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胸口闷得发堵,他扶住廊柱喘了喘。
深夜,沈栩乘车去往一处酒楼。
小楼灯火通明,轻歌曼舞。
宾客觥筹交错,说说笑笑。
喻小国舅是太子最小的舅舅,二十有六,比太子年长六岁,已是姬妾成群,还在青楼铺堂宴请过宾客,人浪荡,花样多,看气氛到了,便让人带着过街桥的伶人走进来。
除了沈栩在独自买醉,其余宾客心照不宣。
在场还有一位女宾,男装打扮,单脚踩榻,比男宾还要肆意,开怀会喝酒、吃肉、逗美人,一旦挂脸,在场的人都要抖三抖。
小公主今日兴致高,盯着沈栩瞧了许久。【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沈栩认识她,乃是太子胞妹馥宁公主,喜欢刑具胜过红妆,是后宫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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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归宁礼,季绾带着君晟回到娘家,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寻常人家嫁娶的礼节是
一样没有少。
为了不失礼,季砚墨在小院里摆上桌椅,自嘲说是一家五口的归宁宴。
“家里人少,热闹不起来,让贤婿见笑了。”
秋日雨过微凉,敢于在公堂上对峙权贵的讼师,此刻面对女婿,拘谨的手足无措,掌心冒汗。
同样拘谨的还有被母亲推出来陪客人的季渊。
君晟与父子俩一同落座,展颜淡笑,“秋日干燥,有些口渴,可有茶饮?”
“有有有!昨晚打来的山泉水,正适合煮茶。”季砚墨赶忙起身去取,总算能为新女婿做些事了。
有事可做,心里踏实。
季渊也跟着起身,去取小泥炉。
尴尬在忙活中渐渐减退。
何绣佩打女儿一进门就将人拉进自己屋里嘘寒问暖,问的多是女儿在婆家是否习惯,可有受委屈。
季绾耐心应答,恐母亲担忧,只是在谈及床笫事时,舌尖微微打结,含糊地一再搪塞。
没有经验,何谈感受。
“娘,别问了。”
何绣佩当她年纪小难以启齿,没再追问,见丈夫进来找茶罐,怪嗔道:“昨儿准备一整日,怎么连茶都忘记摆桌了?”
季砚墨翻找起架格,“不知贤婿喜欢哪种茶,我多拿几罐。”
季绾失笑,走过去拿起一罐碧螺春,“就这个吧。”
季砚墨将信将疑,拿着茶罐走出房门,“绾儿选的,不知贤婿可喝得惯?”
若是不喜欢,他立即去换。
并不口渴的君晟随口说道:“碧螺春果香油润,正适合润秋燥。”
翁婿在小院里一同煮茶,慢慢聊开。
季砚墨惊喜地发觉,凭自己浅薄的见识,在博物洽闻的大权臣面前也能畅所欲言,没有露怯的汗颜,只因君晟能在交谈中风趣化解彼此见闻上的差距。
季渊默默陪在一边,不自觉翘起嘴角,从心底喜欢这个姐夫。
一墙之隔,季家这边和和气气,廖家那边吵得不可开交,回荡在巷子里。
入夜,季绾在母亲那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到出嫁前的东厢。
不比沈家老两口与他们小夫妻还有些见外,不敢贸然打扰亦或是偷听墙根,回到娘家,季绾反倒担心双亲过于不见外,发现端倪。
至少今夜不能分房睡。
推开东厢的门,季绾带着君晟走进自己的闺房,正对门的堂屋被两个药柜占据了大半的空间,飘散药草味。西卧一张小榻只能容下身量较小的人。
季绾没做纠结,拉开东卧的门,“咱们今晚住这间屋子。”
君晟跟在后头,抬眸睃巡打量。
简洁的居室挂满销金红绸,桌椅、窗棂贴有剪纸喜字,一床大红被子铺平在拔步床上,绣有寓意子孙满堂的石榴树。
满室充斥着喜庆。
季绾扭头,想说再拿一床被子过来,却发觉卧房忽然变得逼仄。
无他,家中房屋本就小,容纳体量过高的人自然会显得狭窄拥挤。
“你太高了,显得我家好寒碜。”季绾开了个玩笑,试图缓解独处的尴尬。
君晟在她面前俯身,直视她的杏眼,“那我矮一点?”
越靠越近的面庞融在一片大红喜色中,勾勒出朦胧的温柔,令季绾有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或许是那双桃花眼太过深邃,水质清澄,让深情能够一眼见底。
看少女怔愣如陷入迷雾的鹿,君晟沉沉低笑,直起腰拉开距离,不再逗她,“我睡哪里?”
