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别说山谷里的飞禽走兽,毫无基础的小童们,就是她有功力护体,也觉慑人心魂。
三师父的琴,和煦时如同仙乐,迅疾时如同雷霆,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雷霆过后,接着又有弦音缓缓铺开。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第一声琴里宣泄完了。
余下的都是和风细雨,带着绵绵润泽之意,哄人入梦。
小童们又重新变得昏昏欲睡,什么时候倒下睡着的都不知。
只知梦里有灿烂阳光,有草木芬芳,而他们转眼间,已长成俊俏儿郎。
可以骑马踏花,仗剑天涯。
姬无瑕在窗外听着,不知不觉也平了心态,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稍稍斜身,探了探头往窗里看去。
她看见的便是他临案抚琴的光景。
尽管与她想象中的如出一辙,但还是亲眼所见让她更难忘怀。
他解了竹青色的外袍,此时着一身荼白的长衣,黑发如墨一般,衣摆自那弦上滑过,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手,就如同他这个人。
姬无瑕想不出好的形容词,只觉得,处处尽是风骨。
说好了只看一眼,可她看着看着什么都忘了。
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要没眨眼,应该也算是一眼吧。
只不过她这一眼格外的长久而已。
第712章 你中意他什么
姬无瑕平时隐蔽工作做得甚好,只要她不想让谁发现,旁人就轻易发现不了。
不过这一点在行渊这里完全不奏效。
眼下就连阿绥都发现她了。
当行渊指间拨着几弦尾音,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看向窗边,冷不防与姬无瑕四目相对时,姬无瑕犹如遭闪电过体,从头皮麻到脚心。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忘乎所以地趴在他窗外又听又看了。
下一瞬,姬无瑕脑子还没开始转,脚底先抹油溜了。
行渊面色平常,仿若溜掉的只是一只野猫儿,溜了也就溜了。
他又垂下眼去,手里动作已停,轻轻覆在琴弦上,抚平微微颤抖的琴弦。
行渊吩咐阿绥道:“阖窗吧。”
姬无瑕一路跑回陆杳的院子,窜进陆杳的房间里。
惊得屋里的灯火都跟着窜了窜。
陆杳回头见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道:“你干什么坏事了?”
姬无瑕顺了顺胸口,还觉心惊肉跳,连忙灌了两杯水,道:“我能干什么坏事啊,还不是见你三师父没关窗,怕蚊虫去咬他,又怕他着凉来着,所以去帮他关窗。哪晓得被你师父突然抬头看个正着,我这不就跑回来了。”
陆杳揉了揉额头,道:“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么。”
姬无瑕道:“唉,兴奋过头,兴奋过头了。”
随后两人洗漱完躺床上,姬无瑕忽然道:“你三师父的那第一声琴,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陆杳不言语。
姬无瑕又道:“是不是你跟狗贼的事,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所以他生气了啊?不过要换做是我我也生气,好不容易教的个徒儿吧,出门一趟回来,徒儿竟然被人给拐了。
“要是我得知我女儿跟个男人在一起了,我也怒血上头,恨不得把那狗畜生给杀了。”
陆杳:“女儿?”
姬无瑕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对你三师父来说,可不就把你当女儿。”
陆杳:“……你这发散思维,委实无懈可击。”
陆杳的手已经开始用祛疤的药膏了,白天她在薛圣这里抹药的时候,不想行渊过来了。
她起身相迎,行渊让她坐下。
他几步走过来,敛衣亦在她身旁落座,看了她的手一眼,然后朝陆杳伸手。
陆杳顿了顿,就把手里的木片递给了他。
行渊拿过木片,刮了些药膏,托起她的手,往她手心里抹匀了去。
陆杳道:“三师父,我自己也行。”
行渊道:“是什么样的人,竟让你动了心,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陆杳道:“就一普通人。”
行渊道:“那你中意他什么,中意他普通么。”
陆杳突然明白,昨晚三师父大概生气,正如当日她伤手之时,二师父吼她时的心境差不多吧。
薛圣在旁插了句嘴,道:“也没有那么的普通,我看也是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还过得去。”
行渊看了薛圣一眼,道:“你见过了?”
薛圣道:“上回徒儿带回来给他解毒疗伤,也就前不久的事。”
行渊道:“你还给他解毒了?”
