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凤渊抱拳道:“她笃定父皇不会应,才说出让儿臣死心的话?。可儿臣这辈子若不娶她,宁愿终身不娶!”
说着,凤渊郑重跪下,朝着淳德帝施了全?礼。
自从荒殿出来,这是皇长子第一次如此郑重求他。
陛下一时陷入了沉默。他虽正值壮年,却不能不考虑未来继承人的人选,太子是被皇后养废了的,立了软弱无能的他,便会让汤氏外戚把?持朝纲。原本属意的老二,越发叫他失望。
而这老大,他以前一直未曾考虑过,毕竟一个疯子如何执掌朝纲。
可若凤渊只是受了毒药蛊惑,本身并没失智……他的经?历太坎坷,吃了太多苦,又怎会对兄弟有情?若是一朝执掌大权,只怕老二他们?就不光是被痛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帝王心思流转,一时想得有些深远。
凤渊童年经?历坎坷,却并无尧舜的圣人心肠,观他为人冷硬处事,做个辅助的臣子还?好,却不堪为仁君。
若是如此,为他择妻,倒不必如给储君择妻一般,要求个门?第显贵了。
如此想罢,他淡淡提醒:“皇子娶亲,不光只为情,你娶了这样的女子,可不光是世人嘲笑,对你之前途也有影响。你可想好了?”
凤渊淡定道:“想好了,还?请父皇下旨成?全?!”
“不可!”没等淳德帝应下,一旁突然传来郎君的喝止声,只见慕寒江铁青着脸喊出这句话?。
这次安庆公主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自己儿子,不知慕寒江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慕寒江说完这一句,才警觉自己失态,只能硬着头皮道:“身为皇子,择妻当谨慎,女子父兄要向礼司递交庚帖,验明与皇子生?辰八字,才可奏请陛下。”
他这么说倒是合理,可还?没等陛下开?口,凤渊冷冷道:“合于不合,我此生?唯娶她一人。又不是给你择妻,慕公子为何要如此激动,出声阻拦?”
慕公子咬了咬牙,沉声道:“只怕这是大皇子的一厢情愿!她若心爱你,怎会如此轻易离去,大皇子当真确定,她愿嫁你?”
小萤与他讲过,她并非凤渊真的侍妾,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子罢了!
凤渊如此行事,可曾问过女郎的意见?
凤渊闻听此言,轻蔑一笑:“怎么?她跟你说过不愿嫁我?”
慕寒江抿了抿嘴,正待说话?,凤渊又冷冷道:“若慕公子有意见,那我还?有一人选,不知慕公子愿不愿割爱将令妹嫁给我啊!”
此话?一出,原本闲闲看热闹的三皇子登时不干了,瞪起牛眼冲凤渊喊道:“大皇兄,你敢!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好的全?成?你的了!”
安庆公主也连忙奏请陛下:“嫣嫣被娇宠惯了,性情火爆,实在不堪为大皇子良配……”
慕寒江更是被气得紧紧握住双拳,才能努力压制火气。
一时间,御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
淳德帝听凤渊越发胡闹,也是紧皱眉头,看着乱糟糟的情形,忍不住一拍桌子:“吵什?么吵?你们?是阵前抢辎重的兵蛋子?难道手慢了,就要忍饥挨饿,娶不到?媳妇了?”
他看桌前的两个儿子,又看了看紧抿着嘴的慕寒江,实在懒得梳理这些小儿女的糟心事情。
凤渊的年岁不小了,眼看着二十四,还?没留下一儿半女。
这孩子向来欲求不高,从来没管他要过什?么东西,不过是要扶个出身不高的女子为王妃。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苦在这时候伤了父子之情。
想到?这,他开?口道:“既然是你的侍妾,想你也知根知底,至于庚帖什?么的,交给礼部补一下,走过场就是了,朕会下诏书,让你风风光光接那女子回京的。”
听了这话?,凤渊和三皇子同时跪下,谢过父皇圣明。
淳德帝皱眉看着三皇子:“有你什?么事,你谢什?么?”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赐一个也是赐,赐两个也是赐,不如也赐我与慕嫣嫣成?婚……”
他的话?音未落,安庆公主便冷声开?口道:“慕嫣嫣已经?许了人家,谢过三皇子错爱,还?请另择良配。”
这下三皇子的牛眼又瞪圆了。
凤渊自觉没有自己的事情,跟陛下确定了请旨流程,便与父皇告辞,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慕寒江手拿着面具,一路追撵过来,等走到?一处无人的长廊时,他出声道:“大皇子,请留步!”
