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 第37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甜文 正剧 古代言情

  寂静的夜空被火光点亮,霎间吸引来全城的目光,城南传来百姓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走水了,快救火!”

  火情面前,世间任何规则都形同虚设,周围百姓有的逃跑有的提水灭火,谁还管宵禁。芙蓉被人群挤来挤去,很快就跟丢了白衣人。黑暗中有人疾步匆匆,有人面容狰狞,芙蓉站在树影下,被无数黑影包围,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妖怪,哪里是仙人。

  混乱中,仿佛有一阵冷气从她身边穿过,有人贴在她耳边,低不可闻道:“你会有报应的。”

  一股凉气直蹿脊背,芙蓉吓得大喊:“仙人救我,有妖怪!”

  一群白衣人像没有重量一样飘到她身边,问:“妖在何处?”

  “就在这里!”芙蓉指向身后,愣住了。她四下张望,四周空空荡荡,哪有任何东西?

  芙蓉灵光闪现,马上想明白关窍。她不顾危险冲入火场,一把推开西厢门。

  西厢里已空无一人,床上被褥胡乱堆叠着,衣柜门大开,显然主人走得很仓促。芙蓉明白过来,恨恨说:“大人,这就是妖物的房间,你们闻是不是还有妖气?这把火就是她放的,刚才她趁人多眼杂,带着那个小妖怪逃跑了!”

  白衣人确实在院里嗅到了妖气和符纸的气息,他们低语几句,四下散开,去周围捉捕妖物,芙蓉忙不迭跟上去。等人都走光后,冒着滚滚浓烟的上房里,走出来三个人。

  赵沉茜放下掩着口鼻的白布,问:“他们走了?”

  “走了。”容冲帮光珠把沾了水的帕子解开,说,“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快走!”

  赵沉茜很早就懂得,唯有主动出击才有生机,永远不要在敌人为你设定的叙事里反抗。她察觉芙蓉带着白衣人回来后,压根没想过在众人面前辩解自己的清白,她确实是蛇妖,有没有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沉茜反被动为主动,反手就在殷家放了一把火。反正殷家的财产她是带不走了,那她宁愿烧掉,一点都不会留给那家子白眼狼。

  起火后,求生本能会让人只想逃离,根本没时间观察周围。赵沉茜就利用人的下意识反应,和容冲、光珠藏在殷书生与芙蓉的卧房角落里。果然,殷书生那个孬种被吵醒后,屁滚尿流地跑出去了,完全没发现屋里站了三个人。

  之后的事情十分惊险,赵沉茜藏在芙蓉的房间,听着芙蓉和白衣人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说话。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大概白衣人都没有想到,赵沉茜压根没走。殷夫人常年在殷家生活,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染上了妖气,赵沉茜索性反其道行之,藏在妖气最浓郁的地方,掩盖她身上的妖气。

  容冲抱着光珠,赵沉茜紧随其后,三人快速跑出殷家,往偏僻处走。他们特意挑了狭窄曲折的巷子,但他们身上就像有定位一样,很快,就有黑衣人追上来。

  容冲紧急换了条路,利用转角甩开追兵。后面脚步声好不容易落下了,屋檐上突然爬出来一个蜥蜴似的怪物,龇着牙朝他们俯冲下来。

  容冲不得不停下脚步,拔剑解决蜥蜴。他吃了上次没有武器的亏,得闲后立刻去海市的铁铺,买了一把最便宜的剑。这把剑材料低劣,做工粗糙,和他的画影剑不能比,但剑在意不在器,对他来说,一柄凡铁已足矣。

  等容冲收拾好怪物,黑衣人的脚步也追上来了。赵沉茜轻轻呼了口气,对容冲道:“把光珠给我吧。”

  “不用,你顾好自己,我来照顾她……”

  “一会还会有更多怪物冒出来。”赵沉茜冷静说,“我们带着光珠离开殷家,已经偏离了剧情,就像上次在海边一样,这一路上会不断冒出怪物,逼迫我们回到既定轨道。你是唯一的战力,最好空出两只手,专心对敌。”

  容冲沉默了,二话不说将光珠交给赵沉茜。光珠小心翼翼揪住赵沉茜的衣领:“娘,都怪我……”

  “不会有事的。”赵沉茜压住光珠的话,声音沉静,坚定,“我们会离开这里,不要胡思乱想。”

  奇形怪状的怪物果然越来越多,争先恐后从月色中爬出来。那些白衣人就像看不到一样,任由这些异种在街上横行……

  等等,白衣人?

