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第1257章 关心则乱
薛圣深吸一口气,猛咳两声,扭头一看见是袁空青的一名随从,便抓着他问:“你们家主呢!”
那随从拖着他便往一处墙角走来,薛圣这才看清,袁空青正神色莫名地站在那墙角里。
墙角又黑又偏,所以先前才没能发现。
薛圣顿时明白,方才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她在这角落里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薛圣也不知是什么气性,心里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急眼道:“你在你为什么不出声?”
袁空青道:“薛大夫找我何事?”
薛圣喘着气道:“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袁空青道:“帮什么忙,帮倒忙吗?”
薛圣嗫喏了一下嘴,一时回答不上来。
也是,方才要不是她的随从提他一把,他都给淹到水里去了。
好像确实用不着他什么事。
这时船外面有人在大喊,好似有船员被冲走了。
袁空青便对两名随从道:“你们出去看看,切记,以自身安危为上。”
随从会武功,行动上要迅速得多,转眼就出了房间。
薛圣留在袁空青这里没有离去,船身倾斜晃动时,房里的陈设借着水力跟着漂移,薛圣就挡在她前面,将飘来的椅凳、散落的木板等都挡开。
随后霍逍也摸到了隔壁来,见着薛圣一人挡在袁空青身前忙活着,从来没见过他为了哪个有恁的拼命的一面。
你说这个人吧,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也依旧愿意为了同一个人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
薛圣看见霍逍来,叫道:“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忙!”
袁空青道:“其实用不着。”
薛圣头也不回地对袁空青道:“什么用不着,你只需要好生待那里别乱走动就是,其余的我们自会弄妥!”
霍逍一身湿衣贴着他的身躯,敦实中带着些微胖,他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复杂,欲言又止,但还是道:“我觉得袁家主说得对,用不着吧,还是不要费那个力气了。”
薛圣恼道:“怎么不用,撞到人怎么办!”
霍逍唏嘘道:“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然后霍逍便也凑到墙角这边来,遇到水里浮着的东西时,也就象征性地拨一拨,看见薛圣使力挡东西时,也象征性地帮他一把。
袁空青蓦地道:“霍掌门人才虽不怎么样,但能陪同一起知傻犯傻,也不枉好友一场。”
霍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累道:“袁家主这话是在夸我吗?”
袁空青道:“当然是在夸你。”
薛圣道:“什么知傻犯傻?”
霍逍就道:“你没发现吗,袁家主站的角落是个夹角,就你费力推的这柜子、这椅子,也不看看,它们全都能卡在夹角外面,能伤得了袁家主吗?”
薛圣一顿,回头望去,就看见块破断的木板恰恰卡挡在夹角外面,不仅伤不了她,还能替她挡去其他的漂浮物。
薛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傻。”
袁空青道:“没有,只是不太聪明。”
薛圣沉默,真是感觉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像近来这段时日这样让他感到挫败过。
霍逍就转圜道:“呔,老弟这也是关心则乱!”
后来不知不觉,船身摇摆的幅度慢慢变小了,一次次打进来的浪也少了。
但雨还在继续下。
大雨声混着海浪声,涛涛不绝。
只要没有大风大浪,这场暴风雨便总算是渐渐消停下来了。
下了整整半夜的大雨,船在海面上趋于平稳了以后,外头就不断有脚步声来来去去。
到后半夜,暴风雨才彻底地过去了。
夜色放晴,万物归宁。
舱房里的积水都顺着门口走廊排泄了去,只不过还剩下没过脚背的厚度,需得将门槛拆了才能全部排走。
屋子里的一应行李如是包袱无疑全都是湿透了的,如是木箱,尚无妨碍。
薛圣他们到甲板上,甲板上此刻有不少人,正检查货物,处理伤员。
货物被冲下海里不少,听说还冲了三四个人下去。
幸亏袁空青的随从及时出现,用绳索拉了两个上来,剩下两个不见了踪迹。
可想而知是葬身了大海的。
船上气氛有些凝重,但天灾面前,谁又能完全应付,活下来的都应该庆幸。
