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檀
待君上将信都看完,玄衣之人才问道:“君上,这姑娘可要继续注意着?”
沈羿道:“不必打扰她,随她去吧。”
将信纸收起来。虽是旧识,但两人的身份毕竟是天堑,他只是突生了好奇略想了解一二,却并不想扰了她的生活。
玄衣之人应了喏。书童又问道:“君上,那今年金明池夺标赛,您可要御驾亲临观礼?顾大人、李大人等已将金明池邻水殿清理出来了,只等君上驾临了。”
沈羿却道:“不必了,就说我仍未归来。先将西夏诸人料理了再说吧。”
沈羿说完,随即手中棋子扣下,清脆一声响。映衬着外面无边无际的大雨,隔着雨幕,仿若遥遥传来垂拱殿外言官的议论声,竟透出肃冷的杀机来。
汴京城入夏,这般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晚,等着要参加金明池夺标赛的众世家郎君、娘子们都为此而忧愁。生怕这雨下三天三夜不停歇,那便什么赛也没有了。
可次日雨骤初歇,日光和煦。
恰逢这般的好天气。许多汴京大大小小的世家郎君、娘子们从家中倾巢而出,一路经御街、经州桥,再经宣秋门内大街,自顺天门而出前往金明池。金明池夺标赛要下午才开局,她们便一路走走停停,或是在州桥买些胭脂水粉,或是在汴河吃些夏日的冰雪饮,等行至下午便也到了。
昭宁也早早与舅母坐上了马车从谢家出发,不过并未一路游玩,盛氏准备带她去看看姜家在崇明门大街新置办的宅子,正好便在去金明池的必经之路上。
一路上盛氏同她说:“昭宁,你母亲的事急不得,眼下还有四个月的期,你自己也放松些。咱们这家里毕竟不是只有你撑着,你父亲也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找了,你哥哥将他能托的人也托了遍,姜家我更是早就吩咐下去了。你今日便好生看看夺标赛,看看那些年轻郎君们,莫要去想旁的东西!”
谢昭宁笑着应下。舅母说的的确如此,欲速则不达,她已吩咐下去,让新门瓦子周围熟悉地势和邻里的掌柜伙计们去找。眼下为了让舅母和母亲放宽心,倒是的确该放松些。
她挽了盛氏的手道:“昭昭知道,只等着去看看舅母的新宅子是如何气派!”
盛氏才放宽心笑笑,又旁敲侧击地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文的还是武的,胖的还是瘦的,官宦家的还是耕读世家的。谢昭宁便是苦笑了,知道盛氏想再金明池夺标赛上替她相看。她自己在婚嫁上并不算顺利,总还是因为是西平府回来,又曾做过诸多不好之事的缘故。
前世更是如此,到后来家中谢宛宁、谢芷宁都有许多人提亲,给谢宛宁提亲的甚至不乏公爵之后,但她却少有人提亲,那时候她也并不在意。可赵瑾突然从汴京消失了,谢昭宁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才慌了心神。那时候闹出许多事,她已与家中决裂一般,只想着找一门亲事逃出生天去,是谁都可以。
舅舅便带回了同顺平郡王的亲事,说是早年前母亲无意间救了顺平郡王之母才定下的。她那时候自是高兴,只觉得教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狠狠失了面子。她不仅能嫁,还嫁了这样高的门第。
但直至前段时日,她曾问过母亲,可有这桩事情,母亲听了却甚是茫然,说是从未有过。
这让昭宁也觉得奇怪,若不是舅舅所说那般,这门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莫名其妙发生在她身上?她虽并不想再嫁了顺平郡王,却也实在是理不清当中的原因。
如今自己的亲事昭宁更是不在意的,情爱婚嫁并非她考虑的问题,经了前世那般种种的事,她如何还会对情爱有那般痴妄的想法。她只想让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好,无论是母亲、祖母,还是舅舅舅母,现在还加上一个阿七,她想要保她们平顺安宁,除掉那些曾经害她至深的人,只此这般而已。
等昭宁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到了姜家新的宅邸外。知道她们今日回来,姜家宅邸早已是大门打开,洒扫干净,门房垂手站在门口,等着迎她们进去。
盛氏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兴致勃勃地领她进去看。只见这是一座四进的大宅院,两侧月门过去还带着数个小院落,翻新得极好,新装的挂落,刚刷好漆的栏杆,气派的确不比谢家差。谢昭宁看着笑笑,一看就是大舅母亲自监工所装,许多地方与她们在西平府时住的宅院一般无二。
“……是从你大舅舅原先的同僚手中买来的。他们举家搬去任上了,因此要修葺的地方不多,不过一两个月便收拾妥当了。你外祖父不来,你二舅舅便陪着他还住在顺昌府,不过你两位表姐是要来的,便住靠着溪畔的院子,已经同她们说好了,便是出嫁了也要给她们留着。”盛氏一一给她介绍着。
两人一路行至正厅,此处翠竹环绕,又有一流清泉,环境清雅,以一道山墙隔开,谢昭宁道:“这处便不是大舅母所装吧!”
