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皇后走来,她带的侍卫却留了下来,将房门上锁,连窗户也封上。
鉴湖被宋媪训斥了一通,也很委屈,便在窗边低声骂了一会闫小萤,告诉她晚上休想吃饭,才恨恨离开?。
闫小萤无谓一笑,甩了手?里的瓜皮,转身躺回床上。
她需要好好梳理一下今日的诸多变故。
今日,她替了阿兄跳了河渠之后,便沿着湖边,绕到了她平日读书的书房一侧。
那里无人读书时,便无守卫。书房中有太子衣箱,她在那换好了衣服之后,便去?寻了海叔。在海叔早就得了她的吩咐,准备了炉火。
她用烧水的小炉子?烤干头?发时,海叔早已?离开?依计行事去?了。
阿兄被囚的那个地方荒无人烟,跟疯皇子?居所?乃是?向背分布。
阿兄失踪,那里的人失了主心骨,发现湖中铁栅栏的破绽后,一定会尽快撤了去?找人。
那处荒殿这两天总有工匠马车出入,海叔一早联络了她在京城安插的手?下,到时候,会乔装工匠混入荒殿外?侧将床下昏迷的阿兄用车转移出去?。
在京城里,有她之前安插的据点?,只?要出去?自然有人接应。
依着小萤的意思,海叔也不必回来,可?重获自由。
不过海叔却摇头?,表示自己还要回来,不然宫里平白少了个宫人,必然会有破绽。
小萤还没脱身,他不能让小萤孤身涉险。
荒殿运人若成事,他会在日落前回宫,然后经过她的宫门前时,发出猫叫暗号告知于她。
于是?头?发烤干后,闫小萤这才潜回储文宫,正遇到皇后突袭。
她不走,除了还有旧账要清算,更是?要拖延稳住皇后为阿兄他们?争取时间?,让皇后一时想不到折返回荒殿屋内搜捕。
若是?一切顺利,阿兄现在已?经被海叔转移出荒殿了。
小萤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现在的东宫,可?不全都是?皇后的人。
汤婆娘乱了阵脚,毫无缘由将他囚在东宫,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宫中各处。
听?说陛下将有大宴,已?经筹备许久了。这次驻守在外?地的叶重将军回来了。陛下生出叙旧心思,早在之前,就召集了许多昔日军中旧部。
明日陛下要宴请旧朋故交,若是?估算不错,这些皇子?们?都要去?见人的。皇后关不了她太久。
她只?需坦然处之,等海叔报平安就是?,想到这她安然闭上眼睛。
不过,她有些对不住那阿渊,因为就在清晨他钻木取火的时候,小萤偷偷在他的水杯里放了些迷香粉。分量放的不多,但也足够睡上悠长一觉。
没办法,他太精明,若是?一直清醒,必定会发现自己的手?下在隔壁运送阿兄,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倒不如让阿渊睡一觉,省了彼此麻烦。
日渐西斜时,小萤却等不到海叔发来的猫叫暗号。
她被困在东宫,也不知海叔是?否顺利将阿兄偷运出宫外?了!
就这样过了一夜,四周寂静。可?是?海叔似乎一直都没回转。
小萤一夜难眠,想推开?窗户透一透气
,却发现窗户都已?被封。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乱了思绪,顺手?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充作宝剑,来了段戏文“雷震子?救父”的棍法。
待舞得尽兴,她武生唱道:“雷开?,吃我一棍!”
只?听?门外?有人赞叹:“太子?好情致,这曲调叫人听?了心神俱振!”
小萤不慌不忙收起鸡毛掸子?,瞄着门缝看了看,咧嘴笑道:“李公公,你怎么有空来孤这里了?”
原来是?淳德帝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老宦官笑眯眯地看着上了铁锁的房门,不咸不淡地问一旁的侍卫:“陛下要召诸位皇子?入宴,你们?东宫玩得什么名堂,怎么还将房门锁上了?”
就算凤栖原再窝囊废也是?太子?,满宫上下,除了陛下,也就皇后能有锁太子?的本事了。
李泉心里明镜,却嘴上充傻,假作不知。
一旁侍卫们?面露难色,说是?皇后的吩咐。
李公公不慌不忙,笑道:“陛下宣召,不知皇后娘娘肯不肯放人?”
若这种选择都不会做,也就不必担着宫里的差事了。
李公公的话?还没问完,就有人赶紧给房门解锁了。
有个侍卫机灵,趁着别人不注意,一溜烟跑去?给皇后送信去?了。
房门被打开?,闫小萤晃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屋,又将掸子?扔给一旁的小太监尽忠,便跟着李公公出了东宫。
刚出东宫,她便看见二皇子?正跟一人立在宫道一旁在闲聊。
看她出来,二皇子?状似不经意地回头?,便笑着赶过来施礼。
看来她被皇后囚禁的事情,在这一夜之间?悄然在宫内传开?。
皇后母子?失和,这里面的隐情太勾人,二皇子?被好奇心折磨得不行,故意等在这里看热闹。
闫小萤没搭理这笑面虎,越过他看向另一人。
那等玉树临风,文雅而立的气质,满京城里只?慕家?郎君独一份啊!
看来慕公子?深受陛下爱宠,虽不是?皇子?,也被召入宫内了,不过怎么都跑她的门口聊天来了?
她跟慕寒江戏园子?“私会”不能告人,便笑嘻嘻地打招呼:“公子?的腿好得真利索,还是?父皇的台阶风水玄妙,哪天孤也摔摔,看能不能摔得头?脑伶俐些?”
这话?太讽刺!
