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错 第52章

作者:老石芭蕉 标签: 古代言情

  她回头平静道:“我真的不好奇。”

  燕白燕玄对父母的事业执念极深,而她又似乎太不关心。三个孩子两种极端,她不清楚父母会更支持哪一种。

  她还没想明白,暂时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回净山门是她多年行为处事下的第一选择,但经历了这么事,她还能坦然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但我说不定会跟你去看看。”她垂下眼睫,“也说不定,我就回去了。今日太累了,你容我考虑考虑。”

  观棋已上了楼,燕山景也要上楼补觉,却被姬无虞拉住了手,他低声道,“你考虑时,记得把我考虑进去。”

  她松开手,怕被南理人们看到,她轻声道:“那你来我房里,咱俩悄悄拜个天地,你觉得怎么样?”

第68章 少年责任

  姬无虞跟着燕山景上楼,两人中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燕山景进了门后,他先回自己的房间,又带了一卷书,认真地敲她的门,旁人看他,他面色如常地继续敲门,久敲不应……睡着了。对她就不能有期待。

  姬无虞看了看,四下无人,直接推门进去,摔开书本,直奔她的床铺,果然,燕山景趴在床上,呼吸均匀,微微皱着眉,脸颊肉被枕头挤压着,姬无虞蹲下身,忽然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离谱的人。”他想戳戳她的脸颊肉,但是又收手,若是他一夜之间知道父母的这诸多往事,想来也没有心思再说其他。

  他坐在她床下的脚踏上,想小睡一会,等黎明时,再接替人韦去找弟弟。他心中大致明白姬无忧不会伤害姬和,但又无法笃定,毕竟他先前也笃定大哥不会害他。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究竟有何意义?人活得越久,难道不是遗憾越多吗?但是如果能重来一世……那是不是燕景说的,别把她当成婚约上的未婚妻认识,而是当成真正的她来认识?他想不明白,可又似乎渐渐在明白。

  燕山景梦中景象光怪陆离,她几乎能看到父亲站在佛头上朝下方的母亲伸出手,两个人的脸孔都在变化,他们在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她身后站着很多人,最清晰的那张脸是姬无虞的,他咬牙切齿,满脸不甘,一遍遍地问她,假如长相厮守太难,为何连承诺都吝啬?

  假如长相厮守太难,为何连承诺都吝啬?

  她猛地惊醒,她翻个了身,看到脚踏上歪着头沉睡的姬无虞,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猛地被填满了似的,她闭了闭眼睛。

  她的手忽然被他伸手抓住,他迷迷糊糊应声:“嗯?”

  “你脑袋后面有眼睛啊?”她轻声问道,轻到几乎只有口型。

  姬无虞正想说话,房门被猛地推开了,绯弓急冲冲窜进来:“我就知道阿哥在这里!!!”她昨天晚上都在找人,姬无虞本要接她的班,他立刻站起身,捏着他带来的书卷,毫无羞赧道:“这本书就给燕长老你看,蛊学入门。”

  绯弓叉着腰,气都喘不匀:“小和回来了!”她拉起姬无虞的手就猛跑下楼,燕山景揉了揉眼睛,又睁开眼睛,小和?姬和回来了?

  楼下姬和被诸多祭司围着,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露出来的皮肤都有大面积擦伤,正两眼发直地看向前方。燕山景想,这些祭司到底长得是什么脑子?孩子明显饿了啊,就这么傻站着,是要等姬和自己去厨房做饭吗?

