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君晟贴在她耳边,视野里早已没了沈栩的身影。
沈栩打从转身就没有逗留,更没有偷窥,不过是君晟在逗弄少女罢了。
季绾睁开眼,羞色风驰云卷而来,蔓延至每一寸肌肤。她推开嘴角带笑的男人,百口莫辩。
谁乱想了?
明明是他在故意引导。
与这人越相处,越会发现他光鲜的外表下藏着渗透进骨子里的坏。
羞愤之下,自处不得,季绾越过男人,推开沈家大门,快速离去,还哪管沈栩是否在偷看,等回到新房才想起自己是要去给弟弟送书的。
算了,改日吧。
从巷子离开,沈栩没有直接回去太师府,而是乘车去往太子麾下一名幕僚的家中,托其代为转交一封信函。
当晚,馥宁公主被太子传入东宫。
兄妹二人发生争执。
“皇兄为了一个书生,要禁足我?”
“沈栩可不止是书生,他是君氏下一任家主。”@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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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馥宁公主怒形于色,太子施施然地倚坐在美人榻上,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是承昌帝的爱宠,时常在各座宫殿里转悠,极为亲人。
可此刻白猫有些炸毛,被太子顺着毛一下下安抚。
馥宁公主忍不住冷嘲:“等到沈栩继任君氏家主,小九、小十都长大成人了,皇兄不会觉得君氏的人会放着亲族皇子不扶持,来效忠东宫吧?”
怀里的白猫越发炸毛,发出了极不友善的声音,太子浑然没有警惕白猫随时会发动攻击,依旧顺着它的毛。
“小九现年五岁,小十未满百日,等他们形成气候,少说也要十年,这十年风云变幻,保不齐谁扶摇直上,谁每况愈下,我们只需谋划当下,争取最大的利益即可。”
馥宁公主不认同,“君太师是大鄞朝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师,他在君氏担任家主,就不会真心扶持皇兄,别说十年,二十年后,东宫也得不到君氏的助力。小舅舅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君氏念咱们的人情了吗?”
“为兄说了,十年风云莫测,保不齐谁每况愈下,或是权势,或是身体。”
每况愈下的身体么......馥宁公主怔住,良久,垂下眼帘,弱了气势,“皇兄要亲手栽培一把利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沈栩该给皇兄磕个响头。半路父子,想来也没多少感情。不过,他可知晓皇兄的良苦用心?”
“这事不急,待沈栩在黄榜上名列前茅有了威信力再说。没有威信力的棋子形同废棋。”
太子松开手,任白猫跳在地上,哧溜跑出殿门。
馥宁公主接过宫侍递上的糖水,搅拌两下,放在了角几上,意有所指地挑起眉,“所以我也是皇兄的棋子吧,还要被禁足。”
“馥宁,母后教诲我们,至亲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再意气用事去得罪太师府的人,包括君晟和他身边的人。”
“那个贱妇吗?”
太子晃了晃宽大的衣袂,“为兄不喜欢一再重复说过的话,懂吗?”
漫不经心的警告,如寒蝉落在皮肤上,引起丝丝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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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季绾躲在卧房没有出去,直到戌时将尽,家中来了稀客。
在馨芝的服侍下,季绾匆匆换上一套石榴裙,快步去往前院,见德妃正与乔氏坐在院子里说话。
杨荷雯、曹蓉陪在一旁,很是拘束。
金秋夜凉,德妃一袭雾紫织金长裙,外披妆花斗篷,雍容华贵,任乔氏请了几次,都没有去正房坐坐。
她是来找季绾的。
见季绾走来,曹蓉找回些场子,发挥着场面人的作用,将季绾拉至身边,“怎么才来啊?娘娘等你许久了。”
与德妃往来数十日,私下已无需见礼,但当着婆母和妯娌的面,季绾还是盈盈曲膝,恭敬道了声“娘娘万福。”
德妃携礼而来,加上身份摆在这,说出的话落在沈家人头上自是分量极足。
不同方才的客气清冷,德妃热情地拉过季绾,“本妃是受太子之托,前来替馥宁公主赔不是的。”
话落,沈家人大为震惊,一是没有听说季绾与宫里的帝女有隔阂,二是因那句“受太子之托”以及“赔不是”。
能让帝女赔不是的人,掰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吧。
季绾也有些吃惊,但仔细一想,辨析出端倪,太子肯屈尊纡贵间接替胞妹赔不是,八成与沈栩有关。
想必是沈栩对馥宁公主给予了回击,矛盾展开在了太子面前。
德妃命人抬上两大箱子珠翠罗绮,“太子的心意,这事儿咱就算翻篇了。”
太子都出面了,想不翻篇也不行,季绾点点头,没有客气退回,那样反倒拂了太子的脸面。
场面活儿做完,德妃睃趁一圈,没有寻到某人的身影,“安钰呢?”
