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 第52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甜文 正剧 古代言情

  门神符生效,这一夜风平浪静。赵沉茜睡眠本就不好,换了地方后越发眠浅,天才蒙蒙亮,她就醒了。

  小桐躺在里面,面朝着床架,呼吸声浅薄,几乎听不到声音。赵沉茜在床上躺了会,她将床帐上的花纹都数了一遍,实在睡不着,只能起身。

  门窗上隐隐有光芒流溢,门神符原封不动,看来昨夜并没有不长眼的宵小冒犯。赵沉茜微微放心,随后就犯了难。

  在屋内她可以勉强围着斗篷,但要如何出门?或许这家客栈的店小二非常敬业,已准备好了衣物?

  赵沉茜不抱什么希望拉开一条门缝,没想到当真看到外面放着一套衣物。赵沉茜惊讶,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勾进来。

  她在屏风后更衣,对这家客栈的店小二十分满意。虽然他的审美差了些,但看东西的眼光不错,材质柔软,大小合身,还方便行动。看在他这么早就送来衣物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挑的东西丑了。

  小桐朦朦胧胧间,看到一位素衣仙女在她梦中走动,对方青丝如瀑,色若冰雪,神仙玉骨,聘婷秀雅。小桐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她不是做梦,赵沉茜穿着和梦中仙子一样的衣服,坐在桌前喝茶。

  小桐迷迷糊糊坐起来,问:“沉茜,你这么早就醒了?这身衣服真好看,哪里来的?”

  赵沉茜心里纠正,并不是这身衣服好看,而是她穿得好看。赵沉茜放下茶盏,说:“店小二送来的。你醒了就洗漱吧,该去洗衣服了。”

  小桐不知道怎么告诉赵沉茜,洗衣服不是上朝,时辰不需要卡得这么死。她有气无力抱着木盆,一路打着哈欠走向河边。

  山阳城依河而建,这个时辰射阳河边已经有许多人在洗衣。女人们坐在石头上,一边用木槌捶打衣服,一边闲聊。这是她们一天中难得的自由时光,聊的话题天南海北,荤素不忌,水面上处处飘荡着女人们的笑声,和朝阳、水波一起,织成一层薄薄的雾。赵沉茜和小桐来到河边后,这阵雾立马散了。

  赵沉茜就当感受不到,蹲身,学着小桐的样子洗衣服。女人们观察了一会,聊天声又断断续续响起来,但明显没那么亲密了,尽是一些可有可无、人尽皆知的话题。

  然而这些内容,却是赵沉茜最需要的。赵沉茜眼睛和手都在试图稳住总是下滑的衣物,耳朵无事可干,便随便听听女人们的闲聊。

  一个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这段时间你们出门都小心些,天黑了尽量不要在外面行走。听说沿海许多女子失踪,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连我们山阳城都失踪了好几个呢。”

  “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弟媳娘家那边有一个娘子,长得很是漂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有去城里见过大世面的,说她长得很像以前一位公主,就是曾经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那位。我曾见过那个小娘子一面,确实十分灵秀,要是不看爹,恐怕公主未必比得上这位小娘子呢。可惜,她去海边叫兄弟吃饭,才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唉,那么美的小娘子,连亲都没订,造孽啊。”

  赵沉茜眉眼不动,专心研究怎么洗衣服,而其他女子却对这个话题产生无尽兴趣,纷纷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被海浪冲走了?”

  “怎么可能,海边长大的娘子,水性好得很,而且那天是个大晴天,海上一点浪都没有,哪可能冲走?”

  “那是不是被人拐走了?这些年很多人南渡,水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说不定有人见色起了邪心,将姑娘掳走了。”

  “他们家人也这样猜,问题是那段时间并没有外人进村,真是邪了门了。”

  “嚯,难道是村里人自己作恶?丧尽天良啊!”