  她叫住店小二,吩咐做碗粥,再拿点面食,先给他垫垫。她吩咐完,只觉后背发凉,她回头看,祭司们的表情都像听到什么脏污不堪的事一般,其中一人出列,面孔线条极为硬朗,他的汉话也很硬:“燕长老,你已经到了该和我们分道而行的时候了。”

  哦,姬和找到了,他们无需在芜鸢城停留下去,快马加鞭回南理才是正事。

  燕山景靠着楼梯,被下逐客令,倒不觉得难堪,也没多生气,只是感慨她和姬无虞的确前途未卜,当初假装失忆还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她肯定是无法和他同行到芜鸢城的。唔,后来的路,似乎很难再一起走下去了。

  她转身就走。

  身后突传痛苦呻吟,是方才那个祭司的声音。她回头,绯弓打了个响指,燃烧在祭司身上的阴火便灭了,只烧到了衣服,燎到了皮肤,小惩大诫。绯弓不悦地吐出一串南理话,疾言厉色,那人连连称是,燕山景眼尖,看到姬无虞和绯弓在背后比划手势,绯弓出手,是他授意。不过,难道他将没有失忆的真相告知与绯弓了?

  其余祭司半转向姬无虞,姬无虞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最后下达了燕山景能听懂的命令:“滚,都滚到楼上去。”

  等这些人都滚了,滚烫的小米粥就来了。燕山景盛了好几碗,姬和那肠胃估计也吃不了太烫的东西,先放着。姬无虞拿凉茶水给他洗了洗脏乎乎的小手,就塞给他一个花卷。姬和吃了一口,眼泪就下来了。果然还是小孩啊……听起来是叱吒风云的南理乩童万人敬仰,饿久了真的会急哭。绯弓觉得好稀奇:“你哭啦?不能哭,不能哭,你是乩童,不可以哭的。”

  姬和立刻摇头:“我没哭。”然后就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说起来,红夫人没和你一起回来吗?”绯弓乱七八糟地拿湿毛巾给孩子擦脸,毕竟还是半大的姑娘,手忙脚乱的。燕山景瞥绯弓一眼,这个问题也问得很小女孩。显然川红和姬无忧在一起。

  姬和点头:“我逃出来的。她不知道。”

  绯弓终于明白了,她也沉默了。她姐姐银弓去世比姬和出生晚。姬无忧背叛了银弓。

  绯弓撇了撇嘴,又努力抿嘴,是尽力在憋眼泪的表情。小女孩眼眶已经红了,燕山景搂过她:“乖。”

  绯弓的抽泣声又细又小,像小猫爪子挠燕山景的后背,她胡言乱语道:“其实是被你和阿哥的爱感动哭了,居然可以失忆后再爱上对方……你人又这么好,我不能帮着姨姨拆散你们。等我回家,我会和姨姨说的,她人很好的,她一定会听我劝,不为难你。”

  燕山景哭笑不得,绯弓自有她的一套理解。她不由得慨叹她和小女孩的缘分,从九雷岛大小姐,再到三虎山寨翠翠,又到绯弓,小女孩们一个个往她怀里扑。看起来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们,老是在她面前流眼泪。

  当然了,最刁蛮任性的,眼泪最多的,还是雪廊世子本尊。

  姬无虞正一勺勺喂弟弟粥:“慢慢吃,一看就逃的时候吃了很多苦。”

  姬和伸出手抱他,姬无虞把他抱到膝盖上,搂住他:“要不要我去救你娘?”

  这自然是委婉说法,他需要知道姬无忧的方位,才能去找川红。找川红只是次要的,最重要还是抓姬无忧。

  姬和摇头:“他们会来找我的。”

  他又看向燕山景:“也会来找你的。”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有如雷响。燕山景拍着绯弓的后背,却已明了,燕玄和宁忍冬主导的摘月斋的确收留了姬无忧,天巫神教教主一线天死在半年前的芜鸢城,此后姬无忧一直下落不明,若他投靠了消息组织,便可解释为何他能隐去行踪。

  此后姬无虞便以客栈为阵地,专注如何布防。他们和摘月斋探子有限的交手经历里,便可知对面不擅长硬碰硬,毒药却多,不过这也和南理的专长碰上了。客栈中的其他人全部被清走了,毒对毒的硬仗,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虽是布防,但姬无虞也考虑要送走燕山景众人和姬和绯弓。