薛圣一听,赶紧把皮球踢了回去,道:“徒儿的宝贝疙瘩,徒儿求我施救,那我能不救么。”
陆杳:“……”
要是二师父不绕这么一圈,她感觉三师父都没有这么生气。现在好,二师父绕不回去,就拿她来顶。
陆杳只好道:“他也是因为救徒儿才毒发,徒儿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才请二师父施救。”
这厢,凌霄自打离开南淮以后,一路去往那镜花鸣月湖。
那处地方在西疆极寒之地,少有人在凛冽寒冬的时候还行走在外,不过正因为人迹罕至,景也是真的美。
镜花鸣月湖,湖如其名,如镜中花,亦形如月。
第713章 旧事
凌霄去的时候,湖面已经凝结成厚厚的冰,冰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晶莹剔透。
行走在冰面上,可见冰层下面,有万千水荇被封,或昂扬生长或似水柔软,形态各异。
放眼望去,便是那镜中繁花,还葱葱郁郁,美不胜收。
到了夜晚,月上中天,月光洒满整个冰湖,更是如梦似幻。
凌霄在西疆逗留了一段时日,常去那镜花鸣月湖,寻处地势较高的山头,坐在那山石上,俯瞰湖面。
凛冽寒风吹来,也丝毫不能动摇他。
他并非留恋这人间美景,只是想多记住一些,将某个人的那一份也一并看了。
此生不能天地同在、逍遥四方,他已不再强求,只是将来若说起这个地方,他多看两眼,至少有得说道的。
也零星有其他人慕名而来观这镜花鸣月湖的,看见凌霄,只当他是江湖游侠。
来者无不裹着厚厚的棉裘大衣,唯独凌霄一袭长袍,来去如风,潇洒自在。
也有人看见他常坐在山头,便问:“这位侠士,冬雪寒风,你就不冷吗?”
凌霄闻言朗笑,道:“冬雪寒风,哪抵人心暖热。”
山脚下有个镇子,镇上虽不繁华,但却是西疆行走之人的常聚之地。
镇上的客栈里,堂上烧着红炽炽的炭火,暖意熏人。
外面的人一开门进来,满身风雪顷刻就被融化了去。
大家伙凑在大堂上,煮酒,吃羊肉火锅,酒香和肉香满堂飘。
除了凌霄,客栈里也有其他一些江湖人士,以及走马贩货的商人等。
他们谈天说地,天下之大各路趣事轶闻皆顺口拈来,气氛其乐融融。
凌霄坐在靠窗的位置,那个位置都没人想坐,因为靠窗边实在有些冷,大家更愿意往堂中有炭火的地方靠拢。
若是堂中央没有位置了,大家就挤一挤拼桌坐。
只是凌霄独来独往惯了,也不惧冷,别人不愿意坐的地方他坐,他也不参与到大家的谈天说地中,只自顾自地喝酒吃饭,随便听一听。
大家伙聊起一些江湖上的陈年旧事,凌霄还听见有人在说他。
有人道:“这江湖上的事,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准。你看那些江湖大门派,皆是仁义凛然,而那江湖上的大魔头,皆是十恶不赦,可当真是这样吗?只不过是因为哪方人多嘴多,由得他说。”
“我就知道一件事,当年的江湖大魔头凌霄,各大门派为了剿他,汇聚在一起,排兵布阵、设下陷阱,看见他们为了把魔头诛灭,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正义仁善,都不值一提,为达目的甚至是卑鄙阴险。”
“哦?兄台竟知道得这般详尽?”
那人道:“那可不,当年我就在场,当时是个门中小卒,亲眼观了那场打杀。”
“详情到底如何?”
那人道:“凌霄哪有传言那般十恶不赦,他只是为寻一人罢了。”
“寻谁?”
“好像是寻义衡派的兵人夜藏。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那夜藏曾与他在衡山之巅大战过三天三夜,是唯一打败过他的人。”
“是有这回事。”
那人说得兴起:“而那夜藏是名女子,凌霄爱慕那女子。”
众人皆竖起耳朵,闻言不由恍然,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魔头也不能幸免!”
那人道:“可义衡派掌门得知此事以后,召夜藏回门派,夜藏就此人间蒸发,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