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等陆杳点完香,回过头来,发现苏槐和阿汝都在看着她。
陆杳对苏槐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六姑娘,我初来乍到,只是个打杂的。”她对阿汝点了点下巴,“她才是。”
阿汝:“……”
苏槐转眸看向阿汝:“你是?”
阿汝不敢承认,但也不能否认,只道:“相爷说的都是外面谬传的,来这里的客人只不过是因为身心放松,所以才能够酣然入梦。”
苏槐道:“听了你的琴能使他们身心放松?”
阿汝忙道:“小女不敢夸大其词,这个因人而异。”
苏槐便道:“那便弹来听听,看看能不能把我听睡着。”
阿汝正准备调弦试音,苏槐忽又道:“若不能使我快活。”他话说一半,却又不说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半句脑子想想都知道,若是不能使他快活,她也别活了。
阿汝平时虽然应酬了许多京中显贵,可对这相爷还真没打过交道。
都晓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午那客人不就被他揍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吗?
所以阿汝调弦的手一抖,蓦地发出个杂音。
苏槐似被扰到了,抬眼看她,那眼神看得她背脊一凉。
陆杳道:“相爷讲点道理,她都说了因人而异。”
苏槐道:“你看我是讲道理的人吗?”
阿汝本来琴艺了得,可在苏槐面前发挥得有失寻常水准。
陆杳见她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必压力很大。
苏槐闭目养神,听着听着,温和的嗓音开口道:“打杂的不去帮帮六姑娘吗,她吵得我很不舒服。”
阿汝脸色白了白,道:“相爷见谅,是小女学艺不精。”
陆杳本不想在他面前动手的,怕让他觉出端倪发现上回她用琴声阴他,便让阿汝随便忽悠忽悠就算了。
大不了也就是没传的那么神乎,让他失望而归罢了。
可偏偏奸佞逮着不放。
陆杳看不下去了,只好走到阿汝身边,阿汝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让她。
陆杳一边坐下,一边手里挑弦,弦音跟着轻颤,顿时音律就又是另外一种风骨。
苏槐一听就知道,是换了个人,像换了把琴似的,连音色都跟着变了。
调子极为舒缓,听了让人身心舒服。
一旁的剑铮都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她不是乡下来的女子吗,为何弹得比朝暮馆的花魁还要好?
剑铮一个俗人,自是听不懂这里边的功底深浅,但他耳朵会分辨,哪个听起来更舒服。
确实没一会儿,他便浑身舒坦得想要昏昏欲睡。意识到这一点,剑铮立马打起精神来。
苏槐没睁眼,但人清醒着,道:“不是说不会弹琴吗?”
陆杳道:“这里有的是姑娘会琴,我耳濡目染,跟着学呗。”
一曲末,苏槐终于睁开眼,没有睡着。
陆杳也没指望让他入睡,像他这样的人,功夫越深,意识力便越强,轻易是控不了他心神的。
她若是强力控他心神,立马就会被他发现。
房里余音绕梁,苏槐看着陆杳,真是洞察力惊人,一语中的:“上回听了你的琴,与这回感觉不同。”
看吧,只要她一动手就容易暴露。
但陆杳不能承认,道:“是吗,那可能是相爷的心境有所不同。上回相爷一心来嫖,肯定就听不太进去。”
苏槐道:“我回去以后身体不适。”
陆杳:“那肯定是前晚你太兴奋。”
后来苏槐丝毫没有去意,让陆杳继续给他弹琴,弹到他睡着为止。
阿汝见状,莫名觉得自己杵在这里竟有些碍事,于是找个借口遁了。
阿汝走后,剑铮就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更碍事,于是也出去了。
陆杳就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地弹。
奸佞就是不睡,他不睡也就罢了,他还听不吐,她弹都要弹吐了。
每当她弹至尾声时,奸佞就让她继续。
陆杳道:“你到底想怎样?”
苏槐倚着椅背,道:“还没有很快活。”
陆杳咬牙道:“想快活是吧,得加钱!千两银子,我保准让你很快活!”
