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 第36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甜文 正剧 古代言情

  赵沉茜正纳罕,屋外突然响起脚步声。赵沉茜立刻将酒藏起,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却是光珠。小姑娘端着一碗比她脸都大的醒酒汤,说:“娘,我给你熬了醒酒汤。你快喝了,就不难受了。”

  光珠真的以为她喝醉了……赵沉茜心中复杂,最后唯有叹了口气,接过醒酒汤抿了一口,说:“谢谢,但我没事,不用担心。反倒是你,该睡觉了。”

  “可是碗还没洗……”

  “不用管。”赵沉茜按住她的肩膀,坚定道,“你安心睡觉。我会处理好的。”

  光珠长大后,虽然母女两人还住一间屋子,但中间立起一道屏风,无形划分了界限。光珠很听话,都不用赵沉茜帮忙,自己就铺好了床、换好了衣服,乖乖爬上去睡觉。

  西厢房就这么大,赵沉茜无所适从,但又觉得干站着不好,只能学着那些女官的样子,坐到床前问:“敢一个人睡觉吗?”

  光珠点头,但小脸缩在被子后,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赵沉茜眼前突兀地闪过小猫死的那夜,她也是这样捂在被子里,黑暗里仿佛处处都藏着小猫,它正盯着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赵沉茜吓得根本不敢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跑出去找母亲,但才刚出殿就被坤宁宫的嬷嬷拦住,嬷嬷看着她,失望道:“大公主,皇后娘娘被官家罚禁足,正伤心着呢。您能不能让皇后娘娘省点心?”

  幻像散去,没有小猫濒死前痛苦的碧眼,也没有那个小女孩忍着害怕,逼着自己转身的泪眼,唯有光珠充满渴望却又不敢言说的黑瞳。赵沉茜笑了笑,说:“不用怕,我就在这里,等你睡着再走。”

  光珠眼睛骤然迸发亮光,亮到让赵沉茜怀疑,真的值得这么高兴吗?光珠抿着唇,低低嗯了声,小心翼翼转身,面对着赵沉茜闭上眼睛。

  哪怕看不到她下半张脸都能猜到,她现在唇边定然是笑着的。

  赵沉茜没有被人哄睡过,不懂助眠的歌谣,也不知道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催眠故事,唯一会做的就是坐在床边,静静陪伴。她望着光珠,目光幽远,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窗口传来微不可闻的响动,赵沉茜的神思瞬间归位。她余光瞥了眼后面,不动声色,见光珠睡熟了,就没事人一般起身喝水,卸了钗环,上床睡觉。

  赵沉茜闭眼装睡,等着窗外人行动。但窗外人似乎也在等什么,许久后,不耐烦地踱步:“怎么没动静?不应该啊。”

  赵沉茜眼珠微动,没动静?应该有什么动静?

  窗外人又守了一炷香,实在等不及了,掩了脚步往外走去。对方刚刚合上门,赵沉茜瞬间睁开眼睛。

  赵沉茜无声下床,挑开刚才那扇窗。

  空气中遗留的香气泄露了刚才何人来过。赵沉茜盯着并未上锁的大门,目光阴晴不定。

  芙蓉?这么晚了,她出门做什么?

  ·

  一个纤瘦的身影披着黑斗篷,快速从小巷中走过。她熟练绕开巡逻的黑衣人,停在一株柳树下,前后看了看,摘下兜帽。

  她在柳树上系了一条红绳,对着树低喊:“仙人,仙人,您在吗?”

  片刻后,柳树皮上出现一张脸。那张脸沟壑纵横,老态龙钟,它说话时,树叶也跟着抖动:“何事扰我清修?”

  芙蓉连忙行礼,急切道:“仙人,我按您说的,将符纸烧在雄黄酒里,端给她喝。但是她并未现出原型!”