这可把季绾问住了,傍晚带着羞愤回到新房后,她就闭门不出,没刻意打听君晟去了哪儿,或许正在书房中。
德妃虽是女客,却是承了太子人情来做和事佬的,作为臣子,即便不露面也该有所表示才是,怎可不现身?
微微尴尬下,季绾扯个慌,替君晟掩饰失礼,“他不在家中......”
没见着君晟,又与沈家人无话可叙,德妃没有久留,带着一众宫人离开,在季绾送她至巷子口时,附耳小声道:“不必记太子的好,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明白。”
德妃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却是第一次结交涉世未深又聪明伶俐的民间女子,“回吧,替本宫给君安钰带个好。”
人前“安钰”,人后“君安钰”,德妃也算是个八面莹澈之人,照顾了沈家人的颜面。
季绾目送车驾离去,才一转身,与融在夜色的男子对上视线。
“贵客都走了,先生才现身?”
说罢,她越过君晟,不打算多言。
显然还蓄着气儿。
君晟握住她的小臂,将人拉回身前,在女子略微的挣扎和排斥下,附身揉了揉她的发顶。
“表兄妹尚且要避嫌,何况是臣子和宫妃。”
这话没差,但德妃以和事佬的身份前来,于情于理总该露个面的,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绾留意到,君晟总是有意无意回避德妃。
“你与德妃娘娘自小相识在太师府,青梅竹马,利益又有所捆绑,不该如此生分吧。”季绾故意板住脸,故作高深,“不会是有过感情纠......”
猜测的话未讲完,双唇挨了一下,被迫止住话音。
君晟用指尖轻敲她的唇,看她下意识噘了噘,忍不住轻掐她的腮,直把人掐得眯起一只眼才罢休。
“成婚的人,懂得避嫌不是好事?”
季绾还来不及羞涩就被掐住腮帮,再温婉的性子都被激出恼意,“啪”地拍在他作乱的大手上。
清脆一声,拍得那只手泛红。
凭君晟的洞察,完全可以躲过,可躲过的话,她就会自己拍自己一巴掌了,是以,男人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
温柔笑问:“手打疼了吧?”
季绾擦了擦掌,“先生好爱捉弄人。”
“我哪里捉弄你了?”反思了下,君晟看向她的脸,“还在为傍晚的事生气?”
清越的声音配以温柔的语调,温和得快要沁出水来。他声音本就动听,带着讨好时,能叫人溺毙其中。
听出对方的示弱,季绾正想着要不要顺坡下,握手言和,却听那人话锋一转,戏谑问道:“我确实不是随便的人,但为了念念,可以破例一次。”
“......?”
这话是何意?
没等季绾反应过来,下颔被再次抬起。
月光盈满视野,那人居高附身,在月光中金相玉映,连轮廓镀上的光都是皎洁夺目的。
季绾心里乱糟糟的,擂鼓般跳动,琢磨不清他有几分打趣、几分真,甚至在彼此的唇相距半寸时,都没有做出拒绝的动作,以致君晟在短瞬的迟疑后,真的倾覆而下。
“不要——”
方寸之际,气息清晰交缠,季绾慌乱退开。
月也缠绵,月也清冷,清冷地形成一道屏障,隔绝开暧昧。
季绾当他玩笑开过了,责怪地嗔了一眼,“先生莫要再愚弄我。”
说罢,不等君晟说什么,快步走进沈家大门,留下与孤影为伴的男人。
君晟在星河飞月下缓慢踱步,背靠矮墙扬起修长的颈,似叹似笑。
适才,在克制和感性间,他有所失控。
有枫叶落在发间,他抬手摘下。
秋意阑珊,人孤寂。
次日,季绾醒来,君晟已去上朝。晨风瑟瑟,叶落满院,窗外传来笤帚的飒飒声。
季绾推开窗,见馨芝和蔡恬霜正在打扫落叶,说说笑笑的。
她深吸口气,让烦乱的思绪沉淀,随后合上窗,梳洗打扮。
今日
她打算为学堂的孩子们熬些润秋燥的梨汤,便在医馆打烊后带着馨芝去往街市。
秋日产梨,但因皇城一带盛夏干旱,梨的产量变小,两人寻了半晌才在一个犄角旮旯的摊位上看到新鲜饱满的鹅梨。
“老板怎么卖?”
“老板怎么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季绾看向另一名买主,莫名有些熟悉。
那人小厮打扮,左脸一道疤痕,生得样子很凶,举止上亦没有礼让,挑选了几个表面油润的,丢下几个铜板朝街对面一辆马车跑去。
摊主急呼:“诶,兄弟,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