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碎玉 第65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古代言情

  她虽然已经遣人提前回宫知会?重光帝,但算着时辰,此?时应当还未面圣,故而?这句倒也算不上扯谎。

  只是这说辞非但没有令崔循的神色好转,反倒雪上加霜。

  萧窈看着,只觉崔循真应当庆幸爹娘给了这么一张容色出众的脸,便是这样,也不会?叫人觉着厌烦。

  眼见此?事仿佛过不去?,她心下叹了口气:“好吧。”

  说着,倾身凑到崔循面前,放软了声音:“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少卿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吧。”

  崔循眼瞳微缩,错开视线。

  萧窈无?奈地磨了磨牙,只得将话题绕回最初,掐着指节算道:“我难得再去?阳羡一趟,又与姑母许久未见,总没有只住几日的道理……最迟霜降前后,总会?回来的。”

  她自问态度极好,已然让步,哪知崔循依旧无?动于衷。

  萧窈瞪圆了眼,“你想要我如何?”这样的质问已然到嘴边,却只听他淡淡道:“公主信用堪忧。”

  令人不禁怀疑这是在暗示风荷宴那夜的“允诺”。

  萧窈实?在是怕他再一本正?经地提什么亲事,咬了咬唇,鬼使?神差的,倒是有了安抚他的主意。

  两?人之间?的亲热或是因心绪起伏一时意气用事,又或是催、情药醉酒使?然,不清不楚的,与虚无?缥缈的春梦没有什么区别。

  上回在玄同堂,萧窈虽清醒,却始终被崔循遮着眼,云里雾里。而?今无?比清醒地看着崔循,主动贴近,就?全然是另一种感觉了。

  肌肤相?贴之际,她还是下意识闭上眼,亲了下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崔循抬手扣了后颈。

  带着薄茧的手指揉捏着后颈细嫩的肌肤。他有意控制手上的力气,并不重,却也令她无?法离开。

  与上回相?比,此?次亲得并不凶狠,没有那种几乎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萧窈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他衣上浅淡的檀香,又仿佛随着两?人的亲近,逐渐将她整

  个人都包裹起来。

  萧窈喘了口气,只觉身体发?软。连带着想起前回的疑惑,有气无?力瞪了崔循一眼:“你对这等事,为?何?如此?熟稔?”

  崔循问:“你不清楚?”

  萧窈下意识道:“我为?何?会?知道?”

  “风荷宴那夜,你缠了我许久……”

  崔循修长?有力的手拢在萧窈腰间?,不容她躲避,目光从她嫣红的唇滑落,看过白如凝脂的脖颈、因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口,最后落在如花瓣铺散开来的衣裙上。

  虽只是一句带过,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那夜的记忆太过深刻,他至今仍记得,触碰何?处时萧窈的反应会?更为?强烈些?,也记得被取悦时,她那些?破碎的喘息。

  这话题有些?危险,萧窈下意识想要岔开,干巴巴道:“我前几日想寻前朝卫大家的山海经注,学宫藏书?楼未见。师父说他曾有一册手抄本,只可惜未曾带来建邺,又说原书?应当藏于你家……”

  崔循稍一思忖,颔首道:“明日令人送予你。”

  萧窈点点头,正?犹豫着该再问些?什么,却只听他忽而?问道:“你时常去?藏书?楼?”

  萧窈满是疑惑地看向他。

  崔循也知道自己问得太过突兀,低声解释:“近日来学宫,听闻你对管越溪照拂颇多。”

  萧窈:“……”

  她翻了个白眼:“分明是谢晖那些?个士族子弟看不惯管越溪,总是变着花样地折腾、为?难他,我看不过眼,便找了个由头叫他帮我抄书?。如此?一来,他有名正?言顺的差使?,也能?静下心好好钻研求学,不必在那些?琐事上浪费心力。”

  萧窈自问行事坦荡,而?今说起此?事也理直气壮,只是因带着些?对谢晖等人的厌恶,便显得有些?不耐烦。

  崔循抽出她发?上摇摇欲坠的玉簪,看着青丝如流水般倾泄而?下,语气微妙道:“你可怜他。”

  萧窈猝不及防,看着铺散半身的头发?,没好气道:“那也是因为?他确实?不易。”

  崔循缄默不语。

  “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萧窈反手攥着他的手腕,却没能?夺回玉簪,无?奈地叹了口气,“难不成从今往后,我不同任何?男子多说一句话,才能?如你的意?”