第1258章 变得很奇怪
薛圣见有人伤得不轻,被断裂的锥刺木片给扎穿了身子,血流不止。
他过去帮忙处理,霍逍道:“大家别慌,我这老弟是个大夫,这事他在行。”
船主见薛圣确实手法熟稔,处理得有条不紊;那木片刺出的伤口太深,薛圣让霍逍去房里找他行李,取他日常用的医用器具来。
甲板上又点起了灯,薛圣就在那微弱的灯火下,将伤口里的木刺挑出,彻底清理干净以后再缝合包扎。
船上众人都围成一圈看着。
薛圣随行携带的药装在行李木箱内,没被水给泡到,还能用。
他给伤者一一服下,伤者的情况随后才慢慢趋于稳定。
袁空青的随从救回了两条人命,眼下薛圣又处理了船上伤员,船主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
大家都湿透了,船主连忙让人去底舱端来一盆盆的碳,生起炭火烤烤取暖。
袁空青坐在一盆炭火前,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彼时她见着薛圣处理伤员,十分专注。
仿佛只有这些伤者才能入他的眼,除此以外,其余一切事物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这种时候,与平时判若两人。
船主又让人去准备夜宵吃食,忙活一番下来,天边的天色渐渐亮开了来。
待一抹晨光破海天而出的时候,薛圣处理完所有伤员,忙完了事抬起头来,下意识就第一眼去寻找袁空青。
他转头就看见袁空青坐在甲板上,身上披着一件被炭火烘干的绒毯,头发也半干了。
她鬓角散着几缕发丝,晨曦第一抹微光照在她身上,她那鬓发也浸着柔润的金色光泽。
她冷不防回眸看来,眼里平淡无波,道:“不愧是薛大夫,做得这般得心应手。”
等薛圣洗完了手上的血污,袁空青便邀请他过来烤烤火。
先前专注忙碌的时候薛圣丝毫不觉,眼下停歇下来了,才发现自己裹着湿衣的身子都已经僵了。
他坐在火盆前烤了一会儿,都还没找回知觉。
随后霍逍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过来,递给薛圣和袁空青一人一碗,道:“驱寒汤,赶紧喝了,也好暖和些!”
薛圣捧着汤碗,渐渐才感觉到丝丝暖意。
上午日头正盛,天气回暖,整个船到处都是湿淋淋泛着水光。
船员们忙着修修补补,又重新挂起了帆,继续前行。
薛圣和霍逍则把十分包袱包裹的行囊找出来,将里头换洗的一两身衣裳拧了水,挂在甲板上晾干。
然后才有时间来感慨昨晚的惊心动魄。
感慨归感慨,但谁也不能影响霍逍那好得炸裂的心态。
他跟船主和船员们关系更近一步,遇事帮忙搭搭手,到了饭点又一起吃吃喝喝,船主都不额外算他的钱。
反观薛圣,船主和船员们都说他沉默寡言,不怎么与人交际的样子。
霍逍道:“他是这样,以往自己住在谷里,很少出来与人打交道。”
经此一事以后,薛圣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霍逍每每见他,他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霍逍又担心他钻脑筋想过去的事,便坐在他身边道:“咱们才劫后余生,应该庆贺,老弟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薛圣道:“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霍逍道:“想不明白还想它作甚。”
薛圣看了看他,霍逍便又道:“老弟不妨说说看,我也好帮老弟分析分析。”
薛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袁家主让我感觉很奇怪。”
霍逍道:“她不奇怪。”
薛圣道:“我是感觉我很奇怪!”
霍逍道:“你是说你不顾一切冲她房里,还帮她挡那些根本不可能磕碰到她的漂浮的椅凳桌柜的事吗?”
薛圣抖了抖胡子,霍逍一针见血,让他觉得最是窝囊,道:“你也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霍逍道:“你这是出于关心,一时没想到那么多。”
薛圣道:“那我为什么要关心?”
霍逍与薛圣面面相觑,然后道:“会不会因为她是船上唯一的女流之辈?出事的时候照顾一下她是应该的。”
薛圣一想,道:“这样倒也说得通。”
霍逍道:“像你这样有过一段伤心往事,又一心捣药、对女人斥之千里的人,总不能是因为喜欢人家。”
薛圣正要反驳,霍逍就摆摆手又道:“不可能不可能,想想都不可能。”
薛圣道:“当然不可能!”
霍逍道:“所以你这只能是出于相识一场的情面上对一介女流的适当关照,你自己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