  赵沉茜心道不妙,说:“不要恋战,他们在拖延时间,一会白衣人会来。这里地形狭窄,很容易被埋伏。”

  容冲加快了动作,普通凡剑在他手中宛如天光,剑光所指,怪物无不倒下,切口处平整利落,甚至连血都很少溅出来。

  然而倒下的怪物化成一阵黑气,逸散在空中,没一会又重新归来。光靠杀很难冲出去,容冲一剑一命,拦住扑上来的怪物,侧脸对赵沉茜说:“你会画土遁符吗?”

  赵沉茜脑中浮起五行符册,不确定道:“模样记得,但我从来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容冲挡住越来越汹涌的怪物潮,比赵沉茜自己都相信她:“你按照上次的法子,引妖气画符,一定能成。”

  黑衣人也追过来了,加入围攻容冲的队伍,他们越退越后,已经被逼至墙角。赵沉茜告诉自己冷静,在脑中回忆土遁符,指尖同步绘出纹路。

  画到一半时,体内妖力不继,赵沉茜手指微微一顿,已经成型一半的符就散了。赵沉茜立刻重新开始,但不知道她对妖力不熟悉,还是殷夫人的力量衰弱得厉害,赵沉茜屡画屡败,都差在妖力不足上。

  怪物的进攻似乎放缓了,而且数量明显减少,赵沉茜并不觉得开心,反而心情重重一沉。

  怪物不会对他们大发慈悲,只能暗示白衣人快要到了。赵沉茜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儿时在太傅面前考校书法的架势,气沉于心,心神合一,不去想怎么落笔,闭上眼睛随心而动,一气呵成。

  等连上最后一笔,赵沉茜几乎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体内所有能量都被掏空。幸而,土遁符画成功了,小巷四角亮起白光,白衣人正一点点传送过来,赵沉茜不顾身体,急忙喊道:“成了,快走。”

  容冲一剑震起尘雾,遮住对手视线,向赵沉茜飞去。赵沉茜怕容冲赶不及,伸长了手臂抓他,土遁符的灵光和白衣人的传送阵同时亮起,照亮了小巷。赵沉茜指尖终于勾到了容冲,刚松下心,忽然另一只手一空。

  赵沉茜惊讶回头,看到光珠推开了她,微笑着落入后方黑衣人堆中。

  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话。赵沉茜费尽全力去抓她,然而一阵失重感传来,金色的光芒将他们完全吞没。坠落前,赵沉茜只来得及看清光珠说的第一个字。

  亦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字。

  “娘。”

  脚下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赵沉茜还维持着抓人的动作,险些摔倒。容冲忙扶住她,说:“土遁符的落点是随机的,连画符者自己都不能控制,那些人更无法知道你被传送到哪里。你找个地方躲好,我去救光珠!”

  赵沉茜猛地抓住容冲。她手指冰凉,指节绷得发白,容冲能感受到她花了多大的力气忍耐。赵沉茜嘴唇内咬出了血腥味,硬是逼着自己说:“别去了,这是剧情。不要让光珠的牺牲,毫无意义。”

  在原本的剧情中,殷夫人和光珠失散了。可能是殷夫人雄黄酒中招现出了原型,中药状态下没能带走光珠,只能自己仓皇逃走;可能是母女两人在逃跑过程中失散。但结局就是,光珠落入白衣人之手,殷夫人自己逃亡在外。

  赵沉茜没有被芙蓉药倒,没有放弃光珠自己跑路,所以哪怕他们甩开了黑衣人,设计调走了白衣人,路上依然会出现层出不穷的怪物,逼迫他们将光珠放下。

  光珠虽小,却十分聪慧,她意识到只要赵沉茜和容冲带着她,追杀就摆脱不尽。所以在土遁符生效的最后关头,她主动推开赵沉茜,落入自己既定的结局中。

  既然这是安排好,或者发生过的剧情,容冲哪怕冲回去救光珠,除了再折损一员大将,还能有什么用处?

