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碧色
他?今日身着朱衣,长身而立,愈发衬得身形如竹,肌骨如玉。
倒像极了当年初来建邺,两人?于祈年殿外擦肩而过那日。
萧窈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向他?勾了手。
这?动作并不稳重,甚至称得上轻佻。崔循却连眉头都没皱,拂去?肩上细雪,进了她休憩的偏殿。
婢女捧了衣物上前伺候,却见?她摇了摇头:“出去?吧。”
萧窈醉酒后睡了半晌,才醒不久,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而懒散,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清亮。抬眼看向崔循,似笑非笑道:“少卿来服侍我。”
任是谁,也不会将?崔循与“服侍”这?个词想到一处。
婢女临出门前隐约听了这?句,险些咬了舌头,忙不迭跨过门槛回手关了门。
崔循倒没恼,只是神情有些无奈。
萧窈便又问:“好不好?”
崔循喉结微动,缓步上前。
他?这?样的出身,自?然不曾伺候过人?,许多?事情做起来便难免生疏,尤其是在萧窈仿佛打定主意要?作弄他?的情况下。
白净如雪的赤足踩在朱红官服之上,萧窈偏头看他?,含笑催促:“冷。”
崔循闭了闭眼,按下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为她系袜穿鞋。
“嗳,”萧窈披着绒毯打量,调笑道,“我初见?你之时,便想着他?日后宅该养这?样一位。”
崔循动作一僵,攥着她脚踝的手收紧了些。
萧窈自?顾自?笑道:“但若是只会这?般笨手笨脚服侍人?,却叫人?喜欢不起来……”
话音未落,便觉肩上一重,仰面倒在了绵软的锦被上。
崔循欺身上前,单膝跪于床榻边沿,抵在她腿间。鸦羽似的眼睫垂下,声?音平静却又有些哑:“殿下后宅养人?,只是为了伺候穿衣不成?”
原本落在脚踝的手,攀上柔滑如凝脂的小?腿。
萧窈只觉被他?指尖触及的肌肤隐隐酥麻,下意识挣了下,没挣脱。便一脸无辜看着他?,提醒道:“这?是栖霞殿。”
崔循沉默片刻,松了手:“我知。”
说罢,便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一言不发地继续服侍她穿衣。
因顾忌着连日劳累,时常困得厉害,沾了枕头不多?时便能入睡,崔循已经有段时日未曾扰她,每日晚间只安静拥她入眠。
萧窈视线触及他?因方才那场撩拨而起的反应。想了想,在崔循为自?己整理衣裙系带时,忽而开口道:“去?朝晖殿吧。”
崔循一怔。
疑心自?己会错了她的用意。
萧窈道:“若是不愿,那便算……”
“没有不愿,”崔循为她理好腰间的环珮,“乐意之至。”
除却武陵自?少时起居住的院落,朝晖殿也算得上是萧窈的闺房。她心中一动,决定来此处时,并没想过某些事情在此处会别添一重意味。
崔循的目光已经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慢条斯理,剥笋一般,褪去?不久前才为她穿上的衣裙。
萧窈愣是被他?磨得有些难耐,小?声?催促,只是待他?无所顾忌地索求时,没撑多?久便又语不成声?地讨饶。
崔循似是叹了口气:“是我伺候得不好吗?”
萧窈:“……”
怎么?有人?这?般小?气。
崔循又问:“殿下还想要?旁人?来伺候吗?”
萧窈被他?问得肝颤,又被潮水般涌来的快感刺激得说不出话,一时倒也顾不得旁的,只摇头。
崔循的手落在她心口,低声?笑道:“那我便记下了。”
第100章
章
萧窈各种意义?上地放纵了一日。
没做什么正事, 醉酒睡了半晌,晚间又被崔循打着“伺候”的名义?厮缠,自己也记不得几更天才睡去。
耳鬓厮磨间的愉悦做不得假, 只是第?二日醒来, 腰酸腿软也是真的。
一室寂静, 暗香浮动。
她窝在绵软如云的锦被中,几乎生出些惰意来, 想?再合了眼, 睡到日上三竿才好。
崔循已起身?换了衣裳, 见她睡眼惺忪, 低声道?:“既困着, 便继续歇息吧。”
“算了, ”萧窈轻拍着脸颊, 掀了锦被, “今日还有事情要?做。”
她接了谢家的请帖,昨日也与阳羡长公?主约定, 一同过去。倒不单单是念在素有交情的份上,更要?紧的是,桓氏三房那?位夫人卢氏应当也会前来,有些话要?说。
候着的婢女听着动静,正要?上前服侍, 被崔循扫了眼, 不明所以地迟疑在原处。
崔循接过衣物。
婢女埋着头,没敢有任何异议。
萧窈看在眼里, 失笑道?:“先前那?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自有要?紧的事情要?做, 实在不必为这点细枝末节耽搁。”
崔循并没应,只言简意赅道?:“费不了什么功夫。”
见他态度并无松动之意, 萧窈便也只好认了。
崔循亲手帮她穿上层层衣裙,以指为梳,将睡了一夜略显毛躁的长发?理顺。指尖蹭了蹭柔软的耳垂,目光微黯:“我不擅绾发?……”
他做事有条不紊,并不拖沓,但萧窈从未觉得穿衣会是这样漫长的事情,脑海中莫名浮现崔循慢条斯理解衣带的模样,险些脸都红了。
闻言,连忙抓了他的手:“让红珠她们来就是!”
