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赵沉茜紧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想成为负担,任何人的都不行。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去做你自己。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离开了别人,脆弱的连自己都无法保全的菟丝花?”
容冲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很快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他叹息道:“当然不是。”
“那就去做你最想做,也最应该做的事情。”赵沉茜说,“趁现在城门还没关,你打扮成白衣人出城,不会有人敢拦你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出了城就算大幅偏离剧情,会冒出很多牛鬼蛇神阻拦你,这一路危机重重。你多保重。”
容冲知道茜茜最讨厌拖泥带水,她话已至此,容冲不愿意辜负她的心意,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咬破指尖,飞快在她手背上画阵法:“多谢。戌时你得自己去找宋玟了,这个阵法可挡三次攻击,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追到白玉京的队伍,告诉他们栖霞城发生的一切,天明前,一定带着他们回来,毫发无损救下光珠。”
赵沉茜吓了一跳,用力抽手:“你疯了?外面尽是魑魅魍魉,这种时候,你还敢损耗心头血!”
容冲握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眸光认真执着:“父母生养大恩,我不能负,但我也不想负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毕生难安。算我求你,让我图个心安。”
赵沉茜被他眼神中的诚恳刺痛,两人四目相对,容冲寸步不让,一副她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架势。赵沉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气咻咻道:“你自己的命,你不爱惜,谁管你。快去快回。”
容冲望着她,轻轻笑了笑。他像对神灵宣誓,声音坚定果决:“好,我一定快去快回。”
容冲扯下仙姑身上的披风,心里道了声抱歉。事情紧急,只能唐突行事,等离开幻境后,他一定早日收复登州,在栖霞城为仙姑重塑仙身。
他不能辜负心爱的姑娘和父母深恩,今夜借衣服一用,失礼。
容冲拔剑,三两下将白色披风裁成斗篷模样,学着白衣人的样子罩在身上。他最后看了赵沉茜一眼,赵沉茜对他挥手,示意他快走。此情此景,容冲很想抱她一下,但思及自己的身份,只能收回手,坚定短促道:“等我回来。”
赵沉茜静静颔首:“路上小心。”
容冲风风火火走后,仙姑庙瞬间空荡下来,赵沉茜仰头,看着破败不堪,却依然宝相庄严、慈悲济世的仙姑,自言自语道:“最后一夜了,如有神意,保佑他一路平安,得偿所愿;保佑光珠,安然无恙,一夜好眠。”
赵沉茜从不祈祷神灵保佑自己行动顺利。因为她更信自己。
·
戌时。
黑衣人成群集队,在街巷中巡逻,轻飘飘如酆都鬼灵。一行黑衣人走过街口,忽然暗巷深处闪过一道白光,像是利刃无意中反射出的光芒。黑衣人瞬间警觉,冲入小巷。
然而,巷中空无一人,黑衣人搜了两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在刚才反光的方向找到一条红色剑穗。
什么东西?为首的黑衣人一剑将剑穗砍落,剑穗悠悠落在地上,被黑靴毫不留情碾过。黑衣人对后面人点了下头,示意继续巡逻。
黑衣人重新排成一列,如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走过。唯有最后一个黑衣人步伐越来越慢,最后没忍住脱离队列,折返回去,将踩在泥里的剑穗捡起来。
他看着熟悉的剑穗,身周的时间仿佛静止。忽然,又一道白光闪过,黑衣人倏然抬头,照旧没找到始作俑者,只看到小巷深处,挂着另一缕一模一样的剑穗。
黑衣人握着剑缓缓走近,抬手揭下剑穗。宛如一个再直白不过的捕猎游戏,几步远的地方,又系着一条剑穗。
黑衣人一步步解,一步步深入。不知不觉,他手里已拿了一大把剑穗,几乎就要握不住了,而他也走到一个幽深偏僻,巡逻队伍绝不会到达的地方。他看着前方从树梢垂落的剑穗,久久驻足,不敢上前。
如果这是一个捕猎游戏,无疑,再往前就该图穷匕见了。黑衣人站在树下,不敢上前,也不愿离开。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奏鸣,一个清冷优美的女子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不去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师妹的手笔吗?”