  赵沉茜说完,容冲沉默了,没有拒绝,也没有收剑。赵沉茜唇齿间都是铁锈味,自己都觉得她好可怕:“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薄情寡义,无心无肺。”

  容冲注视着她,再也忍受不了那些规矩,用力抱住她。去他的避嫌,去他的陌生人,容冲一手握着剑,另一手拥着她,说:“怎么会?现在最难受的人是你,做出正确决定的人也是你。是我不好,太没用了。”

第46章 剑穗

  赵沉茜被容冲环住, 眨了下眼睛,泪水突然掉落。

  她不愿意被人看见哭,尤其不愿意被他看见哭, 下意识将脸埋在他肩膀上,泪水滚落睫毛,一滴滴掉入布料:“她松开手, 推我离开,我却不回去救她, 她肯定很失望。”

  “没有人失望。”容冲感受到脖颈间的湿意,想替她擦泪,手举起又默默握紧, 最后只能装不知道,轻轻拍她的后背, “她不惜舍弃自己推你离开,绝不是为了让你回去送死。事已至此, 将伤亡降到最少才是理智的, 你做得没错, 一时冲动除了白送命,没有任何好处。光珠最希望你平安, 你没有去冒险,她怎么会怪你呢?”

  “借口。”赵沉茜埋着脸, 语气冷硬,极力掩盖她声音里的哭腔,“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容冲睫毛下敛,轻轻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道:“我就是知道。”

  因为同样的情形, 他也经历过。当年他九死一生从炼妖狱中逃出时,他和苏昭蜚都受了重伤。苏昭蜚当然要将他立刻送走,但容冲不肯,硬是冒雨在汴京城外等了她一天。

  他一直等到发烧昏迷,被苏昭蜚强行抬走。她没有来,后来听说,那日她在皇宫里,参加懿康公主的小宴。

  苏昭蜚和白玉京的弟子愤愤不平,容冲反而很安心。他的茜茜理智冷静,不意气用事,这样才不会被容家的罪名拖累到。如此,他就放心了。

  赵沉茜情绪慢慢平复,头脑也恢复清明,接受已经发生的,着眼于能改变的,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光珠落入白衣人手中是特定剧情,那光珠后续定还有作用,白衣人不会伤害她。赵沉茜得像前几关那样,尽快捋清隐藏线索,才能真正救出光珠。

  赵沉茜想了一会,回过神发现自己一直靠在容冲肩上。哭的时候没察觉,现在赵沉茜才觉得尴尬:“我好了……”

  “嘘!”容冲没有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说,“外面来人了,别说话。”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遁地符落在一个小巷里,曲折狭窄的墙壁遮住了月光,巷子幽深隐秘,和不远处的街道仿佛两个世界。他们正好站在死角里,只要不发出声音,外面很难发现。

  街道被月光照得通明,一队黑衣人从巷口飘过,来去无声,死气沉沉,宛如幽都鬼卫。赵沉茜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待在容冲怀里。

  弦月西升,墙影悄悄往里爬,赵沉茜的裙裾不知不觉落到了月色里。容冲收紧手臂,带着她往里藏,但容冲已经靠在墙角,赵沉茜不得不踮起脚尖,紧紧贴在他身上。

  赵沉茜站立不稳,下意识扶住他肩膀保持平衡,抬头时,撞入一双疏朗明亮的眼睛。

  他正在看着她,眸光里似有星河浮沉,浮光掠影。赵沉茜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欲语还休。

  赵沉茜突然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容冲意外,挑眉询问怎么了。

  赵沉茜不想回答。要怎么说呢?难道说,她不想在他眼睛里看到另一个女人的缩影?

