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 第37章

作者:慵不语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正剧 古代言情

  搭船的百姓大多都是京城和两河逃难而来的普通人,拖家带口,即使是逃难期间,大多数人也甚是遵循规矩,按来码头的时辰依次排队,即使江晚月等人并不愿赚钱,写清了是救济之船,但是百姓还是或多或少留下衣帛财物,即使手中无钱,也会给几个铜板,以报恩情。

  但渡船的事情并非事事顺利。

  先是没过多久,有不少船员提出要离开客船,江晚月问了才晓得,上船的百姓因为恐惧,都有不少问题,又不晓得船的情况,未上船时争着上船,上了船又开始忐忑怀疑,拉着船员百般哭泣询问,船员深受其苦,之后还有几个百姓听闻传言说此船是北戎人所开,情急之下绑架船员之事,此事最后虽解决,但船员虽却心神俱疲,纷纷离开。

  江晚月吸取教训,将从前的京城册子改成了江家船队的介绍,包括船线,船只大体情况也有大概介绍,甚至连谢璧办理的关凭也放了上来,还有坐过渡船的乘客称赞感叹渡船的文章。

  这些资料都放在进船的最显眼处,好让大家知晓,众人看到朝廷关凭等,也渐渐放下心。

  至于不愿在渡船上的船员,江晚月也统统放行。

  留下的船员每一日都能看到江晚月早早来到船舱,她并无女子的娇矜之气,检查船舱,安抚众人,她面色苍白,肩头纤细,江风吹拂时会偶尔轻咳。

  明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她在湍流江风中渡船救人,一日都未曾离开。

  渐渐地,离开的船员越来越少,选择一起照顾难民的越来越多。

  秋璃感慨:“以往只觉得姑娘热心,没曾想姑娘还真是菩萨心肠,救了这么多人性命……”

  江晚月只是淡淡笑了笑。

  最近,她总是想起父亲,父亲是个热心肠的人,看到旁人陷于难处,总会伸手拉上一把,他只道顺意而为,不求相报。

  就连她去东都,也是因父亲救了谢璧之父,才阴差阳错有了这段婚约。

  江晚月不由想,若是父母尚在,手头又有这些船,他们定然会不遗余力,救助百姓。

  她从前并无机会去做更大的事情,如今能够以船救人,她自当竭力而为。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为了救助更多人,船上的床位拥挤,只区分男女外,常常三人或四人混住,要说稍好些的,也就是最上头的那几件,较为宽敞,行驶也更稳,但因不收船资,都是先到先得。

  已经不止一次有人因此大打出手,还有一次,则是有一户姓许的人家略有薄资,想让家父家母住得舒服些,住上更上层的船舱,便用银两和人做了调换。

  此事引起不少人非议,特别是贫苦的百姓,大部分百姓认命沉默,少部分却怀了趁乱打劫的心思。

  此事后,江晚月决定换一种方式分配房屋,毕竟资源有限,先上来的人孑然一身,后来的人拖家带口,分配得也并不公平。

  渡船有两个规定,一是由家人构成,二是捐赠善款五十两。

  私下的交易,变成了捐款,这些款项会用于救助船上百姓,款额公开在船厅之中

  乱世多愤慨之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甚是脆弱,多有仇杀之事。

  而换成善款,则完全变了一种方式,江晚月用善款改善伙食,还请了几位郎中,随船诊病,再次用于逃难百姓。

  有资者成了善人,多了安全和名声,被救助之人,也压制了人性中的恶。

  渡船因此平稳,没有酝酿出乱象。

  九月江风簌簌,江晚月一身碧裙,宛若江中蒲苇,柔极韧极,在江风万里中,渡人一程又一程。

  江潭码头万余人,九成尽上江家船。

  逃难的百姓口口相传,感佩恩情,江上小菩萨的名号渐渐传扬。

  江陵道上,几十个衣衫凌乱,互相搀扶的百姓在艰难行走,从京城辗转到江陵,一路缺衣少食,还要躲避北戎兵士,一个个皆是面色灰白,面沾尘土。

  秦婉穿着臭气熏天的破烂布裙,脸上摸了泥浆,混迹在他们其中。

  当时,北戎在京郊层层围堵,专挑貌美小娘子蹂躏,不少昔日贵女都被北戎抓去惨遭折磨。

  说来也是她的幸运,未出京前,她撞入逃难贫民窟的队伍里,这些人多管闲事,看她只带一个丫头出行,非说她难逃北戎魔爪,硬给她换了一套沾了驴粪的破衣裳,秦婉穿上才堪堪逃过一劫。

  刚出京时,秦婉是感激的,但渐渐地,她的心绪发生变化。

  想她这等玉肤花娇的贵女,何曾如此狼狈?