黑衣人眼神转厉,拔剑转身,毫不犹豫朝声音来处刺去,杀气惊人。赵沉茜本能想躲,血阵和施法者心脉相连,她这边受到的攻击,都会转移到容冲身上,她可不能害了容冲。
但那群黑衣人随时可能发现少了人,拖得越久越不利,赵沉茜破釜沉舟,没有逃跑,而是拔剑迎战,同时盯着黑衣人的眼睛,定定喊出他的名字:“宋玟。”
两剑相击,赵沉茜虎口被震得发麻,腕骨像是要粉碎了。之前看容冲过招时游刃有余,所以她才敢亲身上阵,没想到黑衣人力气这么大!
果然,多年前容冲教她剑法时,就是放水了!两人过招时,她勉强能接住容冲的剑,有些时候还能反击,她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没有灵力,但剑术还行。然而今日强接了黑衣人一剑,赵沉茜才知道,她那点水平放在凡人中足以自保,但放在容冲之流的剑修面前,无异于花拳绣腿。
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打败容冲。那个混账一直在演戏!
赵沉茜紧紧握着剑,咬着牙不肯退。她知道容冲留下的阵法可以保她平安,但她若是这时候放弃,刚才的痛岂不是白受了?
赵沉茜狼狈招架着黑衣人的进攻,努力劝降:“你若不是宋玟,为何看到剑穗要停下?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教我编这样的剑穗,她现在又在何处吗?”
落在剑上的力道更甚,赵沉茜痛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但容冲说过,一个剑修,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开自己的剑,他也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赵沉茜横下心不做防御,趁着黑衣人欺近的瞬息,她握着剑,用力刺向他腹部。身上阵法灵光亮起的时候,赵沉茜也刺中了昨夜容冲在黑衣人身上留下的旧伤,她眸光漆黑如墨,平静又疯狂,紧盯着黑衣人道:“宋玟,还不醒来?你的师妹危在旦夕,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何时?”
赵沉茜紧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他有异常,她随身准备拧剑柄,彻底杀死他。好在赵沉茜又一次赌赢了,黑衣人眼中流露出痛苦,眼睛时而是毫无感情的全黑,时而露出爆满红血丝的眼白,终于,黑雾从他瞳孔中散去,他变回了正常的眼睛。
赵沉茜手心依然紧紧握着剑柄,试探道:“宋玟?”
黑衣人凌然一声收了剑,用剑鞘支住身体,有气无力道:“是在下。不知姑娘是何人?”
赵沉茜松了口气,她慢慢从宋玟身体里抽出长剑,但并没有收回剑鞘,而是不经意握在手中,道:“姓名不过代号,宋少侠叫我沉姑娘即可。”
宋玟点头,虚弱地向赵沉茜行礼:“见过沉姑娘。姑娘救命之恩,宋某无以为报,愿肝脑涂地,为姑娘驱使。只是……”
赵沉茜了然,替他说出口:“你想知道这剑穗的主人?好说,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发疯,我就带你去见她。”
“不会了。”宋玟在身体上点穴,止住腹部的血,说,“我受友人之托上岛,不料被妖怪盯上。我不愿受她摆弄,被投入此邪器中,日夜侵蚀,渐渐失去了自己意识,沦为她的提线木偶。多谢姑娘将我唤醒,只要能再见师妹一面,往后稍有入邪征兆,我自会自绝于世,决不会伤害姑娘。”
赵沉茜稍微放了心:“这可是你说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周霓。”
仙姑庙里,周霓来回踱步,不断向外张望。小桐倒很自得其乐,她将神庙内外收拾了一遍,连地都扫干净了,回头见周霓焦灼地走来走去,说:“周霓,别站着了,坐下休息会吧。你放心,沉茜办事十分稳重,她肯定能把你师兄带回来的。”
“事不关己,你倒说得轻巧。”周霓冷哼了声,并不领情。她紧皱眉头,怀疑道:“明明说好了一起行动,她为什么突然变卦,让我们在这里等,她自己带着剑穗走了?她不会在骗我吧?”
