢蕴再次愣住,萧宝宝?
她和齐王有交集?难道说……
一个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人忽然被强行推进了视野,即便是谢蕴已经经历过诸多风浪,这一刻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最后竟然和萧家扯上了关系呢?
但她仍旧不动声色,只露出一点诧异来:“想祸水东引也得找个可信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萧宝宝和齐王有交集。”
“他俩的交集可多着呢,每年宫宴可都能见到。”
“可那时候她还不足十岁……”
谢蕴下意识反驳,可下一瞬就被王惜奴诡异的低笑打断了:“就是小才有意思啊……”
她阴恻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层层回响,“对齐王来说,小姑娘可招人喜欢多了……”
谢蕴仔细打量她两眼,确定她不是在说谎,转身就走,王惜奴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她这是又被谢蕴算计了一次?
怒火瞬间上涌,她扑到栏杆上发了疯的撞击:“你给我回来,我刚才都是骗你的,你想知道齐王的事我还知道很多,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你回来……”
撕裂的叫喊声逐渐被落在了身后,谢蕴扶着宫正司的门揉了揉额角,心神逐渐从震惊中抽离,虽然她有些难以置信当年的事背后还有萧家的影子,可似乎只有被齐王看上的人是萧宝宝,这件事往后的发展才说得通。
那时候王荀两家都站在齐王这一边,若是对方看上了这两家的女儿,出于大局考虑也会克制一番;若是窦家,算年纪只有安康对得上,可她有个继母,对方绝不可能为了她算计谢家。
唯有萧宝宝,萧家既舍不得献祭女儿,又不想和齐王撕破脸,所以只能祸水东引,那当初逼着平安对殷稷下杀手,会不会也有萧家的缘故?
可萧家是用什么说服的齐王?当年的谢家莫说是齐王一个皇子,便是皇帝也是不敢擅动的,萧家还有什么底牌?他们真的完了吗?她和殷稷会不会都小瞧萧家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乾元宫,一进门就瞧见殷稷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口,蔡添喜和玉春仿佛两尊门神一般站在他身后,她微微一愣:“这是做什么?”
殷稷若无其事地合上折子:“我在这里晒晒太阳,不是等你,你下次不用急着回来。”
谢蕴仰头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虽然还有满腔愁绪,却还是被男人这一句话给逗笑了:“刚才我去了一趟宫正司,说了几句话才耽搁了时辰……等了我很久?”
“都说了没等你。”
殷稷强调了一下,话音还没落下已经起身朝着谢蕴走了过去,抓着她的手攥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转而用指腹摩挲,“王惜奴那个人,没几句话可信的,别听她的。”
他虽然警告了对方不许将他中毒的事情说出来,可还是先周全了一句,好在谢蕴提的不是这个。
“我问了些旧事,发现了一些端倪,还有先前萧宝宝的改变也很古怪……你当年在萧家,可有发现他们不对劲?”
殷稷被问得一愣,萧家不是已经倒了吗?谢蕴怎么忽然又提起来了?
但他仍旧仔细想了想,片刻后摇了下头:“你也知道我当年在萧家并不受重视,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即便有什么异常,我怕是也……”
话音忽地一顿,他还真的想起来一件事。
第665章 最担心的事
“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谢蕴立刻紧张起来,殷稷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只是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我年幼时候萧赦便一直留在兰陵,以他的野心和抱负,好像不太合理。”
谢蕴面露茫然,她出生的时候萧赦已经退出朝堂,他们即便见过也只是远远照过面,交集实在是太少。
殷稷难得见她这幅样子,心里有些发痒,递了个眼色示意宫人赶紧下去,可这边人刚走,谢蕴就拉着他找出了地图,上面用朱砂笔标注着萧家已经被找出来的产业。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萧赦放弃朝堂,那一定是关乎到萧家的后路,兴许是那时候的萧家就意识到他们辅佐的赵王会失败,所以做了什么防患未然。
可是什么东西能保住萧家呢?
她目光扫过地图,慢慢落在滇南两个字上。
殷稷心有灵犀道:“滇南素来是大周流放之地,若在此处做文章也说得通,我会让戎州守军多呆一阵子,等伐蛮事了,再彻查。”
眼下的确是伐蛮最重要,谢蕴也只能点头,却是转身又要走,殷稷连忙抓住她:“又去哪?”
“我有些不放心,先前萧宝宝性情大变的事你还记得吧?你说会不会是萧家在宫里还有人?我想去见见安康,让她多用些心。”
她怕对方贼心不死,伐蛮期间再生出事来,尤其是现在四家灭了三家,保不齐荀家会被影响生了旁的心思,若是两家碰了面……
“放心,宫里有人看着。”
殷稷将她拽进怀里,抬手蹭了下她颜色暗淡的嘴唇,让人去备了安神的汤药来才再次开口,“都让你少操些心了,看看你的脸色,多难看。”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谢蕴真的不舒服起来,心口隐隐作痛,呼吸也有些不顺畅,索性靠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再说话。
殷稷眼神柔软下来,蹭了蹭她的侧脸,抬手从她发丝一路抚摸到了后腰,声音缱绻低哑:“你先前不是留下了一枚很好用的棋子吗?她也很争气,长信宫那边不会出事,我和你保证,日后不许这般操劳。”
谢蕴含糊地嗯了一声,她也不想操劳,只是当年的教训太过惨烈,她很怕重蹈覆辙。
可她好像太小瞧殷稷了,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的处境也已经大不相同,不会再被处处掣肘,即便真有什么问题遗漏了,也有的是余地。
“我累了,想休息,但不想走路。”
殷稷失笑,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好,不走路。”
谢蕴是真的累了,短短几步路,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殷稷绞干了帕子给她擦脸,谢蕴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大喜欢那湿漉漉的触感,却又被殷稷剥开被子露了出来。
“很快就好了,再忍耐一下。”
他动作细致,给谢蕴擦了脸涂了脂膏,又解了外衫才给她盖好被子,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亲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