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据那伙计跟海叔描述回来说,遇到的是位戴着兜帽遮脸的老叟,看了那封信后,竟然大叫一声,抽剑砍断了瀑布潭边的一块大石。
这般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小萤听得挑了挑眉,首先想到的是那人会不会是阿渊的亲舅舅——叶重?将军?
可?是叶重?新近班师回朝,人已到京城,每日酬客不断,还被陛下邀到宫中?,压根没有出城,哪有空去秋瞑山啊!
她该做的已经做到,剩下的就看大皇子如何守诺,助她与?阿兄相见了。
第二天清晨,她趁着宫人们还没起床,再回院子时,将那人回信递给大皇子,证明自己已经遵守承诺。
阿渊仔细看了那信,然后撕碎扔到了一旁自制的灶坑里烧掉。
他似乎早做好了准备,那破旧的衣服箱有几个已被踹碎,又?转身回屋,取了个罐子,上面还淋了些助燃的油脂。
小萤好奇,问他哪来的油,他依旧言语简短:“鼠油……”
能从耗子身上积攒出这么多油,还真是个人才。
被囚禁整整十年,消磨时光的营生必定不少,阿渊积攒的家当,应该也只露了冰山一角。
再接下来,大皇子拿了一段有些发黑的木头,取了些干绒草,拿起棍子,便开?始熟稔地钻木取火。
这一时半刻也冒不出火星子,不过看样子他应该常做,不一会就开?始微微冒烟。
小萤赞许看了一会,便将之前?从?御膳房顺来的火折子递给疯子——还是这个省事些。
大皇子瞟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受小萤好意?,依旧固执摩挲火星。
看来那日夺了他的羊腿,这厮的怨气?也很大。
小萤热脸贴了冷屁股,无奈靠在墙边耐着性子等他弄。
终于,一点火苗在他手?中?窜起,阿渊引燃了一根木板,顺着木箱爬上,来到墙边,将点燃的木板——扔向?了隔壁院子。
宫中?起火乃是大忌,宫中?自有观火的燎台,查看四?周烟火气?。
而这浇了鼠油的木料点燃,自然发出乌黑的烟气?,就算白天,也分外醒目,很快就会引来人的。
就在这时,隔壁的人应该刚刚晨起,惊恐发现院墙下的柴堆着火,自是慌乱。
有人看到了那疯皇子在扔甩火种时,疯皇子也不躲,自是趴在墙头嚣张怪笑?。
隔壁住着大皇子并非秘密。宫里谁都知道他是疯子,杀人放火都很正常。
那跟皇后报信的侍卫长也看见了,自是有些慌乱,毕竟只有他知,皇后在这里藏匿着瘸腿的太子,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一时间只能手?忙脚乱地灭火,而几个侍卫则冲出院门,准备绕到囚禁疯子的院子,冲进?去将他按住,免得他放火引来宫里的其他人。
就在院子里乱成一团,人都跑到墙边灭火的时候,闫小萤则从?墙角处悄无声息落下,若狸猫般灵巧闪入内殿中?。
凤栖原的腿伤还没有全好,平时也不许出屋,拄着拐正探窗往外看。
闪神功夫,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凤栖原吓得刚想喊,却被那人及时捂嘴,又?听到来者低声道:“太子莫怕,是我,小萤!”
凤栖原看到那张跟自己肖似的脸,顿时惊喜:“原来是你,怎的平白吓我?”
小萤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戏本子:“这是我闲时写的,正好送来与?你打发时间。”
凤栖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人这般投缘过。
母后是绝不会让他摆弄戏本子,小萤居然敢背着母后送给他,自是感动?都来不及。
于是他喜不自胜想要打开?戏本看。可?是小萤却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问他:“……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出宫看看?”
凤栖原先是眼睛一亮,不一会目光暗沉下来:“我就算被父皇废了,也是皇子,这里就是我的家,父皇母后不准,我哪都去不了?”
小萤知道,他心里还当那蛇蝎皇后是亲生母亲,自己此时说出他身世秘密,只怕阿兄一时接受不了,反而坏事。
所以她只是诱惑贪玩的孩子般小声道:“我倒是有个机会,带你出宫见见世面,你玩够了,再回来就是。保证别人都发现不了。”
“真的?”这下凤栖原彻底心动?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被囚在宫里最冷僻的地方,连屋子都出去不得。听母后的意?思,在他腿伤没有痊愈前?,哪里都去不了。
可?若小萤能带他出去玩玩,再趁母后发现前?回来,那再好不过。至于小萤这般是否居心不良,全不在凤栖原的单纯考量内——她可?是母后亲自找来的替身,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小萤附耳过来与?他说时,他便频频点头,听得两眼放光。
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孩子,偶尔遇到这等跳脱常规的机会,如何能抵抗得了?
可?当小萤附耳低语,细说着自己的打算时,那胆大的主意?却让凤栖原听得心惊肉跳,连连摆手?:“啊,这样啊!还……还是不了,若母后知道,非扒了孤的皮!”