大舅舅和大舅母是没有这番雅趣的。
盛氏哼道:“是你大表哥所设的,非要弄这些劳什子的竹子、泉啊的,方方正正,开阔的哪里不好!”
谢昭宁听了抿唇笑,大舅母大舅舅与姜焕然的审美向来是南辕北辙的,这二人能生出姜焕然来,才着实让人怀疑是抱错了。若非姜焕然的面貌还是像了几分外祖父年轻时的俊逸的,恐怕大舅舅也不敢认。
这时候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从背后响起,昭宁回过头,只见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姜焕新、姜焕明两位表哥,他们二人今儿的打扮甚是出挑,皆都换上了崭新的宝像花罗的长袍,腰间配簇新的腰带,还穿崭新长靴,戴箭袖。
足见两位表哥是等着要去金明池施展一番人才了。
两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笑容,姜焕明对着谢昭宁拱手道:“昭宁表妹许久未见了!”
姜焕新则去撺掇盛氏:“大伯母,咱们不如现在便出发了吧,去金明池那边占个好位置,否则尽都让别人占去了!”
盛氏没好气地白他俩一眼道:“下午才开始,你此时去站在池边吹风吗!”
此时却有两位陌生的女使,出现在山门之外,隔着翠竹喊道:“姜家大夫人在吗?我们家娘子亦想去金明池夺标赛,只是家里牛车不够了,想请问大夫人有没有多的,能不能借出来用用?”
说着不时地朝着屋子里张望。
姜焕明和姜焕新见此情景,不由低声道:“又来了!昨儿个才来了两拨人……只差没亲自登门了!”又愤愤不平地低声说,“我俩自也不差……怎的只看他去了!”
他二人虽说得嘟囔,谢昭宁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听得笑出声来,这些女使怕都是借由来看姜焕然的,谁叫他是解元郎呢,不光是在顺昌府,就是到了汴京,也受欢迎得很。各家女子想见他庐山真面目的恐不在少数。
但四下看看,他似乎并不在此。
盛氏也是一脸无奈的模样,儿子的受欢迎让她疲于应付了。只对谢昭宁道:“昭宁,你亲自去叫你大舅舅,让他收拾着准备走了,否则还不知要磨蹭多久!”
谢昭宁笑着应了,随着女使的指引朝着正屋的方向走去。
穿过偏门,前方是一片开阔的青砖石空地,摆了一个木架,上面插着些刀枪剑戟的。谢昭宁一看便知这就是大舅舅和大舅母的住处了,大舅舅寻常的习惯,便是晨起就要练些武功的。
又过了空地,走到了宽阔的屋檐之下,此时旁侧的几个槅扇打开着,轩窗舒朗,清风吹拂进槅扇中,谢昭宁却听到里面传来隐约说话的声音。“……这次西平府外父亲大胜西夏擒生军,军功分明是父亲的,可却平白被人夺走,儿子怎能甘心就此罢休!”