季绾指了指不算大的床,有种被鸠占鹊巢又理所当然的矛盾感,“那里......”
君晟顺着她的指向望去,“那你呢?”
“我打地铺。”
季绾想,君晟是客,该礼让才是。
说着,她越过君晟,快步走出东卧,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只怪君晟生得太过俊美,沉着自持,稍稍一反常态,就会让她产生感官上的强劲冲击。
走出房门,去往西厢,她轻轻叩响弟弟的房门。
随着“咯吱”一声,有暖黄灯光流泻而出,季渊拉开门,探出脑袋。
“阿渊,借我一床被子。”季绾偷瞄一眼双亲的房间,示意弟弟悄悄拿给他。
季渊没有多问,走进房里,折返回门口时手捧一床厚实的被子,是母亲为他新做的棉被。
季绾抬手比划个“嘘”,接过被子回到东厢。
姐弟二人有许多小秘密是季砚墨和何琇佩不知晓的,季绾从不担心弟弟会“多嘴”出卖她。
望着姐姐鬼鬼祟祟的背影,季渊歪了歪脑袋,看出些猫腻,虽惊讶却没深究缘由。
季绾回到卧房,将被子铺平在地上,离床一尺远。
卧房太狭窄,狭窄到床距门扇不足五尺,而地铺夹在两者之间,几乎挨着床边。
夜已深,关起门来,两人依次简单盥洗。
君晟肩搭巾帕回到卧房时,季绾已躺进地铺,正趴在被子里翻看医书,翘起一双小腿轻轻晃动,见他进来,立即伸直了腿,下意识假装深沉。
君晟没有拆穿,越过她与地铺,微敞着腿坐在床边,用肩头的巾帕擦了擦脸。
泛着些微水汽的面庞透着无害的俊美,是白日里少见的。
季绾合上医书缩进被子里,仍是趴姿,小巧的下巴抵在枕头上,“你入寝习惯燃灯还是熄灯?”
看她不自然的姿势,君晟察觉到她是羞于仰面正对他。
“熄灯。”
“那你睡前记得吹灭蜡烛。”
君晟起身走到桌边吹灭烛台,抹黑回到床边,静坐许久后,听见地铺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
是翻身的动静。
漆黑夜色给了季绾翻身面朝上的勇气,也遮蔽了男人敏锐犀利的视线。
季绾不察,双手扣在被沿上催眠自己,蓦地,身子一轻,她被君晟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下一瞬,背后抵在了绵软的床席上。
鼻端闻到老山檀和皂角混织出的味道,清清爽爽。
“唔?”
“女子容易着凉。”
君晟将她放下,收回手,简单给予解释,随即掀开她身上的棉被。
没有棉被遮羞,季绾凝着黑夜中影影绰绰的轮廓,心跳加速,双臂环住自己,不确定他要做什么,却见那暗影不声不响地退离开。
地铺上传来细微声响。
季绾探出脑袋,借着淡月捕捉到那抹背对她侧躺的身影。
身上盖着从她这儿“夺”去的棉被。
怪异感划过心头,季绾扯过床上的喜被盖在身上,枕着一只手臂,盯着那道被月光轻吻的背影。
有种被呵护的感觉......不是错觉吗?
次日晨露油润小院作物,丝瓜半压篱笆架,偶有雀鸟落在架子上,唧唧喳喳满院吟响。
君晟醒来时,不见了季绾的人影,他坐起身,被子滑落在腰上。
屋里飘着菊花香,有助眠之效,应是季绾在晨早熏的香。
君晟按按眉骨,难怪会睡到天色大亮。
少时在太师府,有严母督促,自记事起,习字读书、练武强身,没偷闲过一日。后来科举入仕,养成了寅时晨起的习惯,更年未变。
静坐了会儿醒脑,他起身梳洗,走出厢房时闻到浓浓的炊烟味。与在沈家不同,这里没有抱怨和斗气,安静享晨光。
看见在院子里晨练的季渊,君晟走过去,“姐姐呢?”
怕君晟看不懂手语,季渊带他走过穿堂,来到后院。
后院种了很多瓜果,还种了不少鼠茅草,一直蔓延到东北角的鸡棚内,一身红衣的季绾听到动静直起腰,跨出栅栏,快步来到君晟面前。
“可见过新鲜的鸡蛋?”
锦衣玉食的长公子,必然没有亲自掏过鸡蛋吧。季绾仰着脸,笑盈盈递出两个鸡蛋。
“没见过,吃过。”君晟接过,用另一只手摘掉落在她发间的飞絮。
季家的早膳相比平时丰盛许多,一家五口围坐一桌安静用饭,被迫旁听隔壁人家鸡飞狗跳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