第44章 树鬼

  树仙不以为然:“是不是你符纸没烧对?要一边烧一边倒酒, 要不然灵气散了,将灰烬洒在酒里也无用。”

  “妾身确实是按照仙人交代做的,没有任何差错。”芙蓉道, “妾身亲手将符纸烧在雄黄酒里,又亲手端出去,盯着她喝了好几杯, 全程亲力亲为,没有假他人之手。仙人说这种符纸威力极大, 任何妖怪沾上,一炷香内必然现出原型。但妾身在门外等了许久,那个妖物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并没有露出尾巴。”

  “哦?”树仙问,“你确实看她喝下去了?”

  芙蓉点头, 肯定道:“千真万确。”

  “那就怪了。”树仙道,“这可是师父亲笔画的镇妖符, 天下不应有妖物挡得住。莫非, 你那主母并非妖怪, 而是凡人?”

  “不可能。”芙蓉铁着脸,断然道, “妾身有一次半夜惊醒,意外听到西厢有动静, 那个妇人竟独自出门。妾身以为她偷情,一路跟到海边,亲眼看到她化身成人面蛇身的怪物,钻入了海水里。妾身险些吓死,一路狂奔回家,路上不慎磕伤了额头, 现在妾身头上都能看到疤痕,绝不会记错!”

  这个女子描述的如此详细,看起来不像胡言乱语,树仙道了声奇怪:“师父给的符应该不会出错。这是怎么回事?”

  芙蓉用帕子掩着眼角,呜呜哭泣:“仙人,我儿今年才三岁,聪明伶俐,孝顺温厚,街坊都说他是读书的料子。那个妖物潜藏在殷家数年,不知意欲何为,她还有一个女儿,不知是人是鬼。她们母女说不定哪天就妖性大发,将我们全家都生吞了。望仙人开恩,救救我们全家吧!若仙人能护殷家度过此劫,我必为您塑像,日夜供奉!”

  “好说,好说。”树仙高深莫测道,“这个妖物从海里来,潜伏十年,还和凡人生了一个女儿,实在居心叵测。只是本仙乃天地灵木,杀伐有碍本仙家修行,百害而无一利。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本仙给你指一条明路,近日有许多白衣人来海市,他们乃孽海中人,不忌斗法。本仙赐你一条柳枝,你佩之可躲过黑衣人。速去找白衣人,找到他们后,你勿要提本仙的名字,只说家中主母出海未归,回来的人是蛇妖假扮,他们自会随你去除妖。”

  芙蓉喜出望外,立刻跪下叩首:“谢仙人指点。”

  她连磕三个响头,起身后有些躲闪,试着问:“那个妖物所生的小妖孽,可要向仙师提及?”

  “不必。”树仙的脸渐渐隐没,上下翕动的嘴唇变成干涸的树皮,“一切自有天意。去吧,不要说你受了本仙的庇护,事成之后,莫忘了你该做的事。”

  一段柳枝悠悠飘落,芙蓉连忙伸手捧住。几乎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变透明了,月光穿过她身体,投在空荡荡的地面上。

  她的影子消失了。芙蓉又是怕又是喜,仙家神通,果然不同凡响,只需要一条柳枝就能让她隐身。若是她带着柳枝去钱庄当铺……

  芙蓉赶紧止住自己的想法,她的继业聪明伶俐,夫子说他很有读书的天赋,远远超过他那个酸腐爹。她日后是要做进士母亲的,怎么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给儿子蒙羞?

  芙蓉捏紧了柳枝,小心缠在腰带上,决然扣上了兜帽。姐姐,别怪她心狠,她也知道骊珠这些年不容易,又要出海采珠养家糊口,又要操持家务忙里忙外,但人妖殊途,一个妖物,还想占着正妻的位置吗?

  她的儿子前途不可限量,不能有一个妾室母亲。骊珠不是看不起她出身青楼,嫌弃她脏吗?呵,她倒要看看,妖怪的血,能干净到哪里去。

  赵沉茜藏在阴影里,正在凝神听那边的对话,突然看到芙蓉从树下消失了。赵沉茜心中一凉,不好,芙蓉可以隐身,她看不到芙蓉,芙蓉却可以看到她,岂不是危险?