苏槐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快活了。
陆杳道:“你不想给钱是吧,不给钱还想白嫖,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苏槐含情脉脉道:“我又不点别的曲子,加什么钱,你就这一首曲子给我弹到天亮。”
陆杳是明白了,他找什么快活啊,他纯粹就是不想让她快活。
陆杳弹得手都抽筋了,最后气得拔下自己的发簪在琴弦上乱划一通。
等她抬起头来看时,发现奸佞……睡着了?
果然贱骨头就是贱骨头。
她好好弹琴引他入睡他不睡,她乱弹一气的时候他睡得还挺香。
第047章 哪位是六姑娘?
陆杳偷偷摸摸开门出去,一出门口就看见剑铮还杵在外面。
剑铮见她出来,便问:“主子呢?”
陆杳黑着脸道:“死了。”
剑铮立马利剑半出鞘横她当前,陆杳白他一眼,道:“睡死了。”
剑铮往门里看了一眼,见主子阖眼倚睡,气息虽轻,但还是能察觉到些许。
陆杳道:“真是好狗配好狗腿子。”
说罢她拨开剑铮剑刃,就扬长而去。
陆杳回到自己锦瑟院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无比的郁闷,再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天亮了。
苏槐消停了几天,后来又到朝暮馆来。
他来得尚早,正好看见楼里的姑娘们在堂上练琴。
彼时有姑娘怀抱琵琶,在向陆杳请教,苏槐一脚踏进大门,抬眸便看见陆杳正随手往琵琶弦上拨动,她那手指灵活至极,游刃有余又非常随意,指法也令人眼花缭乱。
而流泻出来的琵琶弦音却是婉转空灵,悦耳至极。
阿汝清了清嗓,小声在陆杳耳边提醒道:“相爷来了。”
陆杳一回头,就跟苏槐四目相对。
紧接着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手指一转,就开始毫无章法地乱拨琵琶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在这朝暮馆里好好的,究竟哪里招了这混蛋玩意儿。
这时从苏槐身后走出来一人,面含笑意,看向一众姑娘们,嗓子有些异于常人的尖细,问道:“请问哪位是六姑娘?”
陆杳见他白丨粉面,没喉结,又是个男人模样,只不过没有男人的阳刚气,不难猜,怕是个阉人。
阉人那多半就是宫里的太监,他跟着苏槐到朝暮馆里来?
他如是一问,陆杳没出声,一众姑娘们自也不敢出声。
只不过根本不必陆杳回答,苏槐就替她说了,道:“她旁边那位是。”
苏槐的眼神应该没歪,看的是陆杳。那他说的她旁边那位,陆杳眉头跳了跳,转头往自己旁边一瞧,可不就是阿汝。
太监也看向阿汝,问苏槐:“相爷,就是着红色衣裳的那位姑娘么?”
阿汝见着苏槐点头,她也有些吃惊了。
朝暮馆里的姑娘都不分排行的,之所以多出一位六姑娘,正是因为陆杳姓陆,先前来找她的客人们唤熟口了,就称她一声六姑娘。
阿汝迷惑,那天晚上相爷明明弄清楚了的,为何还说她是呢?
只不过阿汝经常和陆杳在一起,慕名而来的客人们都有经常把她叫错的。
太监目光往阿汝旁边移了移,重新看向陆杳,问:“那这位姑娘又是?”
苏槐捡了陆杳的话,道:“就是个打杂的。”
太监笑了笑,道:“方才听姑娘弹琵琶弹得极好,怎么转而就又不成调了呢?”
陆杳道:“相爷大驾光临,我那点雕虫小技,心下一慌,就上不了台面了。”
太监略带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
在相爷面前尚且如此,那要是到了皇上面前,不就更加糟糕了么。
不然那般好的曲乐,若是能带进宫去讨得龙颜大悦,岂不是功劳一件?
陆杳先不想苏槐为什么睁眼说瞎话,顺水推舟地问太监道:“阁下找六姑娘所为何事?”
太监看向阿汝道:“这就得与六姑娘本人说了。”
随后太监想单独与阿汝说话,阿汝也十分上道,拉着陆杳道:“她与我是一起的。很多事旁人做不来,都得她做才行。”
苏槐一边上楼一边道:“一个打杂的可有可无,无需理会。”
太监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遵循他的意思,便道:“那就请六姑娘单独跟咱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