这么一想,周霓发现赵沉茜确实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她所谓的见到师兄,除了容冲再无见证。然而容冲完全是她的脑残拥趸,又算什么见证?
周霓越想越心惊,拍手道:“不行,我不能被她骗了,我要自己去寻师兄。”
周霓拿起自己的剑,转头就走,小桐拦都拦不住:“哎,周霓,外面全是黑衣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寻我的师兄。”周霓冷着脸开门,目光触及外面的人,狠狠怔了下,“师兄?”
赵沉茜站在门外,轻轻挑眉:“这样都能认出来?看来你们确实感情很好。”
然而,周霓已经听不到赵沉茜的话了。她死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忽然泪崩,用力抱住他:“师兄!”
然而她只抱到一片空荡,师兄的肩膀依旧宽阔,但薄薄一层黑袍下,再也摸不到让她心安的臂膀。
宋玟垂头看着周霓,兜帽盖住了他的表情,但赵沉茜莫名看到,宋玟很悲伤。
与爱人生死两隔,对面不能相拥,世间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吗?
赵沉茜叹了口气,说:“他被殷夫人投到海市蜃楼后,变成了执法者黑衣人,负责武力镇压,维持幻境运转。也就是说,除了杀人和被杀,他再没有其他功能。”
自然,也感受不到爱人的触碰。
周霓呆呆地望着宋玟,无法理解:“不可能,你是我的师兄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桐从仙姑庙里走出来,看着周霓的样子,十分不忍。然而赵沉茜却理智得绝情,冷漠地戳穿了周霓不敢承认的现实:“他已经死了,死于殷夫人的折磨。如果你还站在这里不动弹,一会我们被黑衣人发现,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赵沉茜只出去了一会,原本荒凉的仙姑庙完全变了模样。四周虽然还是破破烂烂的,但庙里横七竖八的杂物被清理干净,地面扫得一尘不染,小桐从破烂堆里翻出几个勉强能看出功能的桌椅,擦干净放在地上,说:“没有更好的了,你们将就着坐。”
赵沉茜很神奇地看了小桐一眼,她一向不觉得贤惠对于女子是个夸奖,但是,小桐也太贤良能干了吧?赵沉茜扶着裙摆,坐在最好的一张椅子上,自然而然摆出主人的架势:“都坐吧。时间紧凑,我们长话短说,宋玟,你身为黑衣人,应当知道不少内幕,你可知如何离开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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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冲披着白袍,大摇大摆走向城门。他本就是白玉京弟子,非常了解白玉京的习惯,这一路走来,根本没人敢拦他,连城门守卫也只是嘟囔了两句,就赶紧给他开城门。
容冲如愿以偿出了城,确认了茜茜说得不错,城外确实有很多邪物,前赴后继向他扑过来,杀之不绝。容冲都在战场上见过那么多死人,今日竟久违地回忆起杀到恶心是什么感觉。
还有就是,白日那些敲锣打鼓、宣传火刑的白衣人,果然是知府的人假扮的。容冲记得父亲说过,当年他们赶来时,巨蟒已经钻入海水逃走了,蛇妖留下的女儿就成了众矢之的。容冲的母亲楚蘅见不得一个小孩子被抓去顶罪,当众验明蛇妖的女儿是凡人,坚持罪不及家人,蛇妖做的事情,与她一个孩子无关。
但群情激奋,白玉京不得不给全城人一个交代。他们得将蛇妖捉拿归案,不可能带着一个孩子,容复和楚蘅便将女孩交给她的父亲、祖母照顾,他们则带着白玉京所有弟子,去郊外、沿海,甚至海上寻觅蛇妖。
谁知栖霞城短暂地无人驻守,知府立功心切,竟然想出一个极无耻的招数。他略施小恩,就让殷家人将女孩交了出来,然后他命衙役假扮白玉京的弟子,四处宣扬白玉京要用火刑将蛇妖的女儿处死,他则在栖霞城设下天罗地网,一旦蛇妖回来救女,他就能将蛇妖一举擒获!
