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桃春晴 第30章

作者:尔屿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仿佛被窥探了心思,谢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妹温婉恬静,是位好姑娘。表妹来京城后就生了两场大病,身子骨弱,想来在扬州受了不少苦。表妹前半生过得凄苦,往后的日子就该甜甜蜜蜜的,也需要有人守护,我觉得我能守护好表妹,让表妹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谢行之似笑非笑,“动心了?”

  谢沅不过十六岁,这个年纪哪藏得住事,且问话的人还是他尊敬的长兄,他自是和盘托出,微微点头。

  谢行之却伸手,谢沅肩上一沉,不知是否是错觉,感觉长兄有些不高兴,身旁的气息骤降。

  “三弟认为能护得住表妹?”

  谢行之声音冷沉。

  谢沅恍然,只听他又道:“二婶似乎不太喜欢表妹,三弟觉得表妹往后不会受委屈?倘若表妹往后受了委屈,三弟是帮表妹,还是帮二婶?”

  谢沅垂头,哑口无言。

  谢行之拍拍他肩膀,勉励道:“三弟年岁尚小,涉世不深,如今还需以学业为重,莫要分心,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谈。若想护住表妹,三弟就要变得强大,坚定不移地站在表妹身前,而非首鼠两端。”

  甫一话落,谢沅沮丧的心情豁然开朗,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娶表妹的决心。

  表妹刚来,娘估摸着不喜欢这突来的亲戚,等时间长些,娘大抵就能看到表妹的好了,这时他从太学完业,再谋一份好差事,让娘觉得脸上有光,此后再谈娶表妹一事,自然是比现在容易。

  谢沅:“长兄言之有理,我明白了。”

  他得强大起来,才能护住表妹,才不违背他想带给表妹的初衷。

  长兄不愧是长兄,一番话让他恍然大悟,心静了下来,也更明确了往后的目标。

  谢沅拱手,恳请道:“请长兄代我多多照顾表妹。”

  谢行之负手于后,长指点了点手腕,目光落到他意气焕发的脸上,久久不言。

  而后他浅笑,道:“那是自然。”

  话毕,他拂袖而去。谢沅笑着跟上去,对这位长兄越发敬重了。

  月吟醒来已是大中午。

  春光明媚,暖阳斜斜洒入室中,暖烘烘一片。

  月吟看了眼周遭,不是药池,也不是汤池,谢行之不见了,她躺在床上,而床边守着玉瓶玉盏。她茫然地看着憔悴的两人,只觉昏昏沉沉的,嗓子又干又疼。

  玉盏喜极而泣,“姑娘,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月吟记得是谢漪澜落水了,她担心之下出了船舱,可画舫上乱成了一锅粥,女眷们惊惶,她便是在这乱糟糟的局面下,不知被谁一撞,失足落了水。

  “四姑娘没事吧?”月吟担心,急着问道,可话说出口,嗓子干肿得疼,嗓音也变得嘶哑。

  “姑娘放心,四姑娘没事,被世子救了起来。”

  玉盏同月吟说起那日的事情,也告诉自家姑娘是那位赵黎赵姑娘救了她。

  月吟心里一暖,喝了玉瓶递来的温水,嗓子总算是舒服了。

  “改日得好好感谢赵姑娘。”她说道。

  如今人醒了,玉盏的心也落了下来,扶姑娘起来靠在床头,“对了,林嬷嬷送来颗百年人参,是老夫人授意的。”

  “真的!”

  月吟杏眼圆睁,一副不敢相信的喜悦模样。

  俩丫鬟笑着点头。

  月吟喜极而泣,她捂住泛酸的鼻尖,压抑的情绪慢慢地克制不住了,“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等这次病好,大抵就是告诉谢老夫人真相的时候了。

  谢老夫人会替她们做主的。

  玉瓶伺候月吟在床上简单洗漱,玉盏去了小厨房端来煨着的粥。

  碧青色瓷碗盛着白粥,玉盏舀了勺白粥,喂到月吟唇边,“姑娘一夜未进食了,定是饿了,还好奴婢们提前备着,姑娘先垫一垫。”

  月吟靠在床头,看着勺中和碧青色碗里稠淡适宜的白粥,不由自主想起梦里。

  一抹红色渐渐漫上耳尖,她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右手五根指头仿佛被火苗灼烧一般。

  右手攥紧被角,她掌心蹭了蹭被子,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掌心蹭擦干净一样。

  月吟抿唇,头缩了缩,道:“今日不想喝白粥,换其他的吧,现下也不饿。”

  玉盏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那奴婢让厨娘和面,煮一碗热腾腾的汤饼?”