  众人猜测纷纷,赵沉茜垂着眼睫,想起殷夫人那张天衣无缝的人皮,心里暗暗叹息。

  不出意外,这位小娘子应当是被殷夫人拖进大海,化成美人皮的一部分了。

  仅仅因为某一部分像她,就遭此横祸,赵沉茜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脸,心想真是祸根。许多女人都艳羡她的脸,殊不知,赵沉茜宁愿自己生来就毁了容。

  这张脸,除了灾厄,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好事。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众人八卦的胆子越来越大,一个穿花衫的女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未必是村里人,或许,是妖怪作祟呢。”

  这话引来一众嗤声,花衫女子急了,忙道:“不是我胡诌,当真有妖怪!别的人你们不信,刺史的千金总不会错了吧?听说她游湖时突然昏迷,就此沉睡不醒,刺史夫人找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没病,刺史夫人没办法,只能请了道士来。你们猜怎么着?道士拿照妖镜找了一圈,当真发现了妖气,说是一个妖物和刺史家有故,摄走了小姐精魂,二小姐这才昏迷不醒。”

  花衫女子自以为爆出一个大秘密,然而河边女人们面面相觑,反应出奇冷淡。花衫女子不解:“城里有妖怪,都作乱到刺史府了,你们竟然不怕?”

  “怕是怕,不过……”一个有些年岁的妇人抿唇,扫了眼生人,欲言又止道,“这妖怪闹在旁人家是大事,若发生在刺史家,倒不稀奇。你们莫非忘了,这条射阳河里,还有一位射阳仙子呢。”

第65章 仙子

  射阳仙子?赵沉茜心里奇怪, 从未听过这个名号,这又是哪位仙子?果然,并不是她孤陋寡闻, 很快便有一个年轻妇人问:“不知射阳仙子是何方神圣?”

  刚才说话的年长妇人嗤了声,道:“这位仙子,说来可就话长了。再早些年, 国号还不叫大齐的时候,刺史也不是山阳城的刺史。他姓薛, 在山阳城里经营古玩生意,颇有规模,坊间都称他为薛大官人。城里百姓都知道, 薛家有二宝,一是薛大官人的眼睛, 堪称慧眼如炬,开宝赌石从未走眼过;二是薛家大小姐, 那可真是一位娴雅端方的富贵花。有一次薛家女眷出城上香, 在码头登船时, 风吹开了薛家大小姐的幕篱,仅是白纱里透出的惊鸿一见, 就迷晕了大半个山阳城的少年。家有巨富,又生得如此貌美, 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薛家门槛,可惜,薛大小姐早早就和山阳城另一家巨富——杨家的大郎君订婚,两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杨家郎君甚是爱重她, 三天两头往薛家跑,把薛大官人伺候的像亲爹一样,一心等着薛大小姐年满十五,早早迎娶她过门,哪有其他小子的容身之地?”

  赵沉茜纤长的手指在水中揉衣服,动作渐渐变缓。她盯着水中的倒影,一时恍惚,几乎分不清老妇人说的是薛大小姐,还是她。

  薛大小姐和杨大郎的故事,简直就是她和容冲的翻版。

  赵沉茜莫名很想知道那两人的结局,她凝神听着河对岸的话,老妇人将衣服换了个面,梆梆的洗衣声乘着晨雾,悠悠在水波上飘荡:“如果是戏折子,这种时候就要出现‘但是’了,但是啊,薛大小姐顺顺当当地嫁给杨大郎了,婚礼那天轰动全城,新娘子的嫁妆和聘礼装在船上,几乎把整条射阳河堵了。山阳城的名门豪族全部出动,一半在杨家吃席,另一半在薛家吃席,连刺史大人都亲自到场主婚。新婚头一年,小夫妻情投意合,蜜里调油,城里经常能看到杨大郎陪着爱妻买衣服、置首饰。薛杨二家强强联合,生意更加红火,长辈喜欢,两个新人也恩爱,这桩婚事如意的挑不出坏处。”

  赵沉茜听到他们的结局,不知道失望还是怅然。见多了貌合神离的夫妻,没想到由利益驱动的联姻,竟然也可以如此幸福。

  河边女子们也纷纷羡慕:“真好,娘家有钱,婆家明理,夫婿还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竹马,这位薛大小姐命也太好了吧。”

  “是啊,那段时间,山阳城谁不羡慕薛大小姐命好。一年后,北梁人打到了汴京,皇帝换来换去,落到了刘家。时局不好,薛夫人被吓病了,薛大小姐回娘家侍疾,出门上香时,船不慎翻在射阳河里,满船丫鬟婆子都淹死了。杨大郎惊闻噩耗,不顾性命跑到射阳河,撒下数万家财,放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雇众多好手下河捞人。但捞来捞去,所有丫鬟、婆子都捞起来了,唯独不见薛大小姐的尸首。薛家大管家在岸边看了好几天,始终不见自家小姐的尸身,便请高人来指点。高人卜卦,说薛大小姐本是龙宫顶上的夜明珠,为了报恩投胎在薛家,如今时机已到,她舍去肉身,回龙宫做仙人了。因她沉在射阳河,时间久了,大家就叫她射阳仙子。”

  众人刚刚还沉浸在美丽的爱情故事里,突然神来一笔,女主角当仙人去了。女子们忙问:“那杨大郎君呢?”