“好,”崔循捏了捏她指尖,“他日若得空,我学?些。”
……实在有些太上进了。
萧窈一大早被他扰了心神,直至见着阳羡长公?主,才将思绪悉数收拢回来,大略讲了今日打算。
“你是会挑人的。”萧斐斜倚迎枕,抚着膝上的手炉,“桓家三房为庶,与大将军早有嫌隙,只是碍于强权不敢相争。卢氏又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绝不会想?要?赌上身?家性命,来博更进一步的富贵。”
先前因着王旖,萧窈已将桓家摸得一清二楚,也曾有意无意与卢氏打过交道?,说得上话。
闻言道?:“姑母也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而?今江夏王虎视眈眈,夹在其中,他们自己心中恐怕也难安。若是个有成算的,便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萧斐了然道?,“今日之事,兴许费不了你多?少口舌。”
这本就是桩互惠互利的交易。
待到梅园遇着卢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议定。
长公?主与谢老夫人亲厚,一年到头只见这么一回,总要?多?留些时辰。萧窈在此?用过饭,先一步告辞回宫。
议事厅中寂静无声。
朝臣已陆续散去,只萧霁仍坐在书案后,专心致志翻看面前的竹册。听着殿外内侍行礼声,这才回过神,含笑问候:“阿姐来了。”
“只管坐着就是,不必起身?。”萧窈拦下他,瞥了眼那?竹简,不由笑道?,“这是元日祭礼的章程?”
萧霁道?:“正是。”
虽未正式昭告天下,但立储的诏书已然拟定,如今这份章程也是依着从前储君的待遇拟定的。
萧窈端详着萧霁看似平静的面容,从中窥见些许紧张。
“不必担忧。虽说祭礼那?日是繁琐了些,但只要?记住章程,做自己应做之事便好。”萧窈在一侧落座,关切道?,“可有何处不明白?的?”
萧霁摇头,犹豫片刻后才道?:“我只是……恐怕自己接不好重担。”
在东阳王诸多?子弟中,萧霁算出挑的一个。
虽说生母出身?低微,但他聪慧得体?,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些年顺风顺水,受过诸多?称赞。
纵不曾因此?自矜自傲,但毕竟是年纪轻轻的少年,心中多?少有过得意。来建邺之前,也不可避免地揣了期待。
直至开始接触朝局政务,看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无知。
而?在重光帝金口玉言,告知元日祭宗庙,将昭告天下立他为储时,他最先觉出的竟非欣喜,而?是凝重。
这样的情绪太过软弱,本不该示人。
但面对这位温柔有趣的阿姐,萧霁犹豫过,最后还是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萧窈那?双清亮的眼中并无任何鄙夷或是轻蔑,微怔后,竟有笑意。
萧霁不明所以。
“你会这样想?,可见是想?将事情做好的,我自然为之欣慰。”萧窈解释过,温声道?,“阿霁如今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前几日还曾同我提过,阿霁是可塑之才。”
她不惯称呼崔循为“夫君”,每每提及,皆是用一个“他”字代指。
萧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阿姐又在哄我。”
因这话实在不像出自崔循之口。
他这样一个人,议事时能?颔首道?一句“不错”,已经足够说话之人受宠若惊了。
萧窈只是习惯性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被萧霁道?破,不尴不尬扯了扯唇角。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答,萧霁又笑了起来:“少卿虽性情冷淡,但这些时日承蒙他指教,我心中十分感激。”
顿了顿,又道?:“阿姐能?这样想?,我亦十分高兴。”
“必尽心竭力,不负所望。”
少年的态度坦然而?真诚,声音掷地有声。
崔循步上台阶,驻足听完这么几句,面色未改,深不见底的眼眸波澜不惊。
将进未进之际,门?上悬着的冬帘被人从屋内分开,暖香袭来。
萧窈同他打了个照面,难掩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