第94章
凤渊回头看他,目光落在慕寒江拿着的那个面?具上。
慕寒江深吸了?一口气,笃定道:“你?知道她从我那逃跑了?,也知道她在哪。”
凤渊将目光落到慕寒江的脸上,悠然回答:“你?说呢?”
慕寒江此时胸口都要炸裂开来:“你?将她交到我手上,只是为了?诓骗我和母亲替你?为证?”
凤渊冷冷道:“我不会将她交到你?手上,是她想跟你?走,才走得?的!”
言下之意,那日慕寒江虽然拿了?小萤假扮太子的机密相胁,又领人包围了?瑞祥王府。
可若不是小萤松口表示要跟慕寒江走,那慕寒江就带不走人!
“至于你?母亲为何愿意来证,那你?要问?她。像她那样惯会权衡利弊的人,一定是深思熟虑,想到了?得?罪西宫的弊端,比她自己承担毒害皇子的罪责要轻,这才来证的,怎么,你?还要我对你?们母子感恩戴德?”
慕寒江直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可这愤怒的源头是什么,又该滚滚流向哪里,却全无头绪。
凤渊好似洞悉了?慕寒江掩在晦暗下挣扎成?一团的乱,伸手扯过他手里的面?具,一边打量那面?具,一边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小萤祸乱凤家宫闱?”
慕寒江抿了?抿嘴:“她不是那样心性的人,可那么胆大的女郎,若她做过的事情被陛下知晓,你?该知后果!再?说你?往后怎么将她往陛下的身?边领?”
凤渊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慕寒江的眼,若有所思道:“慕公子,其实你?不是担心我娶她,而是不愿她嫁我吧?”
听起来像是废话,可慕
寒江仿佛被说中了?心事,瞳孔微微放大,顿了?片刻,才咬牙切齿道:“你?……在胡说什么?对,我是担心她甚于担心你?。因为你?这样是在害她!你?明知她身?世清苦,为何在她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时,还要固执将她留下?放她回去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放?就像你?打算做的那样?我不是你?,在荒殿苦熬的十?年,活着便如同地狱里煎熬,我只知道抓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真切的。可你?呢,明明每次见到,眼睛都紧盯着她,却因着种?种?桎梏,甘心做个君子?慕寒江,你?可真像你?母亲,虚伪得?连自己都骗,你?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难道在她还是太子的时候……”
“够了?!”慕寒江没想到凤渊会突然说破,一向儒雅的脸上难得?挂了?尴尬狼狈。
凤渊轻笑了?一下:“不管公子怎么想,以后都离瑞祥王妃远些,否则休怪我与你?翻脸!”
说话间,那张狰狞的阎王面?具,在凤渊的大掌间被搓成?了?粉末。
慕寒江缓过神,低头看那面?具,怒道:“这是证物,你?怎么擅自损毁?”
凤渊拍了?拍手:“弄脏了?的东西,要它?作甚?”
“你?……”慕寒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凤渊懒得?再?跟慕寒江掰扯,转身?大步出?宫而去。
而慕寒江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双手微微攥紧,心中翻滚的却是凤渊的那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什么时候?他也不知,只是今日凤渊突然提出?迎娶闫小萤,他却觉得?无法接受,凭什么?明明皇长?子的桎梏更多,他却不管不顾,一意孤行?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恣意妄为?凤渊这么做,只会害人害己!
……
就在陛下书房内这场风波不到一个时辰,啸云山庄那边就得?了?关于书房审案的密奏。
“他居然只是向陛下请赐了?婚书?”主上正在擦拭着一把七弦琴,用蛋清给那蚕丝的琴弦保养。
“他是求了?哪家贵女?”
坐在轮椅上的范十?七低声道:“是他府里养着的一个商贾出?身?的侍妾,不是什么贵女。”
主上低低笑了?出?来:“当真懂得?韬光隐晦!他若求娶对他有裨益的高门女子,一定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可为了?避讳猜忌,就娶了?那么低贱的女子,也非常人能?为!可惜啊,此等心性,若能?为我所用,可比西宫的废物母子要强太多了?!”
范十?七现在提起凤渊就觉得?四肢痛楚,他的断筋虽然接续上了?,可也失了?气力,俨然成?了?废人,如今也只能?在山庄负责情报的收集。
“至于魏国的抚王霍不寻已经暂时坐船离开,可因着没能?带走怡妃,他托人问?主上,能?否安排他再?来一次大奉都城?”
