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 第17章

作者:尔屿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谢行之在洞口停留片刻,微微敛眉,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跟了进来。

  昏暗中,待谢行之近了,清源将月吟推出去。谢行之下意识将人接住,几乎是同时,清源又从怀里抓了把石灰粉撒出来。

  “闭眼!”

  谢行之情急之下将月吟护进怀中,手臂抬起,侧身挡住石灰粉。

  等两人回过神来,清源已经逃出,而山洞两旁厚重的石板暗门突然合上,洞内登时暗无天日,甚至还有寒气袭来。

  月吟无疑是害怕的,手心全是冷汗,她软了腿,往下栽的时,腰间忽有道力稳住她身子。

  黑暗中,谢行之安抚怀里的人,“别怕,能出去。”

  声音温柔而坚定,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吟能听到他一丝急促的呼吸。

  想到为何被困山洞,月吟愧疚,“大表哥,对不起。”

  她总是给人添麻烦,让人生厌,在扬州是,如今到了京城,也是这样。

  月吟鼻子酸酸的,无声流着泪。

  倏地,谢行之手掌轻抚她背,又温柔t地轻顺她头,“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是受我连累才困至山洞,莫要多想。”

  月吟一怔,因为这种感觉和梦里相似。

  她贴在谢行之怀里,像她教的那样,谢行之轻抚她头,指尖穿过她乌发。

  

第14章

  短暂的愣神儿后,月吟情绪平复下来,没有再哭。

  漆黑一团的山洞里,谢行之身子轻微颤抖,好似在极力克制着,但即便如此月吟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适。

  “大表哥?”

  月吟低低喊了声。

  谢行之迟疑一阵,慢慢松开她,拿出火折子来。

  俄顷,漆黑的山洞里有了一丝微弱的火光。

  谢行之握住火折子的手微微颤抖,额上渗出汗珠,那双温润的眼睛藏着些许怯恐,双唇在轻轻颤抖,连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脸色不太好。

  月吟瞧出了些不对劲,“大表哥,你怎么了?”

  他也怕黑么?

  “无事。”

  谢行之胸脯起伏不定,说出口的声音在发颤。

  他深呼一口气,强撑道:“你等在此处,我先去洞口看看。”

  月吟胆战心惊,本能地牵过谢行之衣袖,惶惶无措道:“别丢下我,我害怕。”

  山洞里有些闷,黑黢黢一团,唯一的光亮便是那火折子。

  月吟小声说道,语气柔婉可怜,“大表哥,我会听话的,别丢下我。”

  谢行之唇角紧绷,没说话,但也没执意让她留在原处。

  月吟牵住一点衣袖,紧紧跟在谢行之身边。他走得有些慢,是靠洞壁走的,后来步子越来越慢,身形有些晃,腰间的环佩发出叮当声。

  想他仪态端方,腰间垂坠的环佩不曾发出丝毫声音,而今倒是月吟头次听见他腰间的环佩声。

  月吟正想着,谢行之忽然停下脚步,他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单手撑扶着洞壁,半靠洞壁痛苦地喘息着。

  察觉到不对劲,月吟连忙问道:“大表哥可是身子不适?”

  谢行之也没说话,眼底尽是惊恐,额上青筋突起,汗珠密密匝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骇惧,手一松丢了火折子。

  火折子掉落在地,眼瞧着火苗即将熄灭,月吟眼疾手快拾起,护住仅有的微弱火光。

  两人困在山洞里有一阵子了,空气渐渐稀薄,闷得让人有些难受。

  昏黄映照中,月吟递过去帕子,本意是让谢行之擦擦额头的汗珠,但谢行之没有任何反应。

  他骇惧的眼神有些混沌。

  月吟忽而意识到什么,捏帕子的手顿住,“大表哥不是怕黑,是怕待在没有窗户,又不透气的地方?”

  谢行之被无边无尽的害怕惊恐紧紧包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确实不能待在密不透风的黑暗地儿。

  自从小时候在皇宫的那件事,他对密不透风的黑暗地方产生了畏惧感。

  只要久待,害怕、恐惧,便随之而来。

  这辛密之事只有爹娘和另外两人知晓。

  月吟掌心托住谢行之的手,发现他手心也出了冷汗,他手指无力地垂着。

  他明明讨厌她的触碰,但这次甚至都没有力气甩开她。

  “大表哥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大表哥且放心。”

  月吟在他身边陪着,柔软细腻的掌心托住他手,轻拍着安抚。

  山洞越来越闷,谢行之冷汗涔涔,胸闷之下呼吸越发急促,他强撑着,苍白的唇翕合,虚弱说道:“山洞无疑是清源引我来的,你去洞口摸摸,若是我没猜错,里面也藏了个机关。”

  “嗯,我不怕的!”