  就算没有这些贫民窟的贱民,她定然也能想出旁的法子,为何非要受此折辱。

  闻着衣裳扑鼻的恶臭,秦婉生出满腹怨气。

  终于熬到了江陵,秦婉和这行人一起住在了破庙里,她咬牙低声道:“我们不必和他们一同走了,走出京郊,我们已经安全,父亲已安排了人在潭州接应我,越往潭州走船只越有限,这些人都是拖累,穷人爱扎堆,如今已经有百人了,必须甩开他们。”

  春香微微有几分犹豫:“您不是说,人多了走着才安心吗。”

  秦婉毫不犹豫:“那是之前,如今已经走出了京郊,没了危险,那自然不能再和这些贱民在一处。”

  春香低声道:“我看他们对您还挺好的,尤其是泠玉,一路上护着您好几次。”

  泠玉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从娘胎里带了几分病弱,整个人裹在破破烂烂的斗篷里,一路都在咳。

  明明是穷人家的病秧子,却被母亲和哥哥照料得甚好。

  秦婉冷笑道:“你就去和他们说,走到前头的岔路口,去右边苇滩那条路才能逃命,让他们去走那条。”

  春香支支吾吾:“可姑爷的信里,特意说了……苇滩那条路有北戎兵士啊。”

  秦婉淡淡道:“本就是些贱民,死了又有何惜?你没听说逃难的人在前头排了很长的队,留着他们,难不成还让他们和我们抢生路吗?”

  春香只觉全身发冷,怪不得跟着秦婉的仆人都走光了,如今唯有自己在她身边……但她还是点点头去办了,起初乡亲们还有几分不信,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去码头逃难呀,他们南辕北辙,心里难免不安,但想着秦婉可是高官的女儿夫人,说了有围兵,难道还有假?

  那些百姓却不知底细,泠玉的母亲连夜收拾好东西,赶来感谢秦婉:“这次多谢夫人您了啊,多谢你将前头的消息告知我们,让我们逃过一劫,夫人,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秦婉恨不得捂住口鼻,面上却还强笑道:“路上相逢也是我们的缘分,乱世中互相帮扶罢了,只要你们能安稳到扬州便好。”

  泠玉母亲笑着将手中披风递给秦婉:“这是他哥打猎获来的兔皮,我给姑娘做了个围脖,多谢姑娘给我们指路,以后冬日来了,姑娘也能取暖。”

  秦婉笑着接过。

  百姓们扶老携幼的离开了,秦婉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光渐渐发冷。

  她一脸嫌恶,将那围脖留在破庙中,连一眼都未曾多看。

  待到这些人离去,她和春香等人立刻连夜离开,奔赴潭州。

  京城,待京城的百姓离京,内城墙也终是坚守不住,谢璧将京城粮食转运后,也匆匆离京,李盈本想殉城,在谢璧多次劝说下也立刻了京城,毕竟如今的时事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扭转的,李盈对战北戎有诸多经验,倒还不如去了南方,再从长谋划。

  谢璧独自回到清冷的谢宅,视线掠过家中的草木亭台,久久凝神。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会重逢。

  路上不便带太多东西,谢璧打开箱笼,将路上必备的物件收拾放入,触及一样物件,谢璧目光忽然一顿。

  桌案上放着的,是两个草编的小人

  谢璧拿起,怔忡片刻,想起去年元宵前后,和江晚月一同在京城夜晚散步的场景,这两个小人,依稀还能看出,眉目间和他们有几分相似。

  妻的物件并不多,大多已在和离时被带走,这两个草编小人,也是为数不多的纪念。

  谢璧垂眸,将两个草编小人放到了箱笼最上方。

  箱笼尚有空余,谢璧嗜书如命,想去琴筑带些书册离开,书案上的书册皆是珍稀刊版,谢璧挑着最珍贵的选了几本,放入箱笼,手指划过几本书页,眸光微微一顿,那是一本诗词音律启蒙。

  因江晚月经常翻阅,也拿到了琴筑中。

  谢璧忽然想起,江晚月曾经笑着说过,待到有一日,她会将这本书里的音律都看完记下,待到那日,她便可和他对诗……

  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眼眸闪闪发亮的模样……

  谢璧唇角微微翘起,此时此刻,莫说一同谈诗论赋,他甚至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她的一日。

  但谢璧还是将两本珍稀古籍拿出来腾空,将这本诗词装入书笼。

  一阵秋雨随风洒落,京城的夜甚是严寒,谢璧和十几个卫士冒雨在灌木丛中跋涉,趁夜出了京郊。

  谁知刚出丛林,便听到身侧一声惨叫,一人已中箭倒下,众人惊骇回头,看到北戎兵士从天而降,手持利刃在月光下散发出寒意,一步一步,将他们团团聚拢。

  谢璧等人抽出腰间刀剑,和北戎厮杀片刻,却寡不敌众,接连败退,兵士看谢璧肩上中箭,忙挡在谢璧身前,嘶声道:“大人身份贵重,身负国运,我等誓死护大人出京,待到大人平安抵蜀,还能为国效力,大人快骑马离开吧——”