  崔循喉结微动,只觉萧窈所说的假设颇具吸引力,最好不单单是男子,如阳羡长?公主这样被她爱重的女郎也不要有。

  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萧窈心中,有太多人、太多事比他更为?重要,总是令他难以心安。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吓到萧窈。

  他以指为?梳,将她散开的长?发?拢起,用那根白玉簪重新绾起,缓缓道:“萧窈,早去?早回。”

第057章

  崔循离开行宫时, 已是日暮西垂,比他预想的时间要晚了不少。

  他还有尚未处理的事务。原想着见萧窈一面,便该回城料理, 只是与她在一处时, 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过了许久。

  尤其是在知晓她即将去往阳羡后?, 自制力荡然无存。

  最后?索性放任自流,放着正事不管, 与她一起消磨时间。

  马车途径闹市, 长街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

  崔循挑开竹帘看了眼, 因隐约泛起的尘土气?皱了皱眉, 目光不自觉落在路旁摆摊的商贩身上?。

  那是一对年纪轻轻的夫妻。

  男子正忙着收拾摊子, 妇人怀中抱着襁褓, 逗弄着牙牙学语的婴儿, 也会时不时看自家夫君两眼,含笑说着什么。

  夕阳晚霞的映衬下, 其乐融融。

  崔循以前从?不会在意这些,视线掠过,不会为此多停留半刻。而今却莫名被这满是凡尘烟火气?的场景吸引了目光。

  这对夫妻兴许在算白日赚了多少几钱,又兴许在商议晡食应当吃些什么?

  这念头浮现?在心头时,崔循微怔。

  他捻了捻指尖, 犹能清楚地回忆起散开的长发落入掌中的触感,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想念萧窈了。

  这种情绪兴许会一直持续, 直至何?时两人成亲, 日日相见,才?能有所缓解。

  他白日为各种庶务忙碌, 待到日暮,归家就能见到她,同用晡食。晚间或是教她琴,又或是闲谈对弈,无论?做什么都好……

  崔循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自己应当更有耐心些。可心中的设想实在太过美?好,令他有些迫不及待。

  想要快些将萧窈娶回家中。

  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回到崔宅后?,崔循先去了母亲陆氏居住的院落。

  陆氏在院中花架下乘凉,听?婢女说着些趣事。见着崔循后?,又看了眼已然昏暗的天色,微讶道:“可是有什么要事?”

  崔循先问候了母亲的身体,这才?道:“书房中应有卫斯年所书山海经注,我想借去。”

  陆氏愈发惊讶。

  书房中那些金石拓片、书画等物,皆是崔循父亲昔年四处搜罗来的,后?来他削了头发,两袖空空离去,什么都没带走?。

  陆氏那时伤心不已,便令人锁了书房。

  还是后?来渐渐缓过来,才?吩咐仆役每旬洒扫,免得坏了那些珍贵藏品。

  崔循却是从?来都当自己这位父亲已经死了,再没踏入过书房半步,就连少时曾经随他学的字迹,后?来也有意无意渐渐改了。

  陆氏看在眼中,虽未多问过什么,但也知道崔循心中存有芥蒂。而今听?他来“借书”,自是惊诧不已。

  她定?定?神,先吩咐了婢女去寻书,又疑惑道:“怎么想起来要这册经注?”

  崔循平静而坦然道:“公主?在为尧祭酒整理书稿,有困惑处,欲借此书。”

  他立于花架旁,身形俊挺如翠竹,高悬的宫灯映出深邃的面容,在夜风之中,竟依稀透着几分温柔的意味。

  陆氏不由?得一愣。

  她这些年看着崔循长大,眼见他如崔翁所期待的那般,面上?越来越沉稳,心中越来越冷硬,从?未想过他还会有这样的神态。

  纵然并不看好他与萧窈的亲事,一时间,却还是百感交集。

  陆氏缓缓摇着团扇,打量着他今日的装扮,了然道:“你自学宫回来,是去见公主?了。”

  萧窈并不是个细致入微的人,见着崔循,只觉他容色动人,会下意识多看两眼。但陆氏为人母,又是世家养大的标准闺秀,自然能看出来那些微末处的心思。

  她顿了顿,失笑道:“你啊……”

  陆氏一直知道,崔循的亲事最后?必定?是由?崔翁拍板定?下的,自己的话并没多少分量。因此哪怕对萧窈心存好感,知晓崔翁不喜,也劝过崔循不要再招惹公主?。

  那时想的是,这对他而言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哪知过了这么久,反倒越陷越深。故而笑完,又忍不住叹气?。

  “母亲不必忧心,”崔循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我自会将亲事安排妥当。”

  他从?来都是个极令人省心的孩子。

  陆氏这些年就没为他费心劳神过,母子之间自然并非生疏,但细论?起来,兴许也算不得十分亲近。

  崔循从?不麻烦她,也并不依靠她。

  陆氏隐隐意识到这点,正犹豫着是否该说些什么,婢女已经捧着那册山海经注回来。

  崔循恭谨道:“母亲服了药,夜间起了风,还是早些回房歇息为好。”

  陆氏只得点了点头。

  崔循亲自接过书,转身离去。

  凉风灌入宽大的衣袖,衣袂飘飘,挺拔的身形逐渐隐没于夜色之中。

  分明有仆役挑灯引路,算是同行,可远远看去,却还是叫人觉着他形单影只的。

  陆氏沉默良久,直到一旁侍立的婢女小心翼翼提醒,这才?回过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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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窈虽也是当晚回宫,但揽镜自照,看了看自己的形容,到底还是没敢去见重光帝。

  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没名没分,还要搅和在一起,这种事情对他老人家而言,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

  直到第?二日,往阳羡的车马行李都准备妥当,萧窈才?去了祈年殿。

  她原以为重光帝也会如

  崔循那般,说些“万事小心”、“早去早回”这样的叮嘱,但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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