这次领队捉妖的可是容复,白玉京的准太子!官家宠爱高皇后,但高皇后无子,朱氏虽然生下两个皇子,但并不得宠,官家经常叫容复入宫,喜爱之意溢于言表,连高皇后都说,生子当如容复。容复在宫里,可比那几位皇子有脸面多了。
如果知府能替容复解忧,等传到官家和皇后耳朵里,知府还愁升官吗?
容复和楚蘅虽然是捉妖师,但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杀的人,他们从没想过伤害蛇妖的女儿,也没打算将骊珠赶尽杀绝,只打算找到骊珠,小惩大诫。然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容冲和赵沉茜白日看到的,应当就是知府冒充白玉京弟子,四处张贴告示的经过。也正是这件事给了容冲和赵沉茜灵感,原来,白衣人可以冒充。
容冲看着面前死而又育的怪物,默默调整手指,握紧了剑柄。他的战斗,开始了。
哪怕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他也要告诉幻境主人,悲剧本可以避免,白玉京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绝不是错!
第52章 魔器
容冲正和一群怪物缠斗, 忽然,他手上顿了下,一阵痛意横穿而过, 心口一个法印亮起,无声碎掉。
容冲意识到这阵痛意味着什么,剑势越发疯狂。他一剑横扫, 因剑气太强,剑身都挥出金色的虚影, 四周怪物像碰到了熔炉,瞬间灰飞烟灭。
容冲仿佛被神灵附体,剑刃都卷了边, 但他像感觉不到累,越杀越勇, 怪物们凝聚的速度,甚至都赶不上他杀戮的速度。
便是不死不灭的怪物都胆战了, 踌躇不敢上前, 容冲红着眼, 硬生生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重围。
她受到了攻击,护心符只剩下两次了。他用尽毕生运气才将她救醒,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再次将她夺走。
仙姑庙内, 赵沉茜坐在主位,宋玟、周霓并肩坐在一边,小桐独自坐在另一边。听到赵沉茜的问话,周霓、小桐都朝宋玟看去。
宋玟脸罩在兜帽后,声音冷静沉稳,说:“自从我进入海市蜃楼, 就一直在寻找离开的办法。幸而她觉得我已经失去了神志,不再防备我,经过观察,我确实发现了一些门道。”
赵沉茜眼珠遽然发亮,她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急迫,平静问:“什么?”
“所谓海市蜃楼,其实是一件法器。此法器由蜃角制成,蜃兽的法力全集中在角上,催动其角,可幻化出楼台城郭,里面花草树木楼阁人物,悉如真实世界。若用蜃脂和蜃蜡作香料,闻者只要在百步之内,都会无知无觉陷入睡眠,在梦中进入同一片幻境,所闻所感皆如现实。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梦,梦境中经历的一切,都会落在现实的身体上。”
赵沉茜了然,难怪前几个玩家死去后便会露出真实容貌,因为他们一直都长那样,换脸只是蜃境的障眼法。
赵沉茜想到这里,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容貌开始复原,赵沉茜连忙停止这个念头,强行让自己保持着殷夫人的脸,问:“我们在幻境中的身份,是如何决定的?”
“由蜃魂选择。”
赵沉茜歪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蜃魂?可是这只蜃已经死了,妖物无魂魄,哪怕强大如妖蛟,死后也不过一副枯骨,蜃兽远不及蛟,哪来的魂魄?”
