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第96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古代言情

  谢兰亭拉起她的衣袖,瞳孔一缩。

  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她的手臂,光两只手就这么多伤,身上更是不用想。

  他不由地蹙眉问:“怎么回事?”

  陆清容怔怔地睁着眼,半晌也没有说话。

  谢兰亭突然觉得难受极了。

  他轻声与她道:“对不起。”

  陆清容脸上不见什么恨色,眼眸里只余慌张,像一片没了归处的叶子,被水推着无可奈何地抵到他跟前。

  谢兰亭拿了桌上的点心给她,又替她斟了一杯热茶,想让她定定神。

  陆清容拿起点心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情绪稍微平缓些了,才又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头埋得低低的,她还是不敢看他,只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说我爹罪大恶极,我得被充为官妓。”

  大盛的官妓虽然卖艺不卖身,但罪臣的官眷一向少不了被报复磋磨,尤其得罪了大人物的,上头关照两句就够她苦头吃了。

  谢兰亭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是已经逃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逃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陆清容又发起抖来,“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让他们别再打我了,求求你……”

  谢兰亭高高皱起了眉。

  ·

  夏夜本该炎热,但陈宝香莫名就被风吹得后背发凉。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

  “客人都走那么久了,难为你还记挂。”张知序将她下巴掰回来,“怎么,没喝够?”

  “这酒是苏录事手抖洒我身上的。”陈宝香哭笑不得,“我真没喝,不信你问碧空。”

  旁边的碧空老实点头:“真没喝,他们还想灌大人呢,徐大人帮着都挡了。”

  上药的手一顿,张知序眼皮动了动。

  陈宝香觉得自己后背凉得更厉害了。

  老实说,他俩现在这没名没分的,她其实不用特意给他解释什么,但迎着这人的目光,她莫名就有点心虚:“老苏老赵都帮我挡了,也不单他一个。”

  “是吗。”

  “那可太是了,我还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以后别再给我送衣裳。”

  皮笑肉不笑,张知序道:“他做的衣裳倒是用了心的,料子选得不错,我穿过,我知道。”

  “料子不错有什么用啊,完全不是我的尺量,不合适。”

  “改改说不定也就合适了。”他嘴角一撇,“只要你开口,他定然乐意改。”

  话出口张知序自己先后悔了。

  好端端说个话怎么非得这么别扭,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偷瞥一眼对面的人,坏了,好像生气了,没有接他的话。

  现在往回找补还来得及么。

  但谁来教教他,这般情况下,他能说些什么来找补?

  心里乱七八糟搅和成一团,张知序背脊僵硬,沾着药膏的手指顿在了半空,连呼吸都停住了。

  旁边新买的帷帐花纹可真花纹啊,被褥也挺被褥的。

  他要不直接道歉呢?

  深吸一口气,张知序抬头准备说话——

  脸突然就被人双手捧住了。

  懵然抬眼,他看见她在笑。

  陈宝香似乎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的情绪,笑得揶揄:“张凤卿,你又吃醋。”

  “……”

  耳根发热,他避开她的目光,想反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声轻哼。

  就她聪明,什么都看得出来。

  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张知序想挣开她。结果这人软下手指,很是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脸。

  “你若送我衣裳,再不合适我也会喜欢;他给我送,再合适我也觉得不合适。”

  “凤卿,我不是谢兰亭那样的人,你别总这般不安。”

  心口一撞,有酸软之感四扩开去,跟着手心发热,耳根也随之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话跟示爱有什么区别!

  她怎么能不愿意跟他成亲,却又总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张知序僵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时间所有的念头都糊进了混沌之中,无法分辨任何事,只能看见她的脸。

  “主子。”宁肃推门进来,“谢大人过来了。”

  陈宝香飞快往旁边一跳,收回了动作。

  张知序回神,缓了缓,抬手捂眼:“大半夜的他过来做什么。”

  “我先去后院的水井打水,你们聊,你们聊。”陈宝香脚底抹油,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他欲言又止,只能瞪着门口生闷气。

  “凤卿。”谢兰亭进门就道,“快,借我两千两。”

  张知序:?

  张知序:“你上次不还说不问我借钱了?”

  “那是白日,白日当然不借钱,但这天都黑了。”他往外指了指。

  无语地吐了口气,张知序抽出一叠银票给他。

  谢兰亭震惊:“你不是跟张家断绝关系了么,怎么还这么有钱。”

  “原来你知道这事。”张知序斜他一眼,“我当你没有听说呢。”

  “最近是忙了些,没跟你仔细打听,但我料你也能应付。”他哈哈一笑,“我这边是情况紧急,有个特别想赎的人。”

  他每次遇见的人都特别想赎。

  张知序没好气地摆手:“走吧,不着急要你还。”

  “行。”谢兰亭收起银票,没马上走,却是往屋外瞥了一眼,迟疑地问,“陈宝香呢?”

  “她歇息了,你找她有事?”

  “最近有个案子,涉及陆清容。”谢兰亭垂眼,“我想问问她后来有没有陆清容的消息。”

  张知序一听就黑了脸:“你放跑的人,还来问她要消息?”

  要不要脸?

  “我随口问问,你急什么。”谢兰亭挑眉,“真赘这儿了?”

  “滚。”

  “好嘞。”谢兰亭笑着麻溜地就告退。

  张知序斜眸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不太对劲。

  这人好像不是想来问话,而是来试探的。

  陆清容按罪名其实不会被牵连,至多不过罚没家产,就算抓回来也没什么大用,陈宝香都好久不曾再提起她了。

  谢兰亭怎么就突然想来问她呢。

第133章 厮杀

  陈宝香在小院里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养伤岁月。

  美人在侧,无事烦忧,圣人时不时有赏赐,长公主也对她颇为看重。

  这么好的养伤条件,她也不负众望,很快就恢复好了去巡防营报到。

  新官上任三把火,别人烧的火都是吓唬人用的,敲打敲打下头的属官们也就罢了。

  但陈宝香不一样。

  她捏着巡防营的腰牌,带着自己的亲信,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去拆了一处程槐立的私宅,理由是搭建的面积比地契上大出一半。

  程槐立原就容不下她,再被挑衅到眼皮子底下,当即就派了人过来动手。

  于是两边几百人就这么在上京城里打了起来。

  陈宝香打赢了不说,还先进宫去哭哭啼啼地告状:“陛下,臣按规矩办事,若程将军不守这套规矩,还请陛下示下,臣也好按照新的规矩来。”

  程槐立头一次告状告晚了,错失先机,不但没能给她扣个越权的帽子,还反被圣人一顿指责。

  他当然不甘示弱,随即就让人在她的辖区里生事,妄图让御史台提告陈宝香能力不足,管不好上京巡防。

  可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堪用的人,上京二十四个坊市,她每个坊市都有八九个极为忠诚的属官守着,甭管是失火还是当街杀人,总能最快处理妥当。

  她还一连端了他六个黑作坊、两家黑赌坊、一处黑窑子,任谁去给她说情,她都不理不睬。

  旁人不知内情,还觉得是他先在殿上打的陈宝香,人家报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但程槐立很清楚,她不是在为大殿上那事报仇,她的仇太深太远,决计是要你死我活的。

  陈宝香也过得不太轻松,每日一睁眼,不管是在巡逻路上还是归家途中,总有人妄图取她性命。

  她早有防备,自然不会轻易让这些人得手,但一日两日的好防,一直这般持续不断,她身边的帮手们难免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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