小萤微微一笑?,也不再劝服,只是绕到了凤栖原的身后,突然抬手?,将凤栖原敲晕。
她方才跟阿兄说话的功夫,打量了屋内家私摆设,那床下是藏人的好去处。
当她刚将阿兄藏好,屋门就打开?了,一个侍卫神色严峻走进?来:“殿下,此处不安全,您需要马上搬离。”
显然他拿了闫小萤做太子,并没有察觉到已经换了人。
闫小萤隐在帷幔之后,侧脸而立,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件斗蓬,穿戴好,掩上兜帽便拄着拐杖,跟着侍卫出去了。
许是怕方才的烟气?引来旁人,这一院子的人连东西都没收,就前?后夹着“太子”急急而去。
他们要去的是另一处荒僻宫殿,虽然沿着外宫墙前?行,却正好经过一道沟渠,这道沟渠直通宫湖……
那前?后侍卫只顾着查看周围有
没有人,并未太防范一瘸一拐的弱鸡太子。
以至于太子突然甩开?搀扶的人跳入河渠时,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待回神时,那太子居然顺着河渠钻过宫墙入了宫湖之中?,若鲤鱼入水,翻动?了几许水花,再无痕迹……
那天一连串的意?外,惊得汤皇后起身时都微微打晃,恨不得手?撕了那禀报的侍卫长。
“太子又?不是鱼,什么叫了无踪迹,他就算淹死了也得有个尸身漂浮啊!”
第24章
侍卫慌忙回禀:“真的是?了无痕迹,卑职派了两个熟识水性的下河渠去?找,全无太子?踪迹,后来又派人去?了宫湖,也不见有人游水……若是?太子?遇难……大约得等些时间?才能漂浮上来……”
汤皇后被他这话?气得哽住,只?抓起手?边茶盏,狠狠砸向侍卫:“等太子?的尸身漂浮,你们?的坟头?也该长草了!去?!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侍卫长被砸到额头?也不敢躲,只?能忍疼继续禀报:“只?是?……只?是?卑职派人下湖查看,发现湖下阻隔的铁栅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撬开?了……只?怕太子?……只?怕太子?已?经从荒殿游回内宫了!”
什么!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铁栅栏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跟凤栖原里应外?合?
她强作镇定,命侍卫扩大搜索,在内宫的湖中秘密搜查。
待侍卫走后,皇后还是?心绪难平,在厅堂里彷徨踱步。
凤栖原跟陛下一起在西海行宫住过,倒是?会水。可?他因为年?幼时曾经受了大皇子?的惊吓,差点?溺毙,并不喜欢戏水一类。
这种一言不发突然跳入河渠的癫狂,压根就不是?凤栖原的做派啊!
这般乖张行事,倒像……他那个一母同胞的家?妹!
想到这,汤皇后猛然瞪大了眼,对宋媪高声道:“走,去?储文殿!”
等到了储文殿,偷懒打盹的侍卫醒神,慌忙迎过来,却说太子?还没起床。
而那鉴湖死丫头?居然也睡得睡意深沉,怎么叫也不起来,最后还是?宋媪用茶水泼醒的。
皇后现在心如油煎,无暇申斥下人,径自闯入宫中。
可?一揭帷幔,却发现床榻空空。
汤皇后瞪眼转头?,咬牙切齿地问:“太子?……人呢!”
侍卫们?也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刚刚被一碗凉水泼醒的鉴湖更是?一脸惊慌,腿软跪地。
就在汤皇后准备下令搜宫时,一旁窗户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母后想我了,怎么这么早来了?”
只?见窗边伸出少年?的脑袋——头?发蓬乱,穿着一身素白绸缎便衫,咬着甜瓜笑嘻嘻地看人。
看着这慵懒模样,倒像是?刚起床的光景。
汤皇后快步走到了少年?跟前,看那吊儿郎当的德行便知眼前的是?假货闫小萤。
她伸手?摸向小女郎的头?发,发丝干燥,衣服也是?干的,并不像刚泅水的样子?。
难道……那失心疯跳水的人,真是?凤栖原?
皇后惊疑不定,挥手?让侍卫宫女出去?,然后盯着她的眼紧声问:“你可?知……太子?跳水了?”
闫小萤瞪大眼,吐出嘴里的瓜蒂:“啊!他怎么这么想不开?,人救上来没有?”
皇后不再说话?,只?眯着眼,想要从小女郎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
闫小萤也不说话?,困惑回看皇后:“娘娘,您不说话?,可?是?……太子?薨了?”
说着,她眼圈一红,哽咽道:“天爷啊!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娘娘,是?不是?您平日太严苛,薄待太子?,以至于他积郁在心,投河自尽?”
小女郎声音略大,皇后连忙捂她的嘴,拧眉低声训斥:“就算人死了,也轮不到你哭丧!给本宫闭嘴!”
闫小萤侧头?甩开?皇后的手?,表情收放自如,再次吊儿郎当道:“您说得对。”
说完,她从窗户侧身入了室内,继续吃着甜瓜,含糊道:“既然不用我哭丧,娘娘来此有何吩咐?”
皇后解了心中疑虑,此时心里也没个主意,头?穴隐隐作痛。
她再次无比后悔当年?行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谁能想到那一向乖顺的凤栖原如此不省心,居然紧要关头?,玩起跳水失踪。
想到这,她紧声吩咐宋媪,派下人去?,满宫严加搜寻。
另外?,在太子?没有找到前,闫小萤不准出屋见人。
毕竟若太子?的尸身漂浮湖中,又或者凤栖原乱跑被人撞见,这个晃来晃去?的太子?又要如何与人解释?
宫外?的账本被慕寒江那疯狗死咬不放,兄长火烧眉毛整日追着要她想办法。
宫内又出了凤栖原生死不明这般要命乱子?!
汤皇后也不知最近怎么了,诸事不顺,有按不完的水瓢,一起一伏,顾此失彼。
现在唯有先继续搜寻湖里的,定了生死,再做接下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