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 第2章

作者:慵不语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正剧 古代言情

  谢璧放下筷箸道:“就因了儿在户部,儿才知晓上缴北戎的岁币对民众是多大的负荷,如今并非太平盛世,更不是贪图享乐之时,北戎已百般挑衅边境……”

  “儿啊,天塌了,也有别人顶着。”老夫人摆摆手,不愿让儿子说下去:“如今你父亲已故去,人走茶凉,陛下又能恩宠容忍你几时?谢家咱们这一脉只你一人,你若是出了事,咱们家才是没指望了。”

  谢璧面上闪过复杂情绪,末了却沉静道:“儿子明白,儿子不孝,定然不会再让母亲忧心了。”

  “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你总算是回来了。”谢老夫人看一眼身侧的儿媳,淡淡道:“你媳妇也很挂念你,你不在家,她也许也不舒服吧——竟有半月不曾出门请安了,你回去,好生陪陪她吧。”

  谢璧眸光在江晚月身上微一流转,语调听不出情绪:“让母亲操劳了。”

  饭罢,两人并肩走出回廊,初冬的风萧萧瑟瑟,卷落的枯叶飘落在池中。

  江晚月望向前方的挺拔身影,忍不住低声道:“……夫君。”

  郎君和夫君一字之差,江晚月平日里都随着下人叫郎君,唯有床笫之间,才会唤这二字。

  久别重逢,险些生死相隔,她鼓起勇气才叫出来这两字,面上浮起热潮。

  这两个字一出,走在前头的高大身影微微一僵。

  

第02章 第2章

  “嗯。”谢璧转身,凝视眼前许久未见的妻:“你受累了。”

  轻轻的四个字,酸酸涩涩的渗入江晚月心间。

  她担心,担心谢璧会因婆母最后几句话心有芥蒂,想着上前解释一番。

  可谢璧并无丝毫不满,反知晓自己的不易。

  江晚月眼眶泛酸,千言无语奔涌在心头,开口却只笨拙说了句:“这一个月,夫君受苦了。”

  雪中梅香淡然萦绕,江晚月知晓,那是谢璧熏衣惯用的香丸,此时的他墨发高束,眉眼清隽,正如初雪寒梅,清耀卓然。

  和他视线相碰,江晚月心跳怦然,下意识便要转移视线。

  谢璧淡眸微垂,看向他名义上的妻。

  妻似是很窘迫,紧捏袖筒的苍白指尖轻轻颤着。

  妻不会遮掩,情绪和心思总是能被人一眼看了去,想是这些时日他入了大理寺狱,她每日以泪洗面,又无计可施。

  谢璧眉尖轻蹙,江晚月倒比从前羸弱了几分。

  谢璧移开眸光,散漫道:“我未曾受苦,倒是你有几分消瘦,身子不舒服?”

  江晚月和身姿柔若无骨的东都女子不同,她体态窈窕韧丽,刚进府时,有份舒展自在的生机,如今整个人却宛若冰雕雪塑,脸庞过分苍白纤细。

  身侧的秋璃要上前回话,却被江晚月暗中拦住。

  江晚月忍着咳,柔柔笑道:“夫君不必挂心,天气愈发冷,我前几日着凉,今儿已尽然好了。”

  她趁谢璧不备,已叫了两声夫君,谢璧未曾不悦,想来是默认的。

  这份默认,让她心头渗出几分甜意。

  谢璧点头,他一眼便知晓妻在撒谎,她的不舒服,恐怕不是气候转冷的缘故……

  但左不过是吃食不适,或是旁的琐事。

  他问询,不过是几月未回的家主对妻作出关怀的模样,至于答案,他无所谓知晓不知晓。

  待到谢璧身影消失在廊檐尽头,江晚月才缓缓收回视线。

  秋璃气道:“夫人为何不告诉郎君实情,老夫人不知晓,郎君也不知晓,夫人岂非白受了那么多苦楚。”

  冬日天寒,冰冻三尺,夫人完全是侥幸,才从九悬湾捡回来一条命。

  秋璃着急,语气有几分僭越,江晚月仍温婉谦和淡笑:“郎君能出大理寺便好,我本就是盼他平安归来,如今已然如愿,不算……不算白受苦楚。”

