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碎玉 第85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古代言情

  崔循失笑:“要一只?小狐狸。”

  摊主凝神?稍想片刻,舀起糖浆,依旧是一气呵成。以竹签嵌入,小心翼翼将糖画取起,分别交付给她们。

  萧窈看着手中这只?糖画狐狸,只?见它似是在卧着睡觉,怀中抱着自己蓬松柔软的尾巴,可?爱极了。

  她没舍得吃,看了半晌。

  待到枝枝犯困,令侍从送她回去歇息,这才得空问崔循:“为何要这个?”

  崔循透过琥珀般的糖画看她,低声道:“像你。”

  狡黠。可?爱。

  萧窈被看得脸热,拉着崔循的衣袖往河边僻静无人去,明知故问翻旧账:“今日总不是巧遇了吧。”

  她带着枝枝出门前,便隐约料到会遇到崔循。

  因两人之间能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若无今日,恐怕再见面之时,就得等到成亲了。

  虽说只?有月余,并不算久。

  但细算起来也有几十日。

  “不是。”崔循认下。他这样的人,若非是为见萧窈,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在这样人来人往的拥挤长街上驻足。

  “哦,”萧窈拖

  长声音,“你想念我了。”

  “是。”崔循顿了顿,反问,“那你呢?萧窈,你可?曾念我。”

  “有那么几分。”萧窈抬手比划了下,一时有些好奇,“待到成亲后,你还会这样叫我吗?”

  早前崔循连名带姓称呼她时,语气大?都不怎么好,冷得犹如?寒冰,以致她偶尔会油然?而?生一种被夫子叫起来问话的错觉。

  到如?今,崔循再不会那样同她说话。

  但萧窈每每听?到,还有会有些许不适应,只?觉太过正经。

  明明她阿父、姑母,还有晏游他们,都会唤她“窈窈”,崔循却仿佛始终没有改口的意思。

  萧窈在狐狸耳朵尖上舔了下,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

  崔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清亮的声音仿佛有些哑:“不会。”

  “那你会如?何叫我?”萧窈愈发?好奇,想了想,疑惑道,“是叫‘夫人’吗?”

  问完自己觉着极有道理。

  崔循这样古板的人,循规蹈矩,倒也说得过去。

  崔循未答,只?是在她手中的糖画咬了一角:“届时你便知晓。”

  萧窈震惊。看着缺了一角的糖,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你……”

  “别看它了,”崔循低头亲她,将唇齿间含着的糖送至她口中,哑声道,“改日赔你。”

第076章

  朝晖殿外垂柳抽出嫩芽时?, 萧窈终于能绣出花枝模样,不至于歪歪扭扭,须得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几瓣牡丹。

  内司将?早已“万事俱备”的嫁衣送来, 请公主绣完袖口那?几瓣花。还遣了刺绣手艺最好的绣娘伺候, 若有?什么不足之处, 及时?描补。

  嫁衣铺开时?,青禾等人目瞪口呆, 话都说不出来。

  饶是阳羡长公主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 竟也怔了下, 指尖轻轻抚过精致繁复的绣纹、镶坠着?的珍珠玉饰, 感慨道?:“实是用心了。”

  说得是内司绣娘, 却又?不至于此?。

  这样好的珠玉, 便是帝后大婚的衣裳上也未必能有?, 内司又?能到何处取?无非是崔循差人送去的罢了。

  萧窈倒没?感慨, 只是盯着?衣袖上栩栩如生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艰难道?:“若不然还是叫绣娘们?补完吧……”

  她那?拙劣的绣工, 实在是狗尾续貂,糟蹋了这样好看的衣裳。

  “她们?绣的是技法,你落针,绣的是心意。”班漪同她笑道?,“个中?不同, 岂能相提并论?”

  萧窈便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她此?生就没?做过这样细致的活计, 绣一瓣花,便忍不住要嫌弃半晌, 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完成。

  此?时?, 太常寺拟定好的婚仪章程也已送来。

  哪怕崔循已经依着?萧窈的意思,删繁就简, 可许多礼仪必不可少,依旧够她头疼的。

  班漪逐条为她细细讲过。

  至于成亲前一夜,要教新嫁娘的某些事情,则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萧窈起初毫无所觉,接过姑母给的册子时?,还当?是礼单之类的东西,随手翻开扫了眼,僵在原处。

  萧斐打量着?她这副模样,笑问:“是自己看,还是我讲与你听?”