谢昭宁听到这句话,脚步微微一顿。这声音分明是表哥姜焕然,只是与平日懒散随意的他不同,竟是有几分愤怒。舅舅的军功竟被抢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怪舅舅会提前回了汴京来。
只听大舅舅又叹道:“你我又能如何,焕然,切不可意气用事,这已经是不能更改的事了!父亲没有这个军功,也照样是能过的。”
可姜焕然却道:“……我是决不会放过他们的,无论什么手段,总有一日,我要他们都匍匐在我脚下,向我俯首求饶!”
语气中带着森然的冷意。
谢昭宁听到此,想到后来的姜焕然,轻叹他的确是做到了。不过不光是蒋家这件事,这件事之后,他还做了其他的很多事,种种手段都太过了,让外祖父这般心怀正义之士,因他所做之事,气病了身子,竟早早去了。大舅舅、大舅母也因此郁郁寡欢。而他自己也在史书上留下了佞臣的千古骂名。
此时她也不听了,而是径直走到了门口,对门内的两个人笑了笑道:“大舅舅,表哥,舅母要您收整好,我们要出发了。”
姜远望见谢昭宁来了,立刻扯出笑容来:“昭昭来了!”又听盛氏催他,低头自己身上的衣裳,才发现自己还没换衣裳,便着急忙慌地道,“你先同你表哥出去稍候吧,等大舅舅换身衣裳就出来!”
谢昭宁见姜焕然也只简单穿了身天水蓝的细布直裰,清俊的眉眼,闲适从容的气质,就这般便立刻将另两位极尽华贵装束的表哥衬得刻意又没有必要。他也看到了她,对她笑了笑:“昭宁表妹竟来了!那便先走吧。”
他自己走出书房,先径直走到了前面。
却只听谢昭宁轻柔的声音在背后道:“还请焕然表哥留步片刻。”
姜焕然回过身,只见谢昭宁站在日光和煦之下,今日汴京这盛夏的日光,从庭院种的那株梧桐树的枝桠间洒下,她穿得深青淡绿的一衣裙,映衬着如瓷娃娃般雪白细腻的肌肤,映着树影的波澜,有种令人惊叹的蓬勃的绿意。
谢昭宁走近了,先对姜焕然道:“我知道表哥一贯不喜欢我。”
这是自然的,姜焕然能喜欢她才是有鬼了。他本就嫌弃她,觉得她抢了自己父亲母亲的关怀,又曾经历差点被大舅母逼着娶她,最后上次田庄之事,虽是因他一时大意,可是谢昭宁最后打他的那两巴掌也是毫不留情的。姜焕然不想弄死她,可能已经是看在大舅舅和大舅母的情面上了。
姜焕然却顿了顿,看了她片刻后才说:“你如何知道的?”
谢昭宁就笑了笑:“我自是有眼睛会看。”
她见姜焕然不说话,又道:“我知道有些事不该我来说,说了表哥也未必会高兴。但我还是必须要说,表哥做凡事——定要守住底线,注意手段,莫要让舅舅和舅母还有外祖父失望。也莫要,葬送了自己。”
她觉得说到这里便也足够了,至于能不能劝得住这个祸国殃民的未来大佞臣,也不是她能决定的。甚至她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之功,但是说总还是要说的。并非是指这件事,而是指姜焕然处理其他绝大部分事情的手段,都是极端的。她都希望姜焕然做事情能三思而后行,她不想看到舅舅和舅母再因他而伤。
昭宁说完之后,便越过姜焕然向正堂的方向走去。
姜焕然在她身后,看着谢昭宁的背影,她虽走在明亮的日光之下,却仿佛还笼罩着看不见的阴影之中。
日光太盛,照得她的背影明亮澄澈,竟显出几分单薄的荏苒来。
第59章
等大舅舅换好衣裳, 一家人略进些午膳后,两位表哥便如臀下生疮般坐不住。盛氏白了二人一眼,汴京城中之人一早出发是因离得远, 眼下她们住的地方离顺天门连半个时辰的路都不到,不知在慌些什么。当然旁边慢条斯理吃着饭,恨不得将饭分成一粒粒来吃的姜焕然,也被她白了一眼。他是长了个鸟喉咙吗,就不能吃快些!
