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一进锦瑟院,正逢铃铛端着水出来倒,抬头看见陆杳,一脸惊喜,道:“公子回来啦!快,公子快来看看我家姑娘!”
陆杳边往房里走边道:“这些日你家姑娘怎么样?”
铃铛心情激动,道:“公子走后,我一切按照公子的吩咐来的,公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杳一进房间,抬眼便见床上的人听到动静正试图撑着手臂起身来。
陆杳快步过去制止,道:“你手臂骨折了,这才几日,还敢这般用力,躺下去。”
她话语里有种不容辩驳的力量,阿汝只好又乖乖地躺了回去。
阿汝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望着陆杳,脸色还是苍白,唇上没有血色,短短这些日也不可能迅速地将养起来。
不过陆杳见她双目有神,算是熬过这一关了。
阿汝眉眼弯弯,对陆杳笑了笑,弱声道:“是公子救了我。”
陆杳道:“什么时候醒的?”
铃铛喜滋滋道:“昨个晚上就醒啦。”
阿汝道:“公子叫我别怕,会没事的,我相信公子,果真能将我救活。”
陆杳道:“放心,往后你会活得好好的。”
她坐在床边,拿过阿汝的手腕,给她把脉。
阿汝向来知道她会的东西很多,她的那些药效果也极好,是外面的大夫都做不出来的,所以陆杳给她把脉时她也毫不惊讶。
只是阿汝注意着陆杳的神色,不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293章 留与不留
陆杳道:“没有问题,脉象开始稳定,已经度过危险期,恢复得也比预期的要好。今日开始调整一下方子。”
铃铛赶紧去拿纸笔给陆杳写方子。
陆杳写好,铃铛拿着方子便欢天喜地地去抓药了。
陆杳去桌案边看看外敷的药,上次进宫之前她做的分量有限,眼下已经用过半了,一会儿有空的时候还得再做些。
阿汝开口道:“铃铛已经走了,公子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她心思细腻,知道陆杳方才话没说完。
陆杳拿着外敷药走回到床边坐下,撩了撩她衣角,道:“让我看看你的外伤。”
阿汝也不扭捏,十分配合地由她看。
那口子狰狞,还很明显地看得见缝合的桑线。
但伤口干燥,也正长拢,情况可观。
陆杳问她:“疼吗?”
阿汝道:“有时候动一动有点疼,而且有点痒。”
陆杳道:“无妨,长伤口的时候是会有些痒。”
而后她一边给阿汝上药,一边又道:“不过不用担心,往后等你痊愈,我保证不会留疤,依然漂漂亮亮的。”
阿汝笑道:“那就谢过公子了。”
陆杳忽然道:“你有身孕了。”
阿汝一时没反应过来,笑意僵在了脸上。
许久,阿汝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陆杳道:“你从高楼摔下,本以为留不住,但他很顽强,坚持到了现在。”
阿汝眼帘轻颤,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我每次都会喝避子汤的……”
陆杳道:“就之前我跟你一起喝过的那避子汤没有问题。”
宫里的避子汤十分严谨,陆杳尝过一次,如若每次事后都服用,那有孕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后来汤药有没有变,味道与之前是否相同,陆杳就不得而知。恐怕就算是变了,阿汝她不懂这个的也喝不出来。
陆杳又想起,后来每次有太监到暖阁送药,小乐子就总是人前人后地殷勤张罗,就没打什么歪主意吗?
如若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动手脚了,还能是谁的意思?
苏槐是见着皇帝宠幸阿汝,所以想拿阿汝当棋子。阿汝出了事,他才会千方百计来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阿汝眼眶有些泛红,不知所措,道:“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
陆杳道:“你想留这孩子吗?”
阿汝回答不上来。
陆杳又道:“眼下孕脉有些不稳,但如若你想留,也是能保得住的。”
阿汝茫然地看向陆杳,道:“我,我还能留下这孩子吗?”
“你打算以后如何,”她忖了忖,斟酌着问道,“还想回去吗?”
准确来说,是还想回到那皇帝身边吗?
阿汝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后来闭了闭眼摇摇头,眼角微红道:“不想。我与他算什么,再多的恩宠,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又哪里会是两情相悦。
“我又算什么,没有家世背景,没有仰仗依靠,唯一有的不过是这张脸和这副身子。有谁能对着会逐渐老去的脸和身体永远保持热情吗?”