  这种考虑,便是小瞧了燕山景和净山门。燕山景和观棋此来,还带来了一些净山门的观字辈弟子,虽说都是燕山景的小辈,但也是三十往上的老剑客们了,实力不俗。诸位弟子没有说要立刻撤离的,这一路上受雪廊恩惠极多,若同伴有难,就撇下南理人走,岂不失了江湖侠义。

  其中以观衡观胤二位为主,两位和姬无虞商谈,姬无虞劝了一番后,他们还是不肯走,燕山景磕着瓜子,朝姬无虞道:“雪廊世子,你就让我们打吧。要是一架不打,放过天巫神余孽,灰溜溜回去,净山门在西南郡还充什么老大?好歹我们也是名门正派啊。”

  姬无虞一拱手:“既然燕长老这么说了,就请诸位拿上万清丸药,且做准备吧。”

  观衡观胤与对面的几个祭司商量布防,又听不懂对面的语言,只能打手势,交涉全靠点头摇头,左指右指,架还没打,先出一头汗,燕山景看了个乐呵,燕白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姐姐,你考虑得如何了?”

  燕山景递给他一把瓜子,她笑吟吟道:“我考虑把你和阿玄都送上西天,再去祭拜爹娘,观摩爹的石门锁大作。好是不好?”

  燕白笑了一笑:“这是玩笑话,可是摘月斋现在确实已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姐姐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谁跟你开玩笑?”燕山景拍拍他的肩膀,“你筹谋送姐姐我去死的时候,可不是开玩笑啊。而且摘月斋只是换了主人而已,如今的斋主宁忍冬也和母亲没有关系了。无论是本部空降一个斋主,还是宁忍冬继续,摘月斋不都还存在吗?”

  “不!”燕白急道,“你还是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整个南理城在姬太君的守护下,合纵连横,绝少有消息走漏。摘月斋的消息网一直铺不开,而北境那边天都剑峰失势,步凌云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本部空降步琴漪过来,他来接手,就不是铺消息网的事了,而是大刀阔斧遣散人员,取走留存的档案……南部摘月斋只剩一具空壳!”

  燕山景把瓜子从他手里拿走:“不吃给我。”

  “我要是没听错的话,弟弟,你和另一个弟弟,打的主意是,献祭我一个人的鲜血,打开丁悯人的墓葬去和步凌云邀功,保全摘月斋的存在。那结局就是,摘月斋在你们手里,我一个人死了,周全你们的大义?那我图什么啊?”

  燕山景的语气还是四平八稳,只是她不免疑惑,“你们两个小崽子,是当我傻不成?”

  “……摘月斋本来半死不活,是母亲四处奔走,才有了中枢人,有了北辰之刃,又因为父亲的加入,才受本部重视,老树开花。我和阿玄想做的,只是想保护和流传父母的心血。姐姐,难道你不想吗?”

  燕山景无奈地看着他:“你们两个未免太偷懒,也太自私。不想着如何入龙潭虎穴挖南理消息,也不想着和步凌云步琴漪开诚布公谈一谈,光想着如何献祭我。你们都不觉得自己可耻的吗?”

  燕白说不下去了,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燕山景皱眉:“我还是那句话,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听你说这些屁话,是因为我童年过得不错,你和另一个兔崽子过得太惨,同一对父母,命运如此不同,我对你们还有怜悯。你若还是不能醒悟,也别怪我不同情你了。”

  “你走吧。一会观棋过来,我觉得她也不想看见你。”