姜焕新也道:“大堂兄, 你就不能快点吗!你这一碗饭, 我一口便能吃了!”
姜焕然却伸出筷子夹了一根碧绿的莼菜笋, 放在他莹白如玉的饭粒上, 道:“吃饭便是要慢条斯理, 不要草莽行为, 否则于脾胃不和。”
姜焕明道:“堂兄,我再看你这般吃下去, 我脾胃就要不和了!”
大舅舅和谢昭宁正拿着筷子夹菜,听到后皆笑。
盛氏却是不忍了, 他就是不想去什么金明池夺标赛而已, 他嫌无趣,但是又答应了他们不得不去, 所以在才在这里拖延。她逼着姜焕然几口把饭吃了, 让伏云吩咐赶了三辆马车出来,六人分了坐下,才嘚嘚朝着顺天门外金明池去了。这时候两位表姐的马车也刚从顺昌府赶到, 两个表姐遥遥同她们打了招呼, 四辆马车一起出城去。
今日是惠风和畅,日光灿烂。又是懒洋洋的午后, 这般灿烂的日光昭宁看了也舒服。她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除了她们,许多的马车、牛车也行驶在新郑门大街上,更多的是步行的汴京城百姓,成群地朝着金明池赶去。此处商阜不如内城兴盛,但是街道开阔,两侧屋舍也规整。
等过了高大俨然、士兵把手的顺天门,就到了外城。此处人流更是多了,且四处草木丰茂,绿意盎然。而金明池便在顺天门外不远处,金明池并非只是水池,实则为皇家园林,唯有这样举办赛会时,才会对诸家百姓们开放。
因是皇家园林,修得也极气派,占地也十分宽阔。只是从金明池巍峨的园门进去,一路见遍植柳树、桃树、李树,这季节树上已经结了累累果实,一眼望去竟似没有尽头。
待远远地看到了金明池,更是令人惊叹,宽阔的金明池水面上洒着粼粼金光,邻水大殿端立一旁,三道如飞虹般的拱桥横跨池水之上,气势恢宏,岸边垂柳点水,烟草满堤。两侧回廊皆设许多彩棚,可供租赁,此时正是游人往来,车盖相望,好不热闹。竟还有许多挑担子卖各色蜜饯果子、冰雪饮的,琳琅满目。
昭宁等从马车上下来,两位表兄立刻就要去租彩棚,还要报名参加夺标赛,他二人练了多日了,自觉神勇无比,就是未必夺魁,夺个前几应也是没问题的,姜焕然也被他们拉着前去了。而两位表姐则拉着昭宁凑到那卖冰雪饮的摊前,姜茜道:“昭昭,你快看看选一些,我们拿去彩棚里吃!”
卖的老妇人也乐呵呵地介绍着:“娘子们看看喜欢什么,我是城西王家甜水铺子的,卖了少说十年了。这冰雪凉水荔枝、沙糖菉豆、水晶皂儿、黄冷团子是最受欢迎的,还有些冷吃,麻饮鸡皮、细索凉粉、素签,亦是酸甜可口得很。”她那木车上的竹篮中,用木碗和荷叶盛放着晶莹剔透的冰雪饮,旁还有些用醋、糖和香辛料拌的冷吃,在这略微炎热的天气里,只是看着也叫人觉得舒爽。
昭宁虽不吃外食,但今日天气炎热,想到冰雪饮酸甜冰凉的口感,也难免有些动心,对两位表姐道:“表姐们尽选就是了,我尽地主之谊,我来付钱。”叫身边的樊星将钱袋子拿出来。
姜芫却笑着说:“如今我们也搬来汴京了,也是地主,该我们尽地主之谊!”
盛氏和姜远望则笑呵呵地看着几个女孩儿选好了东西,争着要付银子,一派和谐。
此时,有数辆车马精致,车檐下挂着琉璃灯的马车驶来,马车两侧仆婢、护卫簇拥,少说也有三五十人,这样大的排场,定是什么王公簪缨之家出行了。姜家轻装简行,不过才带了七八个仆从,立刻赶着马车要给这些马车让路。可这些马车却在路中间停了下来,从里面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这些冰雪饮、冷吃我们都要了。老妇人,烦请都给我们包上吧!”