二皇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等着看慕寒江“回敬”太子?。
慕寒江与太子?交恶,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这老四也是?得了失心疯,色胆够大,总拿话?语撩拨一向清冷孤高的慕公子?。
被皇后养傻了吗?当真不知慕家?下一代的家?主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四年?幽禁之苦,是?白吃了!
不过让二皇子?很是?失望,慕寒江今天似乎很有君子?风度,看了看嬉皮笑脸的太子?,表情平和,居然还回赞太子?,说他乃龙之骄子?,原该天生聪慧,万望保重身体一类的客套。
那副毫无锋芒,谦和的样子?,恍惚中慕家?郎君换了个人,全然忘了以前凤栖原是?如何害他腿瘸的。
不光二皇子?暗暗吃惊,小萤也觉得如此平和的慕公子?无趣,便不再逗他。
她干脆转头?,假装不知问李公公,陛下将几个皇子?召去?所?为何故?
李公公笑着道:“陛下今日宴请叶将军,还有几位旧日军中同袍。这些都是?当年?跟陛下一起从郊野一起打拼出来的。他们?都带着亲眷儿女如同家?宴,陛下也想让故友看看几位皇子?风采,这才让奴才找几位皇子?过来。”
原来叶重跟淳德帝,还有慕寒江的父亲慕甚,同是?年?少时结拜的异姓兄弟,乃是?换命般的交情。
他们?三个都曾入营带兵,一起冲锋陷阵的部将也有不少,许多年?岁已?高,老早卸甲归田了。
这次陛下亡妻的兄长叶重阔别京城足有十年?,终于北地边城凯旋而归。
趁着这难得机会,当年?与陛下打江山的部将们?受了邀约,带了各自女眷儿孙入京与叶将军相聚。就连帝师葛先生也作为昔日幕僚旧部,带着夫人孙氏陪同参加。
可?惜定国公慕甚身体不好,已?经卧病在床多年?,不能见客。
于是?陛下宣了慕公子?入宫代替父亲,也来跟他父亲的老伙伴们?见见。
一时间?厅堂满满,那些老部将的儿孙操着熟悉的乡音,纷纷给诸位皇子?们?见礼。
这样亲友敦睦的场景,让久居高位的淳德帝觉得异常怀旧亲切。
想当年?,他还是?落魄世子?时,不就是?与这些老家?伙们?一起大碗吃酒,大块分肉吗?
那时候喝多了,他们?甚至借着酒劲打过群架,打得鼻青脸肿后,再一起喝酒一笑泯恩仇。
那等肆意张扬,痛快极了!
如今他被供在朝堂,整日跟一帮文绉绉的臣子?们?咬文嚼字,互相揣摩心思制衡,还真让人怀念起做世子?时乡野军营的日子?啊!
除了一众皇子?,商贵妃是?唯一出来作陪的后宫女眷。
她比汤皇后入府早,在叶氏生产后不到一年?时,被还是?王爷的淳德帝纳入王府的。
那时叶氏与陛下关系恶化?,羞于见人。厅堂后院里的事情,也大都交给商氏打理。
这些陪着陛下打江山的老伙伴,都入府吃过商贵妃亲自做的汤饭。
凭着这层旧交情,商贵妃倒比后来明媒正娶的汤皇后更像这些人的家?嫂。
如今,商贵妃看到老伙伴和亲眷们?,也是?一脸久别重逢的感动,再无贵妃矜持架子?,亲自舀酒端菜,顺便拉着二皇子?一路交际。
那一口一个“萧家?姐姐”“李家?二叔”“三叔”“孙家?姐姐”地叫着,八面玲珑,平易近人得很。
小萤寻了桌子?坐下,打量一众人等。
在座的诸位中不乏怪人。
其中有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者,面色阴沉,不似故友重逢,倒像是?来吊唁亡灵,坐在最靠窗子?的席上,毫无仪态歪躺着饮闷酒。
他甚至连商贵妃递过来的酒也懒得接,只?是?眼睛直勾勾望着窗外?的天空,也不知在看什么。
尽忠也不认得这人,于是?小萤凑到慕寒江身边,捅了捅他,问那人是?谁。
慕寒江看了小萤一眼,说道:“他是?臣外?祖的弟弟,家?中排行老三。名讳为‘天养’。因是?武林人士,不曾入朝为官,是?以做派不甚拘谨,还请太子?海涵。”
哦,就是?剑圣萧九牧的弟弟喽!剑圣的名声,响彻江湖,他的三弟弟应该也是?个武功了得的江湖人物。
闫小萤对于武盟侠客一类并不熟悉,对这场宴会也不那么热忱。
除了担忧着阿兄和海叔,她还分神想了想天禄宫的那位。
昨天阿渊故意点?火,将阿兄宫里的人引开?。
若凤栖原一直不见了踪影,依着皇后的性子?,势必溯源追根,追查到阿渊那里。
但愿阿渊机警,能应付过去?,不然就算有些武功,也孤拳难敌,难以自保……
她一时想,那封用暗码写的信里到底有什么作用?难道只?是?跟熟人报一报平安?那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大皇子?,现在又是?如何?
就在这时,宫门外?那侍卫长的脸一闪而过,他跟门口侍卫寒暄几句,又警惕地仔细往里望了望,便转身走了。
看来闫小萤被宣召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便派他来看看动静。只?是?大殿内祥和一片,并无异样,更无失踪太子?突然出现。
那侍卫长略略放心了,便转身离开?了。
小萤也无心在殿上,她想趁机要去?找寻海叔,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于是?便寻了要去?方便的借口,出了耳房,她又借口消散酒气,只?带着尽忠一人在花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