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春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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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院西南角,
木槿坐在窗边研究她外祖父的手记。
她看得十分仔细,一页要看上许久。
视线停留在泛黄的纸页上,许久未曾移开。
她又想起被血淋淋拖下去的芍药。
她心里还是觉得骇人,但是没有几个时辰之前那么害怕了。
她其实有点奇怪,五公子这次为什么会下这么重的处罚?
说起来,她和芍药都出自撷芳院,都做了一样的事情。
她如今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而芍药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人扔到府外哪个地方去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是福大命大的那一个。
芍药屡次害她,木槿不是圣母,她也会恨,她当然恨芍药,今天看到她受罚,也有一种酣畅淋漓、大仇得报的解气。
她很高兴,以后再也没有人处处找她麻烦了,芍药被撵出去,不必担心这条毒蛇会猝不及防地扑出来咬自己一口了。
可是,解气归解气。
但活生生的一个人,尤其是还住过那么长时间一间屋子的一个人,就这样在她面前被打得鲜血淋漓,木槿心中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感慨,还有几分悲凉——
她们同为奴婢,生死任凭主子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悲凉。
她右手支着半边脸,正胡思乱想着。
突然,
一个黑影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
“啊——”
木槿吓得从椅子上跌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噗——”有人笑出了声。
木槿听见笑声,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
终于看清窗户外面是什么。
是个人。
是个男人。
而且还是个熟人。
“五、五公子?”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您怎么会这在这里?”
纪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嫌弃地摇了摇头。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胆小的人?”
木槿:“……”
她心道,任谁大半夜的坐在窗边,都会被您突然出现的方式吓一大跳啊。
不过,不是穷凶极恶的歹人就好。
木槿把刚刚吊起的心放了回去,幽幽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什么?”纪玄拿起她桌子上放的破破烂烂的本子。
“制秤的秘诀?”纪玄饶有兴味地翻了翻。
“是奴婢外祖父留下的关于制秤的一些方法和技巧。”
“做杆破秤而已,用得着这么刻苦?”
第28章 “躲什么?”
纪玄这话说的委实不中听,饶是好脾气的木槿都有点儿不高兴。
她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一杆秤里的学问有很多,奴婢愚钝,只能刻苦一些。”
她前半句话很明显是在反驳纪玄,不知为何,纪玄挑了挑眉,竟然没生气。
木槿心里都有点惊讶。
“这么晚了,五公子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低眉敛目地站在他面前,却一眼都不看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最老实本分的丫鬟。
不知道为什么,纪玄很不喜欢她这样乖顺地低着头的样子。
这样的她,总有一种飘在半空中,让他碰不到,抓不着的感觉。
“不欢迎?”他挑眉反问,“小爷我没事儿,就不能来这儿了么?”
木槿愕然。
纪玄单手撑着窗台,轻巧一跃,就很丝滑地跳进来了。
木槿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便沉默下来。
但纪玄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好像非要问到一个结果一般。
桌子靠墙的那个角落里放了一根她做到一半、刚刚打磨光滑的秤杆。
纪玄随手拿起秤杆,挑起了她的下巴,“问你话呢,嗯?”
木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完全反应不过来,魂儿像是丢了一样。
她仰起头,瞪圆了杏眸,愣愣地瞧着他。
下巴上的秤杆又往上顶了一点,他的力道又重了些。
秤杆硬邦邦、冷冰冰的。
可是,隔着秤杆仿佛能感受到那一头的强势与霸道,带着少年人的滚烫。
尤其是这个人这样强势地站到她面前,她几乎看不到别的任何东西,只能看见这个人,看见他宽阔胸膛上锦衣的暗纹。
“当、当然不是,公子大驾光临,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欢迎得很。”她虚伪道。
木槿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
“丹枫院是公子的丹枫院,公子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无论是有事还是无事。”
纪玄移开手,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顶着木槿下巴的秤杆也被扔回了桌子上。
即便木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纪玄突然不高兴了。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她猜,或许是自己刚刚那句话问错了,惹得五公子下不来台了,所以他恼了?
她心中有几分悻悻,想着下一次还是不要随随便便轻易开口了。
纪玄如一只高贵的猫儿,冷冷道:“小爷我每天那么忙,怎么可能没事儿到你这个破地儿来?”
果然是有事情啊。
木槿闻言,那颗隐隐有些不安的心才落回实处。
纪玄道:“你既然之前立了功,小爷这里有个赏赐你要不要?”
木槿下意识问:“什么赏赐?”
纪玄忽然往她跟前走了一步。
窗外一片漆黑,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微弱的光亮让两人之间增添了若有似无的暧昧。
木槿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
不是在说赏赐吗?
他这是要干什么?
纪玄猝不及防地抬起右手,好像要摸她的脸。
木槿瞪大眼睛,下意识躲开。
他的手就那样悬在了半空中。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少年额角的青筋狠狠蹦了蹦,恶声恶气地问:“躲什么?”
他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她的半边脸,把她的脸拽到他跟前。
木槿愣愣睁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少年的俊脸凑近。
他、他他越凑越近做什么?
木槿前所未有的慌张。
突然,他停下了。
停到了离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位置,不动了。
少年目光认真,在她的脸上找寻什么。
木槿心里异常的紧张,他、他在看什么?
好一会儿过去。
终于,他松开了她。
他下结论道:“看来你脸上的伤恢复的不错,不仔细看都已经看不出来了。”
木槿眨了下眼睛。
原来,他刚刚是在看她脸上上次受的伤啊。
纪玄看出她刚刚的僵硬,轻笑一声,“小爷我只是想看看你脸上上次受的伤而已,你不会想偏了吧?”
木槿垂头,“奴、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