姜茜听了自是不肯,道:“你们是何人?我等已经选定了,只是未付钱罢了,何以你都要了!”
那些精致的马车上,却接连下来了数人,谢昭宁一看便扯了扯嘴角,原竟都是熟人。
那穿了身雪白色仙纹绫制成的襦裙,腰系鹅黄色绦带,身姿高挑,随着好几个仆婢的,不是高雪鸢是谁。至于在她身后那辆马车上下来,着一身春粉色单丝罗,浅色湘裙,容色秀美清丽的,也正是谢宛宁。她身后亦跟着许多仆从,看得出有些不是谢家的,竟是平阳郡主府上赏的,看来平阳郡主倒是对这个义女实在是尽心。
谢昭宁此行主要目的是在找药一时上,再陪着舅母表姐等来散散心,倒是没想到还会碰着她们一行人。
谢宛宁看到竟是谢昭宁和盛氏等,立刻屈身行礼:“舅舅、舅母、长姐,没曾想竟在此处遇着你们。”又柔和地对高雪鸢道,“妹妹,既是姐姐等要的,我们便让了吧。我们去买旁的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什么去买旁的?”
只见打头的那辆描金漆红的华盖马车中,跳下一位身着紫绸圆领袍,头戴嵌金玉冠的男子。他一下马车,便有数名随从跟上去随侍。他朝众人走过来,只见此人面容俊秀,但是肤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应是长年的养尊处优。
高雪鸢一见此男子,却略红了面颊道:“世子爷何必下来……说过虽路上同行,却是不见的!”
谢昭宁听到这里,眉心微动,便立刻猜到了,这位应就是高雪鸢的未婚夫镇北侯世子爷。看样子,高雪鸢对这男子极是喜欢。
那镇北侯世子爷却笑道:“阿鸢,今日金明池夺标赛,众世家郎君娘子都聚在一起,你便不要讲究这些了。”又对卖冷吃的老妇人道,“两贯钱在此,你快把你的东西都包起来吧!今日就当是我请阿鸢和谢家二妹妹了!”
老妇人有些为难,此时姜茜飞快地把钱放下,道:“这些方才是我们说了要的!”
镇北侯世子却只是随意道:“既是我先说的付钱,自然是我们先得了。”
谢昭宁看他一副并不看人的模样,知道他是根本没将她们放在眼中的,她是无意几碗冷吃,却不想看到两位表姐受这般气,何况方才大家认真地选了一场,上前一步道:“这位郎君,买卖为契,自是以说定时为准,我们事先与老婆婆说定,眼下又付了钱,自是我们先得。”
那镇北侯世子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是眼眸微微一亮,是寻常男子看到容貌出色女子的寻常反应,却让谢昭宁眉心轻微一皱,并不舒服。
因她们这番矛盾,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上来,许多都是各个世家中的人,也将她们认出了。
有娘子低声道:“那似乎是镇北侯世子爷,身份贵重,这几位小娘子怎的不知轻重,与他争了起来……”
又有娘子道:“你们不认得,那位娘子就是西平府回来的谢大娘子,出来走动得少。我看着倒是欣赏得很,分明是她们先来买的,凭什么要相让!谢大娘子这番有理。”
还有郎君道:“寻常只说谢二娘子是好容貌,我瞧这位谢大娘子似乎更为出众,说话也是有理有据,以前怎的只听些她跋扈之语……”
旁边有人就笑道:“李郎君却是喜欢谢家大娘子这款不成,你可能驯服得了?”
这样汴京盛大的场合,亦是各世家郎君娘子们相看之地,男女之防便并不重。
谢昭宁听这些评语倒也不恼。前世到了最后,她身上背着累累的,数不清的骂名,所到之处是人人喊打,如今许多事都未曾发生,甚至这些评价还是好转的。她自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