  谢璧捂着肩头肩伤,终是咬咬牙,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

  谢璧缓缓醒来时,只觉身子摇摇晃晃,头脑昏沉,右臂上的箭伤隐隐作痛。

  谢璧吸了口冷气,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到清晰,谢璧这才发觉自己身处狭小的船舱,还不曾多加思虑,已听到竹西轻声道:“郎君,你总是醒了,这是在去潭州的船上,我们已经安全了。”

  在竹西的讲述中,谢璧才晓得自己因失血过多,出了京郊没多久便晕了过去,所幸竹西并未和谢家人一起撤离,而是始终暗中跟随自己,竹西护着自己,一路要躲开北戎军士,还要提防官府的人和何相蔡公公勾结,一路躲躲闪闪,总算上了这条民间的济难船。

  “这条船在潭州民间很出名,船上坐的都是百姓,虽条件略艰难些,但甚是安全。”竹西轻声道:“郎君先暂且忍耐。”

  谢璧蹙眉抬眸,望了望船舱的布置,这船舱里住了四个人,除了他和竹西,还有两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谢璧心中不安,沉吟:“……这……这是官府的船?”

  “你连这船是谁的都不知道?!”未等竹西搭话,同船舱的男子已经开口道:“你们难道未曾听说过江上小菩萨?这就是她的船,听说这船前前后后已救了上万人,江菩萨长得极美,性子也和菩萨一样,又因专门帮百姓渡江,且她姓江,所以大家都叫她江菩萨。”

  谢璧甚是虚弱的点点头,乱世百姓艰难,有人能在绝望之际送他们一程,百姓自然格外虔诚尊崇。

  船是民间的船,搭载的也是逃难百姓,也许比官府的还要安心几分,谢璧压下复杂的心绪,摸了摸胸前安好的虎符,思索着到了蜀地该当如何。

  忽然一阵喧闹响起,大家都从床上起身:“有人送吃食来了。”

  竹西替谢璧将吃食端来,两个菜肴,一个水芹百合,一个湖藕蒸蛋,菜肴精致菜盘干净,谢璧没有胃口,同房的两个男子却大吃大喝:“多亏了江菩萨啊,带我们渡江,给我们吃的,还不收我们的钱,真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你说朝廷那么多官员,真的救了我们百姓性命的,却是个民间女子,也不知那些官儿知晓了心里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战事也不耽误他们贪污受贿窝里斗,谁管我们死活啊!”

  “哎,所以世上就是缺江菩萨这种人,不止给我们吃的,还有专门的郎中隔几日来船舱中瞧病……”

  渐渐地,谢璧对众人口中的小菩萨也渐渐有了几分兴趣,如今世道,难得有如此善心细致之人,一心为百姓着想。

  翌日,船上听到一阵喧嚣,同房男子对谢璧道:“听闻是小菩萨带着郎中来我们船上诊病了,你肩上的箭伤,要不也让他们看看?”

  半晌,他都未曾听到有人回答。

  谢璧抬窗,眸光定定望向某处,片刻后却啪一声将窗合上,面色微变,苍白修长的手指轻颤。

  细雨如丝,他看到了远处那抹众人簇拥下纤细温婉的身影。

  被众人唤作江上小菩萨的女子,竟是他从前的妻。

  

第34章 第34章

  谢璧同住的两个男子瞧见江晚月,眼眸登时一亮,小江菩萨每次来船上,都会分吃食分物件。

  他们二人排队,领了些吃食,碗筷便要回舱,恰看到小江菩萨身侧的郎中正给晕船的人诊治,便忽然想到和自己同住的俊逸男子,那男子瞧着斯文,又是不争不抢的样子,便主动道:“对了,我们同住的也有个人,也晕船了,浑浑噩噩好几日了,您要不也去瞧瞧。”

  郎中正好瞧完了手头这人,道:“他人呢?”两个人对视一眼,挠挠头:“他……好像身上还有伤,在船舱里未曾出来。”郎中一听,便对江晚月道:“姑娘,我要去船舱里看看,有人受伤了。”

  江晚月点点头,郎中提着药箱和那二人进了舱房,空荡荡的舱房并无人影。“稀奇了。”两个男子开始在舱房四处搜寻:“他身上有伤,平日里都是躺在床上的……这么片刻能去哪儿……”

  郎中略等了等,等不到人,对二人道:“我还要随姑娘去别船诊治,不能等了,这样,我就住在旁边的十六号,你让他来找我,若是不方便,等我后日午后再过来也成。”

  二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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