  最要命的是,芙蓉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黑衣人巡逻的脚步声。赵沉茜怕撞上芙蓉,不敢往前走,又无法后退,正进退维谷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她肩膀,低声说:“别说话,跟我走。”

  容冲?赵沉茜认出他的声音,脊背慢慢放松,无声将自己交给他。

  容冲带着赵沉茜穿入小巷,一路往前跑,赵沉茜正要提醒前面是死路,他突然扶住赵沉茜腰肢,拔地而起,跃上高墙。幸亏赵沉茜是那种受惊时不爱叫的性格,她紧紧抓住容冲手臂,跟着他飞檐走壁,月下穿行,终于在一座角楼上停下。

  脚下黑衣人来回巡逻,无人看到他们就在头顶。容冲放开赵沉茜,说:“现在安全了。”

  赵沉茜顾不上计较容冲的触碰,立刻扑到窗前,深深颦眉:“不好,芙蓉跟丢了。”

  “没丢。”容冲走到她身边,朝下方洒落一阵粉末。粉簌簌落在地上,无形无色,突然,上面印出一双幽绿色的脚印,那双脚印没有停歇,快步往前走去。

  赵沉茜惊讶:“这就是芙蓉?”

  容冲点头:“没错。她拜的所谓仙人根本不是什么树仙,而是树鬼。”

  赵沉茜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树鬼?”

  容冲解释道:“天地有灵,故飞禽走兽皆可成精。树根植大地,冠朝苍天,不杀生不作乱,仅吸风饮露为生,最得天地钟爱。所以树妖比其他妖怪幸运些,被杀死后依然能凝聚精气,化为树鬼。如果汲取的养分够多,说不定还能重新生出形体。”

  赵沉茜了然:“所以,它才需要芙蓉为它供奉香火?”

  “对。”容冲说,“包括芙蓉在柳树上系红绳,也是冥界的召唤手段。柳树能触碰到鬼,有招魂之效,是阴气最重的鬼界树。那只树鬼得寄居柳树才能和凡人说话,看来,它生前之伤颇重啊。”

  而且树鬼还提到了师父,看起来它给芙蓉符纸,盖是出于师父授意。它的师父到底是谁?为何要对骊珠赶尽杀绝?

  可惜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赵沉茜看着下方那双越走越远的脚印,说:“就此别过。她去找白衣人了,光珠还在殷家,我得回去救光珠!”

  “等等。”容冲无奈地拉住她,“你走着回去,还能比我带你飞过去更快吗?”

  赵沉茜抬眸,秋水般的眼眸清凌凌望了他一眼,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你为何要跟我回去?现在回殷家,很可能是死路一条。”

  容冲眼眸坦荡,不答反问:“那你为何要回去?”

  “因为光珠还在殷家睡觉。”赵沉茜说,“不久前我刚哄她睡着,承诺我会一直陪着她。我不能让她在睡梦中被人当蛇妖抓起来!”

  哪怕规则暗示她,这个时候,她可以自己跑了。放下孩子,就可以离开殷家,赵沉茜曾一直以为这条规则指的是字面意义,没想到,它就是心理上的“放下”。

  可是,她叫她娘,晚上那么信任地闭上眼睛,赵沉茜怎么能,怎么敢一走了之?

  “那我也是如此。”容冲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明亮真诚,“无论这个世界的狗屁规则怎么要求,我就是想帮你。”

  赵沉茜那一瞬间很想问你以什么身份帮我,话到嘴边,终究忍住了。不重要,她告诉自己,有一个强战斗力在身边是好事,容冲带着她赶路,确实比她自己跑回去快得多。

  识时务者为俊杰,别被情爱困扰,渡过眼下的难关最重要。

  赵沉茜用力抿唇,撇过脸道:“既然你不怕送死,随便你。”

  容冲松了口气,下意识来揽她的腰,手伸到一半又猛地收回:“那,那我拉哪里合适?”

  啰嗦!赵沉茜忍无可忍,用力将他拽过来:“芙蓉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快走!”

  容冲被骂了一句,果然觉得舒服多了,他问心无愧地揽住她的腰,从阁楼上一跃而下。容冲不知道炫技还是单纯的艺高人胆大,赶路十分莽,每次几乎贴着黑衣人转头的瞬间,从他们背后一跃而过。

  赵沉茜这么稳重的性子,都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搞得紧张,她不由主动捏紧了容冲的衣服,问:“一定要走这条路吗?”