宋玟语气中难得带上起伏:“沉姑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能被蜃魂选中扮演殷夫人,远非凡人。妖物死后魂魄消散,再无来生,这只是指他们不能转世投胎,但一些强大的妖物,比如蜃兽,死后还有些许残魂附着在骸骨上,某些邪修甚至专门利用这一点炼制邪器。”
周霓听懂了,主动举一反三:“比如这个海市蜃楼,就是某个邪修利用蜃角的法力和里面的残魂,强行培育出的造梦邪器?”
宋玟点头:“可以这么说。海市蜃楼本无正邪,但那个邪修发动夺魂阵,害死了栖霞城十万人命,之后还将他们的亡魂藏入蜃角之梦,以此来躲避白玉京的搜查。蜃角日夜被怨气、死气侵袭,如今已成了不折不扣的魔物。栖霞城居民脸上的黑气,没有神志只知杀戮的黑衣人、白衣人,还有神出鬼没死而又育的怪物,都是因为本该是上古灵兽的蜃入了魔。再这样下去,蜃角魔性会越来越强,而蜃兽残魂的力量越来越弱,蜃角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失去控制,拉更多人进入幻境,玩家死后魂魄被拘在其中,又助长了魔角的怨气。长此以往,乃苍生之难啊。”
赵沉茜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印证自己的想法:“但是,蜃角的主人,其实无法完全操纵幻境,不是吗?”
“没错。”宋玟承认道,“蜃终究是上古灵物,唯它拥有创造虚幻世界的能力。哪怕蜃兽死了,蜃角被邪修强行驱使,但蜃终究是蛟龙之属,不是凡尘之力能够掌控的。邪修本想用蜃梦藏匿十万亡魂,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幻境反被亡魂限制,只能重现与栖霞城居民有关的场景,按照他们的记忆来构建幻境。因此,才有了海市互相矛盾又漏洞百出的所谓规则。”
赵沉茜应了声,想了想,道:“所以,幻境主人才用噱头,将燕朝、北梁、云中城的权贵从天南海北骗来,因为这些人各个身负要职,记忆里存着不少了不得的秘密。他需要这些人的记忆,来扩大蜃梦的版图,是吗?”
宋玟惊讶,哪怕隔着面罩,都挡不住他眼睛中的赞叹:“没错。蜃兽编织幻梦如同孩童搭积木,会根据已有的材料,搭建出最合理的世界,栖霞城百姓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死亡,所以幻境只能一遍遍重现夺魂阵发作前的景象。邪修当然不甘让如此珍贵的蜃角沦为死局,所以借蓬莱仙岛之名,从天下各地吸纳英杰,想借他们的记忆,拓展幻境地图。”
赵沉茜明白了,难怪幻境主人不断刁难玩家,近乎不要脸地引诱他们违反规则,原来是因为规则乃蜃兽残魂自动补圆,他无法左右蜃梦世界的走向,只能借规则害死他们,好吸收他们的记忆。
她一直以为幻境主人想要他们的命,没想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的,在于他们的记忆。
谢徽、容冲、卫景云都来了,如果得到他们三人的记忆,那整个天下都要大地震。赵沉茜想到本该只有她和卫景云知道的秘密,再也坐不住了,冷声问:“如何离开幻境?”
终于问到正题了,宋玟道:“蜃乃蛟属,本就神通广大,再加上十万怨灵的加成,幻境已变得阴邪强大,蜃角的主人不放我们走,我们根本打不破幻境。除非,杀了主人,蜃角无人催动,幻境自然不攻而破。但是,在幻境中,蜃角之主全知全能,无异于这个小世界的神,我们身为凡人,想要弑神,难如登天。”
“难如登天,那就说明有法子。”赵沉茜道,“没试过,怎么知道神杀不死呢?怎么杀?”
“姑娘好胆量。”宋玟说着佩服的话,但语气平淡,似乎早有预料,“正如我刚才所说,他在这个幻境中是神,但幻境之外,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