顿了顿,阿汝又叹道:“何况我只是暂住宫中,连一时片刻,他都护不住我,我更护不住我自己。再要回去,下次可能连公子都再捡不回我这条命了。”
陆杳道:“既然如此,那肚里的这个孩子,决定权就全在你。不管留与不留,我都会替你安排好。”
阿汝道:“让我想想吧。”
后来陆杳没在扰她,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考虑。
直到铃铛煎好药送进房里来,阿汝方才红着眼睛对陆杳道:“公子,我不留。”
陆杳低低应道:“好。”
铃铛不明所以,问道:“姑娘,不留什么啊?”
陆杳又支走铃铛去干别的了。
她随后又给配了一剂药,直接碾成药粉兑入水中,道:“你孕脉本就不稳,这药性平和,一副下去就能尘埃落定。只是身子难免要虚一些,但我会尽可能地把伤害降到最小。
“要是决定不留这孩子,就要越早越好,否则等后面身体养好了腹中胎儿也长大了,到时候就更加不好处理。”
第294章 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陆杳扶阿汝缓慢地坐起身来,阿汝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汁,两手接过,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把眼一闭把心一横,张嘴就喝。
然而她只咽下了一口,再怎么也咽不下去了,突然一把推了药碗,陆杳眼疾手快地给她接住。
她就趴在床边,伸手使劲抠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咽进去的那口药汁给吐出来。
阿汝喘息着,有气无力,突然就绷不住落泪道:“怎么办,我知道不该留他,但我好像狠不下心……”
她哭道:“很可笑吧,我一个风尘女子,最渴望的,不就是有一个家,有一个爱我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陆杳放下药碗,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道:“不可笑,谁没有自己的渴望。孩子可以有,家也可以有,要是还想要个丈夫,我也能给你整来。”
阿汝哭着哭着,冷不丁就被她逗笑了起来,一张容颜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公子上哪儿给我整个丈夫来?”
陆杳道:“世上总有好男人,打着灯笼还怕找不着么。”
最后阿汝平静下来,看了看床头那药,终于下定决心道:“孩子既然来了,就有一样算一样吧。公子,这药我不喝了,我要留下他。等生下来以后,我会把他抚养长大。”
陆杳也毫不意外,道:“那这药就更得喝了。”
阿汝愕然看向她,她又道:“给你保胎的。”
阿汝愣了愣,忽而失笑,涩然道:“原来公子这么懂我。”
说罢,阿汝这次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
陆杳道:“你好好养你的,只一点,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奸佞那边的人。否则你往后和这孩子谁都别想安生,可知道?”
阿汝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下午的时候,陆杳就尽量多做一些外用的伤药,对阿汝道:“你的伤口再要不了七八日就能全部愈合开始掉痂,但要不想留疤,药得继续用。我不一定每天都在,眼下多备一些,有备无患。”
阿汝睡了好些日,这会子精神头好,问:“公子要去哪儿?”
陆杳道:“相府。”
阿汝愣了愣。
陆杳提起来有些气闷,道:“出了点状况,我得去相府跟狗相周旋些日子。”
阿汝噗嗤笑出声,道:“回相府么,可是相爷要娶公子了?”
陆杳也跟着嗤笑两声,道:“娶我,我敢嫁么?我还想多活几年。”
整个下午陆杳都在房里兜兜转转,没闲歇下来过。
她把房里的各种药都归类备好,又叫铃铛来仔细嘱咐了一遍。
除了养伤的方子,陆杳另外还给开了一副养胎的方子,对铃铛说道:“这方子上的药,每日磨成粉给阿汝煎服,如要滤粉渣,不可随意乱扔,分散拌埋入土中,切记。”
铃铛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陆杳道:“除我以外,不能让任何其他大夫接近阿汝。她有什么不舒服,就让人去相府找我。”
铃铛听着她的嘱咐,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道:“我都知道了,定谨遵公子吩咐。”
随后铃铛出去忙了,陆杳对阿汝又道:“过两日等你身子方便挪动些,给你换个地方将养。等伤养好了,我再安排你出京去。”
阿汝道:“一切都听公子的。”
陆杳道:“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阿汝道:“这花魁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往后换种活法也未尝不可,我不后悔。”
后来,铃铛在院子里提着声音,显然是又怕又慌地大声说道:“相、相爷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