  好在,黑衣人终于过去了。赵沉茜立刻放手,主动退开,容冲感受到她的抗拒,也默默松了手。

  赵沉茜不想延续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他们明明只是队友。赵沉茜冷静得称得上冷淡,说:“接下来我们去珍宝阁探探,芙蓉的雄黄酒从那里来,或许他们知道什么……”

  她话音未落,背后袭过一阵风,斩断了她的发丝。容冲拉着她躲过,剑已握在手中,咣当一声拦住黑衣人。

  黑衣人用的也是剑,巡逻的黑衣队伍明明过去了,唯有他杀了个回马枪,发现了赵沉茜。容冲格住长剑,紧盯着面罩下的眼睛,微微眯眼:“又是你。”

  先前在海边穷追不舍,害得他们不得不躲入杨家的黑衣人,也是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容冲根本不想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剑光像雪片一样,席卷而上。他们两人在本就狭窄的小巷里打斗,赵沉茜贴在墙壁上,寸步难行。

  她也想赶紧离开战场,但是黑衣人似乎瞄准了她,始终不让她远离。容冲怕引来其他黑衣人甚至白衣人,不敢放大招,只能在过招中找破绽,一时双方僵持,谁都无法占了上风。

  剑气纵横,将两人衣摆掀得猎猎作响。黑衣人翻身躲过容冲的剑,黑袍翻飞,隐约闪过一条泛旧的红色剑穗。

  赵沉茜怔了下,飞快闪过熟悉感。这条剑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或者说,黑衣人竟然会用剑穗?

  容冲这么多年剑不是白练的,渐渐控制了节奏,他抓住破绽,一剑将黑衣人震飞,他正要上前补剑,赵沉茜突兀地叫住他:“等等。”

  容冲剑势生生停下,剑尖距离黑衣人喉咙仅余发丝粗细。赵沉茜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说:“先走吧,找线索比较重要。”

  容冲不理解,但听话。他居高临下瞥了黑衣人一眼,目光锋锐,无声警告他随时可以杀了他,然后就利落收了剑,带着赵沉茜,几个起落消失在房檐间。

  容冲飞了许久,确定没有人能追上他们,才在小巷间停下。他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赵沉茜沉吟片刻,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我需要确定。”

  容冲听到她这样说,立刻放下心,安心将动脑的事情交给赵沉茜。赵沉茜想了会,问:“你还记得医馆那天……”

  容冲表情不善道:“那个晦气郎中的地址吗?”

  “不是。”赵沉茜说,“是那位邪气入体的老婆婆,她有一个很爱笑的女儿。你还记得她们家在哪里吗?”

  不是找卫景云,容冲心情大悦,道:“不记得,但知道大概方位,可以试试。”

  “走。”赵沉茜喃喃道,“我得找她确认一件事。”

  容冲原本觉得知道大概方位,一家家找过去,难道他能背到最后一家才碰对?然而他的运气偏偏这么背,小桐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人叫醒,隐约看到床头杵着两个怨气冲天的黑影,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你们……”小桐用力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们是……”

  赵沉茜怕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立刻阻止道:“是我。我们在医馆见过。”

  小桐哦了声,忙爬起来,看着他们惊疑不定:“那你们这是……”

  “深夜叨扰,多有失礼。”赵沉茜说,“但我遇到一件怪事,只能寻你帮忙。”

  小桐一听,赶紧打起精神,一点都不怪他们大半夜将她吵醒:“怎么了?”

  “你知道周霓在哪里吗?”

  ·

  晨光熹微,宵禁刚刚解除,小巷的宁静就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睡眼惺忪,不耐烦地打开院门:“谁啊,这么早?”

  她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男两女,表情依然不耐烦,但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摸向武器。小桐笑意盈盈,眨巴着眼睛道:“周霓,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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