  “仙凡殊途,自然桥归桥,路归路喽。可怜杨大郎看不穿,在射阳河徘徊月余才肯回家,回去后就生了重病。听他们家遣散的下人说,薛大小姐成仙后,杨大郎望着妻子的遗物,时常对镜流泪。他相思成疾,才过了两三个月,就伤心过度去世了。但在他下葬后,经常有人看到他在院子里游荡,杨宅里天天闹鬼,人心惶惶,杨家老少也死的死病的病,没多久杨家就折卖了宅子,举家搬到其他地方去了。从此,山阳城再无杨家,唯有薛家一家独大,再后来,薛大官人授了官,成了山阳城刺史,越发没人记得杨家了。”

  小桐听得入神,被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她叹了口气,悄悄问赵沉茜:“我们那两颗夜明珠就是从海底拿的,会不会,那就是薛大小姐的化身?”

  赵沉茜回眸,一言难尽地望了小桐一眼,出乎意料地开口:“在薛大官人成为刺史之前,山阳城上一任刺史,我是说,为薛大小姐和杨大郎主婚的,是哪位官人?”

  赵沉茜突然出声,浣衣众女纷纷朝她看来。讲古的老妇人打量赵沉茜良久,徐徐问:“这位娘子是个生脸,老身似乎从未在河边见过你。不知,娘子又是哪位?”

  赵沉茜滴水不漏笑着,道:“无非是漂泊到山阳城,乱世中想讨一门生计的浮萍罢了,姓名不足挂齿。夫人方才的故事中,为两位新人主婚的刺史,可姓刘?”

  老妇人眼周褶子深刻,面皮微微动了动,看不出表情,道:“娘子这般博闻强识,可不像是乱世浮萍。”

  “那就是了。”赵沉茜拎着衣裳起身,说,“谢夫人解惑。”

  小桐端起木盆,小步跑着追上赵沉茜。等走远后,她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刺史姓刘?”

  “猜的。”

  “啊?”小桐迷惑,“这也能猜?”

  赵沉茜确实是猜的。昨日听商队的人说,汴京那位大齐皇帝叫刘豫,赵沉茜原本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今日浣衣女子们说起山阳城往事,赵沉茜忽得回忆起,六年前看吏部考评时,她确实扫到一个人,因谏官弹劾其品行不端,被贬为山阳刺史。

  印象中,那个人就姓刘。只不过当时刘豫官职太小,根本递不到赵沉茜面前,吏部便将他下放了。

  算算时间,刘豫来山阳时,正值薛大小姐和杨大郎大婚。听话音,在赵沉茜死后,刘豫又被调到北方就任,北梁人南下时,他畏战不出,杀部下献降,被北梁委以重任。

  世事可笑,曾经刘豫的名字根本不配递进宫里,仅过了一年,他便改头换面,成了皇宫的主人。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她费尽心血经营的汴京,竟然落在了这样的庸才手里。

  两人很快回到客栈,上楼时,迎面碰到店小二。店小二瞧见素衣黑眸的赵沉茜,都怔了怔,赵沉茜对店小二微微颔首,道:“今早多谢用心,一会饭菜送到我们房里,有劳。”

  店小二下意识应下,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纳闷,这位漂亮女郎谢他什么?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说起来,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回房后,小桐支起窗户,将衣服晾好。她还是意难平薛杨的结局,问:“天底下真的有神仙吗?如果有,怎么忍心将薛大小姐召走,徒留杨大郎一人,害他相思而终。唉,如此有情人,却仙鬼两隔,真可怜。”

  赵沉茜轻轻笑了声,说:“投胎报恩,落水化仙而去,如此拙劣的谎言,你竟也信?我看,薛大小姐不是回龙宫做仙女去了,多半是进皇宫做娘娘去了。”

  小桐皱起脸,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怎么说话:“啊?”

