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碎玉 第95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古代言情

  “你想告诉我时,自然就说了?。”晏游亦停下,“更何况不管缘由?,你想要做什么,我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萧窈怔了?怔,抿唇笑道:“是了?。”

  也正因?这个缘故,这些年来,她在晏游面前从不用想太多,更不用有任何顾忌。

  “窈窈。”晏游忽而唤了?她一声。

  萧窈正为红枣梳理着?鬃毛,不解地回?头望去。

  晏游顿了?顿,提醒道:“衣摆湿了?。”

  萧窈这才发?觉月白色衣摆不知何时溅上溪水,又沾了?草叶上的?尘灰,看起来有些扎眼。她浑不在意,随口道:“无妨。”

  这又不是士族云集的?宴饮,也不会有人因?此指指点?点?,议论她“失仪”。便?是随意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萧窈近来少有脑子空空,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在此无所事事呆了?小半日。觑着?时辰差不离,这才与晏游告别,独自往学宫去。

  她约了?桓维在此相见,在那片尚未开花的梅林之中。

  去岁冬日,萧窈曾因桓维那不合时宜的怅然目光暗暗疑惑。而今“故地重游”,桓维的?惆怅较之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心?中却唯余厌恶,克制着才没流露出来。

  只是斟了盏酒,淡淡看他一眼。

  桓维尚在孝期,着?素衣,随侍的仆役被他留在梅林之外,只身前来。

  他来时心?中已有揣测,而今一见,便?知自己不曾料错,低声道:“公主邀我,想是为了?故人。”

  “长公子倒是坦诚,”萧窈扯了?扯唇角,“我原以为,你兴许要推三阻四一番,才肯认当年之事。”

  “这些时日公主令我看到的?种种,便?是蠢人,也该明白了?。”桓维叹了?口气,“我既来,自然不会再自欺欺人。”

  自桓翁过身后?,桓家就不曾清净过。

  先是为丧仪忙得团团转,紧随其后?的?“撞邪”,更是惹得阖京议论纷纷,不独士族间?知晓此事,就连贩夫走卒之间?亦有议论。

  流言蜚语一旦起来,便?难堵住悠悠众口,哪怕王家将?大娘子送还后?,她不再如先前那般疯疯癫癫,也依旧无济于事。

  其实在最初,桓维有能耐“防患未然”,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萧窈排演这一出大戏,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叫王旖声名扫地,也是想借此来试试桓维的?态度。

  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也正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邀约。

  “桓翁之事,我该道一声‘节哀’才是。只是看长公子这身装扮,倒是想起阿姐过世后?,我也曾为她着?孝。”萧窈执着?瓷盏,指尖抚过边沿,淡淡道,“算起来,长公子那时应是张灯结彩,娶新妇过门……”

  萧窈当初远在武陵,都听人议论过桓、王两家大婚的?阵仗何其大。彼时一笑置之,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会品出另一番滋味。

  她并?不曾疾言厉色指责,可桓维的?神色便?如雪上加霜,惨白如纸。想辩解自己不知其中内情,可嘴唇动了?动,却也只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令姐。”

  萧窈咬了?咬舌尖,咽下那些难听的?话:“你与王旖门当户对,当初又为何偏要招惹我阿姐?你可知,她死?于……”

  话说到一半,萧窈自己便?先说不下去了?,用力闭了?闭眼。

  当年萧容罹难,尸骨是由?翠微与侍卫前去收敛的?,事情做得悄无声息,不敢令萧窈知晓半分。到后?来瞒不过,婢女们也勉强安慰,说是女郎已经送回?武陵好好安葬,在她生前极喜欢的?去处。

  萧窈那时懵懂无知,自欺欺人不愿多想,而今年岁渐长,又如何会猜不到当初惨况?只一想,就恨不得将?王旖与她那表兄挫骨扬灰才好。

  桓维领会她话中未尽之意,拳头紧攥,青筋迭起:“……我知。”

  萧窈深吸了?口气,不耐烦再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此事没有就此揭过的?道理,我要王旖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

  “今日邀长公子前来,便?是想就此说个明白。我心?中虽怨你,却也知谁为罪魁祸首,又该向?谁讨债。”萧窈目不转睛地看着?桓维,“我并?不奢望你为阿姐做什么,只盼起纷争之际,不要因?所谓的?姻亲关系,帮衬王氏。”

  她虽厌恶桓维,但反复思量过,眼下只能分而化?之。

  桓维同她对视,似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人的?影子,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颔首道:“好。”

  萧窈得了?自己想要的?表态,饮尽杯中酒,起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听身后?传来几不可闻一句,“你不像她”。

  单论相貌,姊妹之间?多有相仿,以至于他初见萧窈时险些失态;可论及性情,却天差地别。

  桓维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当年白雪红梅,萧容含笑赏花的?温婉模样。只一眼,便?好似烙在他心?上,过去再多年也不会褪色。

  这油然而生的?感慨令萧窈停住脚步。

  并?未回?头,却冷笑了?声:“是你不明白她。”

  哪怕人人都说萧容性子温和、与世无争,萧窈却清楚地知晓,若易地而处,出事的?是她,阿姐也必然会拼尽全力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无论桓维看起来再怎么深情怀念,都改变不了?,他根本不懂萧容。

  萧窈从未认真思量过情爱,而今只觉可笑。

  她对学宫的?路径烂熟于心?,挑着?僻静处快步离了?此处。一路清净,不曾遇着?学子、仆役,只是才出梅林,却见着?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崔循着?宽袍广袖的?青衫,长身而立,衣袂随风。

  臂弯间?挂着?月白色的?披风,正是前不久裁制,她出门时嫌累赘,未曾听翠微之意带上的?那件。

  萧窈脚步微顿,向?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恰巧有公务来学宫。听婢女提及,你今日骑马出门,便?顺道带了?衣裳过来。”崔循亲手为她系上,余光瞥见衣摆上的?污渍,问道,“一早出门,是去了?何处?”