  和面?

  月吟又想起抓握时干硬的感觉,而后那团又逐渐变软。

  汤饼也是长长的。

  “不、不吃汤饼。”月吟脸上勃然涨红,道:“吃蒸饺吧。”

  玉盏应了下来,端粥离开,“奴婢现在就去。”

  甫一,传来阵敲门声。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玉盏愣在原处。

  “谁呀?”

  玉瓶问道。

  “听闻表姑娘醒了,世子特来看望。”

  屋外的正德回道。

  谢行之总归是不便深入,在外间桌边坐下,隔着屏风和珠帘,与躺卧床上的人说话。

  “表妹醒来便好,这段时间当需静养。若是因落水有了惧意,夜里惧怕,睡不安生,我那有特制的安神香,等会儿差人给表妹送来。”

  “谢大表哥。”

  月吟沙哑着声音说道,那因梦境对谢行之产生的一丝惧怕渐渐消失。

  屏风上映出谢行之的影子,男子端正儒雅地坐在桌前,保持着合乎礼节的距离,不过分凑近,也不过分关切,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而非……而非梦里孟浪张狂。

  骤然想起,月吟怯惧地咽了咽嗓子,被褥里的双腿紧紧并拢。

  “表妹还记得是如何落水的?”

  谢行之突然问道。

  月吟不再胡思乱想,仔细回忆着哪日在画舫的情景。

  她惧水,不敢坐船,原是不想跟着一起登画舫赏景的,可又不好扫了众人雅兴,便硬着头皮上画舫,待画舫驶出,她就躲到了船舱。

  可没过多久,她听闻谢漪澜落水,担心之余出了船舱。

  月吟视线落到屏风上,凝着那端方的影子。

  谢行之无意间递了个机会过来,她要接住吗?

  说是想救落水的表姐才跳水里的,太急切了,所以忘了自己也不会浮水。

  表姐不是她救的,但她总归是有这份心。

  月吟凝看投映的影子,忽地感觉谢行之也在看她。

  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看,月吟一个激灵。倘若谎言被揭穿,他会用戒尺罚她吗?

  月吟后怕,摸了摸尚未撑破的唇角。

  “画舫上人多,我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下去。”

  月吟最终选择如实说道。

  屏风那头,谢行之望着人影默了一阵,道:“表妹这算是无妄之灾。”

  目光挪到桌上那碗尚未喝掉的有些稠的粥上,谢行之勾了勾唇。

  “既然想问的已有答案,我便不打扰表妹休息了,告辞。”

  “因尚在病中,不便起身,大表哥见谅。玉盏,替我送送大表哥。”

  谢行之起身,“表妹客气,如今安心养病才是要紧事。”

  他比了个手势,让丫鬟别送。

  谢行之离开后,月吟不由得又想起了落水,低头之下,她乍然发现腕上空空,心下慌张,“我昨日戴的手镯呢?”

  她急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玉盏拦了下来,“姑娘安心,在呢!”

  玉瓶端着托盘过了,上面装了她昨日落水后的首饰。

  白玉雕绞丝纹手镯赫然在映入眼帘,月吟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拿起手镯,放在心口。

  可又看盘中,她发现爹爹的遗物,那枚勾云纹玉佩不见了。

  月吟愣在原处,仔细着把手镯放好,她忽地起身往外走。

  玉瓶玉盏吓了一跳,“姑娘,您去哪儿?你还病着!”

  “诶,鞋!姑娘鞋!没穿!”

  玉瓶急急拎起鞋。

  “玉佩!爹爹的玉佩不见了。”

  月吟急哭了,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无助又心急。

  “姑娘被救起来后,所以首饰都在这儿了,若是没有的话……”

  玉盏知那玉佩对姑娘的重要性,可也无奈,低声说道:“可能是掉湖里了。”

  月吟宛如晴天霹t雳,像是被卸了力道一样,颓然坐在地上。

  掉湖里了。

  没了。

  她在侯府只是位寄人篱下的姑娘,根本不敢指望差遣仆人们大动干戈地去湖里寻玉佩。

  月吟捂住心口,失声痛哭,哽咽道:“倘若我不戴玉佩,它就不会掉湖里。”

  声音沙哑又无助,后悔又绝望。

  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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