  “自己看。”萧窈声如蚊讷。

  她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私下也曾看过些被称为“淫词艳曲”的杂书,只是到底没?经历过,无法如长公主这般游刃有?余。

  譬如眼下。

  萧斐颔首后,又?想起旁的,神色自若提醒道?:“令傅母备了药。届时?若受不住,须得用些,不可由?着?胡来伤了身体。”

  萧窈听得眼皮一跳。窘迫之余,想起那?日温泉行宫的情形,脸颊微红。

  “按例来说,今夜该叮嘱你些大道?理,譬如嫁过去后须得贤惠守礼,侍奉公婆,和睦妯娌,恪守世家妇的本分……”萧斐顿了顿,嗤笑道?,“但要我说,只一句,别委屈自己。”

  萧窈便也笑了起来:“姑母知道?的,我并非忍气吞声之人。”

  “那?便好。”萧斐觑着?天色,起身道?,“今夜该早些歇息,若不然,明日忙上大半日,恐怕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萧窈应下,起身送她出门。

  -

  成亲为昏礼,定在晚间。

  但萧窈还是一大早就被唤醒,起身梳洗,先是依礼宗庙祭告先祖,又?往祈年?殿拜见重光帝。

  喜事临门,重光帝今日的精神看起来要好上不少。

  他从来是个慈爱而寡言的父亲,时?至如今,也说不出太多动情之语。只是在萧窈规规矩矩跪拜、辞行后,温声道?:“窈窈,今后要好好的。”

  重光帝早年?总是盼着?萧窈能快些长大,如那?些温婉贤淑的世家闺秀,择一如意夫婿,相夫教子。

  真到这一日却又?想,若她永远都如少时?一般天真自在才好。

  故而也并未依礼训诫,只是留萧窈在殿内,看着?她吃了碗极喜欢的杏仁酥酪。

  及至回了朝晖殿,傅母们?再没?让她多吃什么,只用些拇指大小?的点?心垫垫胃口,不至饥肠辘辘。

  再晚些,便连茶水都不宜喝了。

  嫁衣很重,镶金饰玉的发冠也颇有?分量,萧窈起身走?了两步,便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脖颈。

  但人是极美的。

  大红本就衬萧窈,便是再怎么华丽的衣物,穿在她身上都不会喧宾夺主,只会将?容色衬得愈发妍丽动人。

  尤其嫁衣的衣摆铺开时?,如凤凰振翅,翙翙其羽。

  一时?间,满室俱是惊叹与夸赞。

  临近傍晚时?,仪官通传,请公主移步登车。

  萧窈并无同胞兄弟。太常寺原本商议的是,由?晏游这个表兄亲自牵马,将?她送至宫门出,由?崔氏的迎亲队伍将?公主接回家中?。

  却被崔循给驳回了。

  吕寺丞揣度着?他的意思,兢兢业业,终于从前朝典籍记载之中?,翻出个公主夫婿入宫叩谢圣上、亲自迎其离宫的旧例,重新拟定章程。

  也正因此?,萧窈才出朝晖殿,便见着?崔循。

  除却绯色官服,崔循平日从不穿这样艳丽颜色的衣裳。

  如今裁剪得宜的婚服恰到好处衬出他俊逸挺拔的身形,肌骨如玉,眉目如画。

  犹如春风拂面,令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萧窈手中?本该端端正正持着?的团扇偏了一寸,由?翠微扶着?登车的间隙,多打量了崔循两眼,一如初见那?日。

  崔循亦抬眼看向她。

  天际布满绚烂的云霞,有?归巢的燕群飞过,车轮碾过青石路,缓缓驶离。

  接下来的章程萧窈早已烂熟于心,被班漪、傅母轮番提点?过,心中?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但一大套章程下来,只觉浑身上下哪里都是酸的。

  前来观礼的宾客多不胜数,被这么多视线注视着?,萧窈没?敢偏过头看崔循,恐落在旁人眼中?成了“眉目传情”。

  萧窈未曾来过崔循的卧房,百无聊赖时?还曾想过,会不会也是个冷冷清清的屋舍?可真等坐在婚床上时?,她已经记不起曾惦记过的事情。

  若非崔氏仆役尚在,恐怕已经倒在榻上了。

  崔循看出她的心思,吩咐道?:“都下去吧。”

  仆役们?齐齐应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时?,萧窈仰面躺下,下一刻便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

  身下的锦被并不绵软,反倒分外硌人。

  她却又?懒得动弹,直至被崔循勾着?腰抱起来,坐在他膝上,才看清锦被下藏着?的东西。

  是些红枣、花生、桂圆与莲子。

  崔循为她揉捏着?酸疼的腰,问道?:“便当?真这样累吗?”

  “千真万确,”萧窈靠在他肩上,抬手给他看了眼衣袖上的饰物,闷声抱怨道?,“你知不知道?这件嫁衣有?多重……”

  “不大知道?,”崔循顿了顿,“但可以看看。”

  萧窈初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及至在她腰上揉捏解乏的手逐渐变了味,挑开系带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是在一本正经地调笑。

  强打起精神,抗议道?:“还不曾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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