主上保养好了?琴弦,用扇子轻轻给弦子打扇:“我养了?这么多的线里,顶数魏国的两兄弟没有白养,居然一不小心,让昔日落魄的两兄弟执掌了?魏国。可惜那霍不琛翻脸无情,跟凤渊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狼。还好他这个弟弟,色迷心窍,留了?短处。可惜,本?想让他挑起两国祸端,却这么不清不楚地偃旗息鼓了?……还没查出?那怡妃到底是如何回宫的?”
范十?七心里一紧,连忙道:“属下在抚王身边又安排了?人手,打听到这次救下怡妃的,是在毓秀村救下葛大年夫妻的女子,听说,她还是杀死碎银的那个绝顶高手,据说所用招式能?克制范氏刀法,身手不凡!”
主上的手顿住了?,带着兜帽的头微微抬起,诧异道:“是个女子?”
范十?七道:“属下猜测,这女子应该是萧天养派给大皇子的死士暗卫!如此高手,一定有名有姓,若从萧氏门下查找,必有收获!”
主上冷哼:“萧氏门下的女高手?萧天养为人向来挑剔,又有叶展雪珠玉在前,不如叶氏的女子,他岂会收到门下?他什么时候收过女徒,怎么从不见你?来报?范十?七,你?的脑子若是跟手脚一般无力,当真就是无用的废人了……”
范十?七听得?一惊,连忙道:“只因为萧氏门下有许多我安插的人,可是他移居京郊山上后,便一个门徒都没有带,属下马上安排人,从萧天养处套出那女子的底细!”
主上又是轻笑一声:“几次布局,都是差一点就功亏一篑,这棋局里定然是有我没有算到的纰漏,将之找出?碾碎,才可继续,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范十?七连连应下,正要转身?离开,主上却指了?指那把名琴道:“将这把琴,借着汤家人的手,送到怡妃那去。”
这次怡妃没有被废,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不过如此也好。商氏母子不堪一用,他也需得?培养些好用的了?。
而这怡妃当年与霍不寻的私情,正是现成?的好把柄。
但愿这个怡妃懂得?识时务,不然她那冷宫姑母,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
此时的闫小萤可不知深宫内外的风云变幻。
她在皇寺送走了?汤觅之后,娘娘回宫,城中门禁解封,她便买了?一套四季鲜花饼,带着小五跑去山上看望萧天养老?前辈了?。
这次在五里坡与人对战,小萤才体会到萧老?前辈为自己付出?的心血,自当买些糕饼作为谢师礼的回报。
萧天养看小丫头一改之前总想逃之夭夭的德行,开始对自己围前围后了?,也很受用,当即扬言要再?教小萤一套功法。
小萤殷勤给老?前辈冲了?一杯茶问?:“萧老?前辈,你?知道啸云山庄是个什么底细吗?”
萧天养皱了?皱眉:“就是个游走黑白两道的生意铺子,凡是赚钱的,铁矿生意,人命买卖,没有那山庄不做的,是以关系深厚,让人触摸不得?。至于山庄的主人,我也未曾见过,而山庄的管事叫范十?七。阿渊之前跟他们往来密切,我劝了?几次,他也不听,你?要多劝劝他,他好像听你?的。”
小萤却若有所思地问?:“可我总觉得?这位主上,与故去的叶王妃也相熟。您知道还有什么人与叶王妃交好?对她成?婚以后的家事了?解甚深?还有安庆公主……她在嫁给定国公前,跟陛下关系如何?”
萧天养没想到这小小女郎问?的尽是陈年旧事,一时也有些怅然:“跟展雪交好的人太多了?。她的性子可跟凤渊那闷葫芦不同,生平最?爱结交。成?婚前,仰慕她之人大有人在。就连萧雨嵉的夫婿,也曾喜欢展雪……”
萧雨嵉便是安庆公主的闺名。
说到这,萧天养自觉失言,不该如此妄议侄女萧氏的家事。
小萤又挖到了?个八卦:“这么说,定国公当年也喜欢凤渊的阿母?”
萧天养也是叶展雪的仰慕者,却毫无醋意,还带着无比骄傲道:“只要见过展雪,不瞎的男子谁不喜欢她?不过展雪绝非寻常女子,只可仰头瞻望,却近身?不得?!”
小萤听得?愈加好奇:“叶王妃如此奇女子,为何会嫁给陛下?”
虽然淳德帝年轻时也是俊帅非凡,可叶展雪应该也不会是重颜色的浅薄女子啊?
萧天养微微叹息:“以前我也不懂,不过后来也渐渐明白,展雪嫁的不是男子,而是她的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