  萧窈低头看了?眼,漫不经心?道:“见了?晏游。红枣在溪边饮水时,溅上些。”

  “也巧,”崔循替她系好系带,这才松了?手,“今日还有人向?我问及,晏统领可曾婚配?”

第086章

  萧窈被问了个?猝不及防。

  倒并非答不上来?, 只是没料到崔循会?关心这种事情。

  她摇了摇头,好奇道:“是哪家的女郎?”

  崔循道:“朱氏。”

  朱氏是南边的豪门望族,与陆氏向来?交好, 故而在崔循这里?也说得上话。若换了旁人, 不见得敢向他问这种闲话。

  “朱氏……”萧窈凝神回忆片刻, 遗憾道,“我与他家女郎们没多少往来?, 虽也在筵席上打?过照面, 却算不得了解。”

  崔循又道:“若想择知根知底的, 或是崔氏、或是陆氏, 皆有适龄的女郎。”

  陆家近来?在张罗陆西菱的亲事。

  萧窈对此有所耳闻, 闻言抽了抽嘴角, 兴致阑珊道:“算了吧。”

  “晏游总该有自?己?的成?算, 喜欢哪个?女郎, 何时成?亲,由他自?己?决定就是。”萧窈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费心的事, 瞥了崔循一眼,“若说年纪……他尚未加冠,何必着?急?”

  她话中之意昭然

  若揭。

  崔循自?己?成?亲都比常人晚了许多,早过加冠之年,晏游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成?功结束了这个?议题。

  崔循微妙地沉默下来?, 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指尖抚过腕骨,亲昵而暧昧地流连着?。

  两人并肩而行, 宽大的衣袖垂下, 将这点亲密举动遮得严严实实。

  偶遇抱着?书册的学子?时,萧窈轻轻挣了下, 他却依旧不肯松开。

  好在学子?们大都知晓崔循的性情,讪讪问候过,一句话都不曾多说,飞也似的离开了。

  直至出了学宫,萧窈还?没来?得及去牵红枣马,就被崔循带上了马车。

  萧窈没与他相争,倚着?车壁,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我早就说过,我与晏游之间并无男女之情……总没有成?亲后,便再不与他来?往的道理。”

  “我知你对他并无私情。”崔循颔首。

  他了解萧窈的性情,若她当真心仪晏游,压根不会?有自?己?什么事。

  萧窈疑惑:“那?你在介怀什么?”

  “萧窈,”崔循难得又这样唤她名姓,几乎是一字一句问,“你当真不明白吗?”

  萧窈眼睫微颤,片刻后含糊道:“我又没有读心之术。你不说,我如何明白?”

  可待到崔循真要开口时,她却又倾身近前撒娇:“今日累极了,头昏,不想再听什么正事。”

  “若是要争执,等我回去养精蓄锐,再同你吵。”

  崔循看着?萧窈近在咫尺的面容,抬手拢起她鬓边的散发?,低低地叹了口气。

  萧窈眨了眨眼,坐直些,仰头亲吻他微抿着?的薄唇。

  两人的观念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同,许多事情不能深谈,不然总会?暴露无遗。但在肌肤相亲的情事上,却无比契合。

  只是因天生体力的差距,萧窈大都是被动承受的那?一方,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几乎是在下一刻,崔循就被她撩拨起反应来?。

  他一手扶在萧窈腰上,声音因情动而透着?些低哑,却并没立时回应。只是叹道:“不必如此……”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嫣红的唇落在他喉结上,令剩下的话未能说出口。

  萧窈攥着?他的衣袖:“……我只是想同你亲近。”

  她承认,自?己?偶尔会?用这种手段从崔循那?里?换取想要的东西。可眼下并没什么目的,只是心中翻滚着?说不出的滋味,想要为?杂乱的情绪寻个?出口。

  崔循听出她话音中若有似无的委屈,身体一僵,原本虚扶着?萧窈的手落在实处。骨节分明的手抚过她的脊背,安抚道:“是我说错话。”

  说罢,垂首回应萧窈的亲近。

  马车坚实、隐秘,其中依着?萧窈的喜好铺了柔软的茵毯,用的也是她喜欢的香料。

  而从学宫到崔家的路途很长,足够做许多事。

  萧窈初时是极主动的。压着?崔循的肩,不准他动弹,依着?曾在春|宫图册上见着?的那?样,跨坐在他身上……

  力度、快慢,全然由她来?掌控。

  看着?崔循忍得额角出了层细汗,情|欲染上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只觉心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只是渐渐地,体力不济,便不免消极怠工起来?。

  崔循被磨得没了耐性,失了克制,扣在纤腰上的手加重力气,迫她重新吞下。

  萧窈伏在他肩上,咬着?衣襟,将险些溢出的惊呼咽了回去。

  她只觉自?己?成?了江海上的一叶小舟。在风雨之中难以把持方向,只得由波涛携卷着?,起起伏伏,直至彻底沉沦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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