  月吟拇指掐住虎口,用手上的痛楚赶走害怕,她自己打气,也给谢行之吃颗定心丸,“大表哥等我,我们能平安出去。”

  她曾经见过有人因这症状丧命,故而不敢耽搁,生死在转瞬之间,再拖下去谢行之恐怕有危险。

  她怕黑,但此刻还是拿了火折子往洞口去,映着那微弱的火光,仔细摸索着。

  终于,月吟在洞口那枯藤遮掩下,摸到了个暗钮,焦急惶惧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她转动暗钮,合起来的洞门缓缓开启,一线白光照入山洞。

  月吟欢喜,吹了火折子收好,她原以为两人要被困在山洞很久,不曾想机关还是她寻到的。

  “大表哥,洞口真的有机关!”

  月吟喜出望外,拎着裙摆跑回去,只见谢行之闭着眼睛,不安定蜷缩在角落。

  他冠发微乱,汗水打湿鬓发,剑眉痛苦拧着,脸色苍白,双唇也毫无血色,手指无力地垂下,是她未曾见过的孱弱狼狈。

  月吟心里一紧,蹲身下去,托住谢行之的手心握住,轻轻拍了拍他肩,低声唤道:“大表哥?”

  “大表哥,没事了,有光了。”她顺着他肩膀,轻声安抚。

  渐渐地,谢行之有了反应,一直无力垂着的手指动了动,好似重新注入力气一样,回握她。

  春意盎然,山中清朗,不时传来鸟雀啼鸣,其中夹杂着飞鸟掠过的扑簌声。

  月吟扶谢行之坐在山洞外面的石头上。

  渐渐地,谢行之缓了过来,神色如常,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恢复了平素的温雅模样。他长指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凌乱的衣袍,忽地瞥见浅云色常服上淡淡的血迹。

  他没受伤,衣上的血迹自然不是他的。

  谢行之敛了下眉,目光从那抹浅淡的血迹上挪开。

  表妹背对着他,正在整理衣发,她今日的穿戴与往日大不一样,太素净了,素净得有些不对劲。

  素白裙角上沾了泥,也被山林里的荆棘划破,仅用一支玉簪挽起的发髻松松散散,她手指抓了抓半披的乌发,试图将乱糟糟的头发理顺。

  皓白的手背被划伤了,几道伤痕长短不一。

  谢行之抿唇,不禁皱了皱眉,“表妹手受伤了?”

  月吟没再理头发了,下意识垂头捂住手背,否认道:“没有。”

  谢行之隐约猜到她的动作,声音有些沉,“那我衣上的血是清源的不成?”

  谢行之起身走过去。

  山洞里暗,他没注意到她受伤了,此刻凑近细看,她不仅手背划伤了,手腕也被树枝划伤,素白衣袖上浸出浅淡的血迹,玉颈上印了一圈浅红的指痕。

  谢行之胸腔顿生闷意,冷白的长指捏了捏帕子,看着不愿吱声的人,语气颇沉,“受伤了怎么不说?手伸出来我看看。”

  月吟唇瓣抿了抿,垂头挽起一只袖子,乖乖伸出双手,“不打紧的,被荆棘和树枝划了一下。”

  一只手背划了三个口子,另一手伤在手腕骨,长长的伤口凝了血,但大抵是她动静大了,扯到了伤口,凝住的伤口重新在流血。

  月吟小声说道:“小伤而已,现在都不疼了。”

  谢行之拧了拧眉,没来由的烦躁,“适才的帕子拿出来,手腕不包扎,倘若稍有扯动,伤口便会裂开。”

  他那帕子擦过汗,已经脏了,不能用。

  月吟拿出干净的帕子,谢行之接过,覆在她皓白纤腕上,动作轻柔地包扎她伤口,他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最后打结时,不可避免地用了些力气。

  月吟不禁吸了口气。

  “扎紧了才能止血。”

  谢行之语气温和,包扎好后又看了看她另一只伤了的手背,说道:“回去我命人送来祛疤的药,早晚各擦一次,不会留疤。”

  月吟闻言抬头,定定看了他一阵。

  她心里一暖,笑了笑,两靥如花,“谢谢大表哥。”

  可这股暖意,在她看见谢行之衣上的血迹后,荡然无存。

  月吟抿唇,看着他干净衣裳染的血,心情一阵低落,“大表哥,弄脏的衣服,我会陪给你的。”

  谢行之一时哑然,知那天她撞见被丢掉的衣服锦帕和糕点后委屈伤心。

  梦里她哭得伤心,这会儿她低头窘迫地绞手指,丝毫不比梦中委屈。

  这件事已经过了好几日,谢行之原本是不想重提的。

  他无奈叹息一声,道:“我不知你送过糕点来,但我早前确实吩咐过正德不收你送来的东西,亦或是私下处理,这事是我存了偏见,是我的不是。”

  月吟微怔,这道歉的话,他在梦里也说过。

  想起适才在山洞中,他安抚她的方式也与梦中相似,月吟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那些与他有关的梦,都是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上一篇:继室(白露采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