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脸不要
意玉:“幸而懂了些深奥的道理,儿媳也并非真佳器,多谢婆母赞扬。”
婆母突然道:“你现在和我一起管家,将来肯定要全部交在你手上的。”
意玉惑。
婆母把自己想一夜的敲定法子说了出来:“原先我压着财产权,不让你看账,嫌你什么都不懂。”
“如今发现,你是个玲珑人物。”
“你比你那姐姐,比我,要厉害,要通透。”
她决定赌一把,“现在,都是你的。”
“我不压着了。”
意玉其实明白她的意思。
官家小姐适合结交,不适合管账。
各有各的好。
*
意玉有了下人的心,有了全部的管家权,接下来的几日,在学习管家,以及给薛洺熬药中交替度过,是难得的平静与忙碌并存。
可日子,却被和桃慌张的通报给搅碎——
她急慌慌地来通传:“紫蝶姑娘回东京了,我看着那势头,怕来者不善!”
紫蝶,是怀明玉和薛洺的亲生女儿。
也是意玉的继女。
第8章 她不是你弟妹
一个双垂螺髻的小姑娘埋头闯进意玉的共和院。
院子的婆子去拦,也却拦不住。
牵上她的手臂被脱开,腿也扯不住。
几个乌泱泱压境的婆子都苦心劝道:“紫蝶姑娘,如今您的继母怀氏,也不是刚进府的那个怀氏了,她现在可是府里的管家娘子,您这样,实属属于冒犯……”
看似苦口婆心的一段话,但却激起了紫蝶的怒火,她冷嗤道:
“管家娘子是我母亲的位置,干她何事?她只是个不招父亲喜欢的继室罢了,慎言。”
管家权不是母亲的吗?怎么能给这个怀意玉?
紫蝶就是听到意玉掌握管家权的风声,气打不过一处来,为母亲怨恨。
多年扮演好一个娴雅女儿的她,直接抛却了在明州书院的课,带着几批人马就赶回了东京。
头次如此叛逆。
她倒要质问下父亲,到底是不是忘了母亲。
还要亲自看看这个怀意玉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一个月,就哄得管家权都给她了。
紫蝶来者不善。
她謋然推开门,进入意玉的卧房。
迎面看到了一个收拾书桌,安静地把账本放置好的女人。
神色极其柔顺,五官也柔和圆钝,但绝没有她想象的刻薄小家子气,反而让人觉着恬淡如微风。
檀色棉衣,简单的玉兰簪把头发做得一丝不苟,露出轻盈白皙的脸颊。
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她,仿佛看见她,整个人就静下来,就舒服了。
紫蝶赶忙把自己下意识升起来的好感散开,只当是孩童会对于好看的人都亲近。
好感散去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嫌恶。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般娴静柔弱的女子,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管家权握在手里,可见其野心。
她对父亲这个继室的印象,只有通过身边人了解过。
素懦无断,卑微无能,脾气也好,没有一点威严。
估摸着会低微地讨好她,和那些俗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在意玉同她打招呼时,只是假笑着回礼,全了礼数,实则冷淡生硬得紧。
然而,意玉只是如同一个大姐姐一般照顾她,给她倒温茶,给她准备了糕点,仅此而已。
并没有什么刻意的讨好。
两人面对面坐在黑木茶桌边,意玉双手抱着茶盏,感受热气在眼前萦绕,呼在脸上,暖腾腾的,她低着眼,温柔地道:“紫蝶,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很巧。”
紫蝶只觉着她假惺惺,她觉着自己可不吃这套,疏离漠然地暗中讥讽,“啊,那真多谢,不过,我来是找父亲的,劳烦您费心了。”
说她想得多,阿谀奉承。
意玉并不因为她的冒犯生气,只温柔道:“抱歉,但我确实是有事想劝你。”
她通过这几日的摸索熟悉,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个事。
那么就是她的姐姐怀明玉,其实并不明智。
她的管家法子,以及一些决定,都极为理想。
意玉的评价特别含蓄,但换句话讲,就是怀明玉的法子不落实,太虚了,假模假样罢了,并不长远。
就比如对怀明玉自己的亲生女儿紫蝶。
如今,意玉早早观察到,紫蝶的面容果然极其憔悴。
薛洺很爱姐姐的一对儿女,意玉也爱屋及乌。
只是因为薛洺,而单纯炽热地爱他的一切。
意玉温和:“据我了解,你是在明州求学?”