  容冲目视前方,夜风穿过月光,将他那双星眸拂得格外明亮:“这条路最快。”

  赵沉茜无话可说,只能抓得再紧一点。这确实是最近的路,但未必没有其他选择,容冲选择性装聋作哑,一边挽着久违的爱人,一边在生与死的边缘穿插。

  这么惊险的时刻,容冲并不觉得害怕,内心无比平静。不必看着对方,胆量似乎也会大很多,容冲双眼盯着前方路段,不经意问:“你居然会哄人睡觉啊?”

  最后一个路口了,只需要躲过这波黑衣人,他们就能回到殷家。赵沉茜也一眼不错观察黑衣人的轨迹,说:“她躺在床上睡,我坐在床边看着,算哄吗?”

  容冲似乎笑了下,说:“当然算。你肯定是一个很好的娘亲,至少我小的时候,我娘可没耐心等我睡着。”

  赵沉茜心想那大概是你的问题,他刚来汴京那会,精力充沛,好奇心旺盛,还想一出是一出,实在很烦人。容夫人忍耐了他十六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她提起他的童年,赵沉茜默了片刻,问:“你为什么总能恰巧出现?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两队黑衣人交班,就趁现在,容冲揽紧赵沉茜的腰,像一阵风,轻巧却又飞快地越过街口。他的话也散在风中,似真似幻:“因为我一直在等。”

  她从医馆离开后,容冲就一直远远跟着她。他知道她不想看到他们,所以不出现,但一直伴随她左右,等待她真正需要他的时机。

  傍晚在殷家,他看到那群混账如此欺人,早就捏紧了拳头,想替她教训他们。他听到殷婆婆让光珠去取蜂蜜,马上想到了报复的法子,将一个蜂巢挪到殷家墙边。

  只是他的茜茜并不需要他出头,光靠自己就将殷家收拾得服服帖帖。就像从前在汴京,他知道她接受他是因为容家幼子的身份,他其实不介意她利用他,也不介意她借容家的势。

  好几次他都准备好帮她了,但她从未向他求助,硬是靠自己解决问题。容冲惊叹,意外,也由衷钦佩这个女子。

  世人都称他家世超然,剑法第一,是武林上最强大的人。但依容冲说,赵沉茜才是最强大的人。

  她有天底下,最坚韧不拔的灵魂。

  他的茜茜冷静,聪慧,有毅力,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从初遇,到决裂,再到她死而复生。他一直在等,等命运赐予他一个契机,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

第45章 剧情

  寂寂长街, 一片影子如孤鸿般,从月色下一掠而过。一个黑衣人警觉回头,只看到树影沙沙拂动, 前面的同伴停下,无声地催促他。

  黑衣人收好视线,跟着队伍继续巡逻。

  赵沉茜和容冲绕过黑衣人, 成功回到殷宅。赵沉茜不敢大意,立刻回到西厢, 轻声唤醒光珠:“光珠,醒醒。”

  光珠睡梦中被吵醒,哪怕眼睛都睁不开也只是糯糯喊娘, 并没有哭闹。赵沉茜没有时间夸光珠乖巧,急声道:“快和我走, 有人要害你。”

  来不及给她穿衣服,赵沉茜匆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斗篷, 罩在光珠身上。容冲站在外面望风, 催道:“快走, 芙蓉带着人来了。”

  赵沉茜赶紧给光珠穿鞋,拉着她往外跑。容冲一把将光珠接过, 抱在怀里。他们刚走到门口,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 隐约能听到芙蓉急切的声音:“大人,妖物就在里面。”

  不好,他们已经来了。容冲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放在剑上,赵沉茜四下张望,一把推开容冲和光珠:“你们藏进西厢,见机逃跑。”

  说完, 赵沉茜拿起灶台边的火折子,吹燃,毫不犹豫扔到木柴垛上。容冲看明白她的意图,单手凝结灵气,划出好几张风符,贴在殷家四面墙上。火在符纸的助力下瞬间窜上房顶,轰轰烈烈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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