  燕白肩膀一震,但还是走了。燕山景敲击着栏杆,她和燕白对话,反驳他真如顺风行舟,畅通无阻,只不过他那一大堆垃圾似的陈述里,还是有一个词压在了她心头——心血。

  父母的心血。她叹了口气,正和对面的姬无虞对视。两人互相瞪眼,心照不宣上了屋顶。雪廊世子和山门长老,装了一日的不熟,在屋顶坐着时,终于能没那么规矩了。

  姬无虞压过来的时候,燕山景有点想推开,但恰巧她也很烦,所以互相撕扯衣服的动作,都带了愤怒,他有点惊喜她的回应,便愈发急促,燕山景摇头:“外裳就不脱了。”她腿盘到他腰上,她也有些心急,不过他在她胸口拱了拱,抬眼时很委屈的样子……算了。她别过头,算是默认,此人装可怜得逞后,立刻大开大合地按住她的腿。

  燕山景时不时踹他一脚,但得到了更猛烈的报复,他又把她提了起来,燕山景是很想泄愤,不过她不熟练此种动作,他的喘息熬人,汤汤水水黏黏糊糊的声音熬人,上上下下深深浅浅不受控制的方向也熬人,她双眼失焦,在他翻身过来啃咬她锁骨时彻底放手给他,术业有专攻啊,此事他多努力吧。

  露天席地,屋檐坚硬,就算是没头没脑的默契发泄,也不宜拖延。燕山景有意使他快些结束,腰腹下终于舍得使劲,他掐着她的腰,偏和她较劲,明明忍得一头汗了,她都感觉到他的跳动,和他额上青筋一个频率,他还要再折腾她一次,她使不上劲,只能扯着他脖子上碍眼的小巧长命锁,那锁居然被拽开了,格楞格楞地往屋檐下滚,燕山景心急地去够,他却一把捂住她的嘴,从背后覆上来……好撑……

  她一层层穿上衣服,而腰带都不敢系得太紧,怕被人看出她小腹可疑的弧度,里面全是他的东西。她扶了扶腰,走路都不会走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半步都挪不开,等他的手来压她的小腹,她又差点尖叫出声,只能悄悄咬牙:“你看你做的好事……”

  姬无虞把她留在屋檐上,独自寻找到了他的长命锁,收进随身香包中。

  他掂着他的香包,突然道:“我不想当世子了。”

  他脖子上的红绳也已断了,燕山景得为他突如其来的决心负责任。不过她实在太撑太涨,懒得理会他。他坐在她身旁,揉着她的肚子,心不在焉又揉到别的地方去了:“当也行,但是我就要你。如果大家都跟我对着来,我就不想当了。”

  “我早就不想当了……”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我当了世子,说不定大哥现在还好好的在雪廊。”

  燕山景虽然心猿意马,但还是分神反驳他:“放屁。”

第69章 百害一利

  燕山景绝不赞同姬无忧当上了世子就能浪子回头。

  姬无虞抱着膝盖,他的额发被冬风揉乱,芜鸢城的冬天和春秋没有区别,他衣裳穿得很薄,又刚刚出过汗,甚至月光能晒透他的脊背。

  燕山景坐在他身边,他的心事清晰可辨。她每每见姬无虞,总是张牙舞爪气急败坏,但她也知道他在旁人面前,兼有少年的意气用事和主人的冷淡裁决,他可以把控局面在母亲和祖母之间转圜,但转圜的空间仍然有限。

  “从小到大,其他事我都能去争取。”

  “弓虽和人韦兄妹就是我强行要来的,我花的钱,买的人,不要他们脸上刺青,也不要他们神殿发誓。我就是要两个年轻人,不然我身边会跟着两个老掉牙的祭司。”

  “我要练弓马没有师傅教,我单枪匹马杀到南沙岛把出身西原城的武人拽上马,他走的时候家里的门都没锁。”

  “我不想在未婚妻死后不久就立刻再找,我又一个人走了很远,加入了流浪的祭司队伍,我在婵娟海差点溺死,大哥千里迢迢过来找我,说母亲现在什么都不要我做,只要我回家。”

  他闭了闭眼睛:“大哥……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青天高黄地厚,我甚至还没有够到哥哥的顶,因为我知道我是不会承担责任的二公子,祖父母、父母、哥嫂都会包容我。我只要在他们的顶下,做姬无虞。”

  “可是祖母告诉我,你就是雪廊世子,你就是雪廊将来的天。我突然不知道天在哪里,顶在哪里。大哥自那以后,就和我疏远了。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原谅我。而且我发现我真的不合适,大哥能轻松做到的,我不行。我在神殿里主持仪式,花灯连灭三盏,那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燕山景忍不住道:“真的不是姬无忧动了手脚吗?”