紫蝶从嗓子里发出个不情不愿的嗯。
意玉明白。
这就对了。
那位明玉姐姐,自紫蝶出生,就把她送往明州乡下的学府,还不让她暴露身份,美名其曰忆苦思甜,应该磨炼才能成才。
但这太理想了。
意玉是切实经历过在乡下的日子,最清楚乡下就是个人情社会,若是一介孤女在乡下,尤其是在书院这种清高的读书人存在的地方,铁定被排挤。
意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我有幸接触过些许医术,看你的精神,应当是长期心悸,经常恸哭,极为焦虑的模样。”
“你大部分活动都在书院,是在书院出事了吧。”
她在同莫离给薛洺煎药时,了解了人的心病症状,和紫蝶很像。
紫蝶又惊又怒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上演继女与后母的戏?不是要讨好她?怎么质问起孩子最耻于讲的学业了?
意玉看她愣住的样子,太息,果然出问题了。
她只低声道:“小地方的书院最是踩高捧低,你在他们眼中是个好欺负的孤女。你性子大爱,不愿让父母担心,也不愿显露脆弱。受了欺负,也不会说出来。”
紫蝶哑然。
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她似是一个刺猬,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狸猫,也没有之前刻意维持的端庄模样,也没有什么乖乖女的礼数了,而是压着脾气,怒道:“你闭嘴!闭嘴!”
说着说着,嘴一瘪,眼泪就啪嗒掉下来,还把桌子上的茶壶泄愤又慌乱地扔到桌子下。
全部碎了,全是狼藉。
平常人要是自己的好心被这么斥驳,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意玉不一样。
她的反应,是第一时间觉着,像紫蝶这么乖巧的孩子,到底是在书院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如此忿恚?
意玉轻声安抚她,看她哭,还轻轻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硌人的身子温暖她,拍拍她的后背。
她不停地安抚她:“抱歉,抱歉,我不该这么说,是我愚钝了,抱歉……”
最后,意玉很认真地说:“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紫蝶哭够了,听这句话,嗤笑以为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大人客套话,只冷着脸说:“我自有我的想法,您还是莫要假惺惺了,您解决不了。”
意玉想争取,说出肺腑之言:“姐姐的决策,并不全是正确的,你可以试着跳出她生前留下的框架,让自己好受才是……”
紫蝶只是冷冷地瞧了意玉一眼:“够了,别挑拨离间了。”
母亲说的话,根本不会错。
她非常防备意玉,加上被戳破了心中隐私的秘密,也不等父亲薛洺了,当即就要走。
意玉她想了想,折了个中:“所有的压力都会攒堆爆发的,若是受不住了,你可来找我,最起码搏一搏生机。”
紫蝶微怔,眼中有些许动微,随即又决绝回头,压低了眉。
遽然策马离去。
*
年节过后,诸位就要陆续上直了。
所以京中会小设宴席,不少同僚好友会趁机聚聚。
此日,薛府便设了宴席,请了不少结交世亲来。
意玉负责打理宴席。
她现在身处薛府之中,虽仍旧不得喜欢,但毕竟手里有了管家权,大家经过意玉的改革手段,发现她其实是有才干的,也都对她慢慢变得尊敬,不敢随意欺辱。
薛府原先乱得很,如今竟逐步入正轨。
来赴宴的不少人,如今对怀意玉的看法,也不再是瞧不起了,反而聪明人见府里的好模样,都知道意玉是有本事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