  其实方才……她很想问问他这些时日在大理寺过得如何,也想和他诉说自己有多悬心。

  可谢璧仿若他书斋中挂着的山水名画。

  月影高寒,透着清冷仙气,她心生局促,不敢冒然。

  转眼天色渐渐黑沉,谢璧仍未曾来院中,倒是他的贴身丫头雪影来取谢璧御寒的被褥,看向谢晚月的眸光,含了几分忧愤轻蔑。

  谢晚月心里一沉,看向秋璃:“郎君又歇在琴筑了?”

  霁泉坞是谢璧的住处,谁知婚后那几夜一过,谢璧就未曾再来过。

  琴筑本是谢璧的书房,可成婚后的大半年,谢璧晚间便休憩在那里,之前是夏秋倒也罢了,可如今天气转冷,琴筑没有地龙,谢璧又刚从大理寺出来,怎能受冷?

  江晚月攥紧手中帕子。

  全因她在此地,连累谢璧有房不能回。

  “让郎君来霁泉坞吧。”谢晚月拦住雪影,笑着:“这些时日我一直歇在偏殿,主屋的床榻都还是郎君的,若郎君……郎君真的因我在此处不归,我今夜就去旁的院子。”

  雪影冷冷瞧着江晚月,语气却还恭敬:“三夫人说笑了,您身为正房夫人,怎能去旁处歇息?郎君歇在琴筑,也是忙于政事,夫人不必多心。”

  说罢这话,雪影再不理会江晚月,只径直收拾着冬日里谢璧需要的物件。

  江晚月站在一旁,身为妻,她想要做些什么。

  可终究,纤细的身影只怔怔站着。

  谢璧贴身物件皆非她过手,甚至,她未曾陪他度过一冬,又怎知他在冬日的习惯?

  雪影收拾行李,忽然瞧见一个温酒杯,皱眉扔出来道:“郎君不是说了不喜这温酒杯,怎么又带了去?”

  江晚月望见那温酒杯,不由一怔。

  三月前是谢璧的生辰日,谢府特意选了谢璧喜爱的钧窑上好白瓷做了各式杯组,江晚月也知此事,当时她想着生辰喜气,特意去和明妈妈商量,嘱匠人在杯上定做了不同的字,有的是吉祥如意,有的是平安喜乐,有的是青云直上,皆是她想出的,想送给谢璧的祝福……

  后来谢璧看到这白瓷杯组,叹息摇头道:“物件雅致,字却俗了。”

  谢璧顿了顿又道:“将这些字皆抹去吧——杯尚且能用,莫要丢弃。”

  江晚月还记得那时的难堪心冷,唯有那杯上祝福是她的痕迹,却被谢璧精准的嫌弃——沾染了她痕迹的杯组,如同有了污点,不可勘用。

  就连谢府的下人,都比她这个夫人,更懂谢璧的喜好。

  后来江晚月特意嘱人将那些字都抹去,可曾留下的痕迹又怎能尽抹去?

  仔细看时,还是会有痕迹。

  谢璧对物件向来是苛刻细致的,虽发了话不让丢弃糟践,却不愿再用这杯组。

  雪影寻了几个旁的温酒杯,和丫头们径直离开了。

  江晚月怔怔坐到灯下的梳妆镜前,才发现不知何时,额上补的粉早已脱落,额上横亘的红痕露了出来,被白皙光洁的肤色一衬甚是突兀。

  谢璧今个儿拢共也未曾和她说几句话,至于这伤,更是连瞧都未瞧见。

  之前用尽心思的百般遮掩,倒如同一场笑话。

  江晚月对镜自嘲一笑,谢璧本是她高攀不到的谪仙,这场婚事,本也啼笑皆非,宛若说书人嘴里的奇事,浑不似正经日子里能发生的。

  去年春日,她还是碧胧峡的船队首领秦朗的外孙女,在船上剥菱角时,听到坐船的几个官家姑娘们谈笑:“你可知,谢首辅之子下月要来此地祭拜他父亲和祖父了。”

  “咱们这儿又不是谢家祖坟,谢家祖父只不过是在这儿做官时故去罢了,谢家还会来人吗?”