  “也许吧。以前怎么都不明白的事,自从知道他丧心病狂,陶醉于永生的妄想中后,就都明了了。”姬无虞摩挲着燕山景的手,“可是,除了雪廊世子,我还是姬无虞。我一直都是姬无虞。”

  “我不喜欢炼蛊,我不喜欢那些抓着我的手摸到坛子里欢天喜地期待我惨叫的蛊师,我也不喜欢总是说可以为我死为我献祭灵魂的巫人,更讨厌为了创新就拿犯人炼蛊且洋洋自得和我炫耀的其他世家的世子们公子们……我有我自己的方式,我可以保护雪廊。”

  “大哥不理我,也就算了。父亲对我失望,也算了。祖母支持我,祖母说,她选我就是期待不一样的雪廊之主。其实她是看穿姬无忧的本质了吧……只是那时阿和太小太小,只有我能选了。无论她目的如何,是不是安慰我,我都是姬无虞,我用姬无虞的方式守护芭蕉雪廊。”

  燕山景听着他的心事,抚摸他的肩膀:“这很好啊?”

  他却摇头:“可是我……发现自己招架不住。我强于骑射,擅长弯刀,但效果都比不上我用蛊。我发现我的布防离不开我不喜欢的祭司蛊师,我出招接招最后的牌面都是我不喜欢的蛊虫。我……不能一直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懂姬无忧,我就难以揣测他的意图和动向。”

  “我有很多疑惑,很多自责,很多怀疑。”

  燕山景一时沉默,姬无虞的困惑,她无能为力。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但就算我有一万个不确定,我也能确定你。你叫我别执着你,可我偏要执着你。其他地方我是雪廊世子,在你这里,我是姬无虞。”

  她拥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你都这样说了,我又怎么会放手呢?”

  姬无虞埋进她的颈窝里,好像这样的拥抱能一直到天荒地老。

  但燕山景相当明白,他越是一个合格的雪廊世子,就离她越远。不仅仅是他,她越是一个负责任的长歌长老,就离他越远。只是她舍不得再对他说这些话了,她从前自信又冷淡地想,缘分浓的时候聚在一起,缘分淡的时候就分开,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但她不会再对他说。

  相聚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珍惜彼此,分开就计划下一次的相聚,管什么未来以后?

  众人驻守客栈的几天后,天降异象,芜鸢城的戏班子都因此歇了一天业,众人皆认为那是神罚,其实只是下雪,但雪从不过春拿山。踩着高跷的艺人们纷纷还家,他们还站在摇摇晃晃的细杆子上,一步就能跨越一座酒楼门面,而抛球滚木的则是干脆扔下他们的花球和华木,纷纷鸟兽回笼。鸢楼已歇,芜地的人空前增多。

  姬无虞起初怀疑是蛊虫,在他家乡的古籍里记载过,除了虫蛇蟾蜍蜈蚣,天象也可为蛊,把云关到坛子里豢养,也许姬无忧做得到呢?他这种想法,他自己都不信,只有燕白信了。燕白神志恍惚,什么鬼话都入他的耳。

  燕白愈发沉默寡言,和吴名刀——现在是姨妈,在一起。姨妈依旧负责他的骨头康复,她小心地叮嘱燕山景:“你别惹他,不然他不吃饭,骨头长不好,又要赖我。”

  燕山景宽慰直杨柳:“您休息吧,他饿了他自己会吃。不吃就是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