  “但首辅之父是确确实实埋在此处的啊!前些年首辅故去,这事自然落在谢家三郎身上,”那女子摇着手中的银杏罗扇道:“听说知府早几个月前就开始修路搭桥,还不是为了讨好谢家。”

  “谢家……那可是当朝首辅,天子身边的人物,如今亲临凡尘,可不得供着?不过……听说这位谢家三郎品貌甚是出众,就连那些古板的老大臣,都说他气度高华,君子如玉。”

  “那些人的眼光和我们可不一样。”另一个官家女打扮的姑娘不以为然:“前些时日我爹爹就夸一个后生俊俏如玉,我特去看了,除开面皮白些,再没一丝出众之处。”

  “这谢三郎定然不一样的,听说,东都的女子甚是心仪他,因谢府养了许多鹤,民间私下都常叫他鹤郎……”

  在碧胧峡,东都的一切事物都让人津津乐道,江晚月对传言中的谢三郎也有几分好奇,可那只是年轻姑娘皆有的凑趣,如同大家都在说东都的茶百戏有趣,她也想看看,说东都的夜市繁华,她也想瞧瞧……

  可那毕竟未曾走心,江晚月对谢三郎的好奇甚至并未持续到此人前来——谢璧来的那天,不少姑娘挤在道路两侧,只为一睹风采,江晚月那几日正巧在湖上的筏子捕鱼玩乐,甚至都忘了去看上一眼。

  这位回来祭祖的谢三郎,如同天上的谪仙坠下凡尘,和她江晚月日复一日的生活,并无多大关系。

  直到那一夜,因夜里鱼儿在浅水层多,江晚月特意趁夏夜去湖中放水鸟。

  放罢水鸟,江晚月躺在夏草丰茂的岸边,静静看水鸟飞来飞去的捕鱼,展翅将鱼叼到水阀里的小桶上。

  她漫无目的抬眸,却登时瞳孔放大。

  沐浴在月光下的碧胧峡,群山影子交错重叠,月映清波,在湖面上投下银纱般薄薄的光影,湖中小舟上站了个素衣墨发的翩然少年。

  幽渺笛声从小舟传来,舟侧有鹤伴了笛声,鸣叫着从夜色粼粼的水面上飞过,夜风吹起少年的袍袖。

  他满身清辉,几乎要和鹤一同飞去。

  江晚月屏息良久,这一刻,她几乎陷入一场溢满银辉的梦。

  “谢郎君……知府在寻您了……谢郎君……”

  脚步声和焦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小舟中轻渺的笛声倏然断了。

  那舟中少年上了岸,和树丛中家仆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一道匆匆离去。

  江晚月这才恍然,方才那少年,想来便是名满东都的谢璧。

  可他不该是众人簇拥吗?

  为何会独自一人来此寂寥清冷之地?

  江晚月回忆着方才的那一幕,遥挂天际的月光高处不胜寒,可那翩如谪仙的少年,似乎天生就应如皓月,高高挂于天际。

  后来每次听到旁人提到谢璧,谢晚月都会惊鸿掠影般想起那月下身影。

  再后来,听说谢家即将回京,为感念此处民众,谢璧特意要赐字——全天下都晓得谢璧一笔丹台体极好,各级官府要员,都来找谢璧求字,还有不少富商,也趁此机会找谢璧讨字,想求个好生意。

  江晚月也懵懵懂懂跟去了。

  天上的月终归是要回到九霄之上的。

  她只是想再多看一眼。

  那一日,她如愿又看到了谢璧。

  他穿了温灰杭绸长衫居于中,左边有官员为他铺纸,右边有官员正殷勤磨墨,他提笔写字,一手丹台体,既有丹青画卷的飘逸,又有久居台阁的端凝。

  江晚月躲在众人身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起腕挥毫,心跳怦然。

  谢璧身上再无那夜的不胜其冷。

  此刻的他,清正端和,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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