  赵沉茜抿了口茶,淡淡道:“一个承担着联姻重任的女儿,突然落水死了,娘家既不急着要嫁妆,也不急着再送一个女儿过去巩固联姻,却只是站在河边,看杨家打捞尸体。呵,这可不符合薛大官人的利益。能让他折损一枚联姻价值最高的棋子而无动于衷的,定然是更大的利益。薛大娘子落水时,刘豫已经称帝,而刘豫曾给薛杨二人主婚,见过新娘真容。恐怕是刘豫早早就对薛大小姐起了淫心,称帝后递来话音,薛家为了讨好新帝,忙不迭让已嫁作杨家妇的薛大小姐‘溺亡’,转头送一位清白未婚的薛氏进宫承宠。薛大官人随即以商人之身做了官,商队头领也暗示刺史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都能佐证我的猜测。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薛大官人的所作所为到底留下了痕迹,今日刺史府的二小姐再因撞邪晕倒,连河边浣衣的妇人都不信这一套说辞了。”

  小桐不能接受,争辩道:“谁说的,薛大官人给薛大小姐准备了那么丰厚的嫁妆,一定很爱女儿,怎么可能棒打鸳鸯,将她送去汴京讨好权贵!”

  赵沉茜不疾不徐撇去茶沫,声音清凌:“嫁妆多,可不代表爱女儿,说不定他只是爱自己的面子。若他真的爱女,长女沉船,生死不明,他不忙着救人,竟还要等夫家来打捞?如果不是杨大郎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算了?”

  小桐想不到反驳的话,负隅顽抗道:“你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性情。万一薛大官人只是伤心过度忘了呢?”

  赵沉茜笑了笑,低头喝茶,不再接话。茶有些冷了,滑过喉咙涩得很,像是一条冰冷的蛇跗骨而下。

  她怎么知道呢?因为,她也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啊。

  小桐心中的凄美爱情故事碎了,一整天都怏怏不乐的。赵沉茜兴头却很好,她用完饭后,戴了帷帽,去茶馆听说书,一听就是三天。转眼客栈只能住最后一夜了,从醒来外面就阴沉沉的,雨丝滴滴答答敲在屋檐上,小桐撑起伞往外走,被赵沉茜叫住:“你去哪里?”

  小桐撑着伞回身,诧异道:“去茶馆呐。你不是喜欢听那里的说书吗?”

  “不用去了。”赵沉茜瞥了眼天色,淡淡道,“去琅嬛阁,动作快些的话,今日还来得及看宅子。”

  琅嬛原指天帝藏书的地方,本是风雅之地,但现在成了山阳城最黑、最无所顾忌的交易所。雨天客人少,琅嬛阁掌柜倚在柜台上,昏昏欲睡。赵沉茜几乎一进来,就吸引了掌柜的全部注意。

  她没有撑伞,只披着一件黑斗篷,那斗篷不知什么材质,竟滴水不沾,进门微微一抖就干了。连她后面的侍女也灵秀不俗,侍女若单拎出去,亦是无可争议的美人,然而放在她身侧,瞬间成了陪衬。

  掌柜顷刻对二人的来意有了猜测。

  这些年很多人借道山阳南渡,各色人来来往往,不乏美貌的世家千金、官家娘子,掌柜早已看厌了,但这样一个美人出现在山阳城,还是足够稀有。

  掌柜眯起眼睛,暗暗掂量这个美人值多少钱。这些年类似的事掌柜见多了,去江南的船一票千金,多少名门贵女散尽家财换不来一张船票,只能坠落凡尘,典当随身之物,甚至自己。看这位娘子的容貌气质,家世定然不菲,就是不知道,她能拿出多少,又舍得多少了。

  赵沉茜讨厌下雨,尤其讨厌雨天留在外面,这短短一段路已耗尽了她所有耐心。她进入琅嬛阁大门,一刻都不想多待,直奔柜台,开门见山道:“我要典卖东西。”

  掌柜露出了然的笑,毫不意外:“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

  “娘子想卖什么?”

  赵沉茜的额发被雨水打湿,歪歪扭扭贴在脸上,衬得她肌肤若雪,似仙似妖,冷艳得仿佛刚从水底钻出来。她墨玉一样的眼眸定定望在掌柜脸上,一字一顿道:“从龙宫里采摘的夜明珠。”

  掌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子癔症了,你在说什么?这世上哪有龙宫!”

  “掌柜在山阳城经营这么大的生意,莫非不知道射阳仙子吗?”赵沉茜语调从容,话音尽处,自有一股泰山倾圮的压迫感,“薛刺史的长女便是龙宫屋顶的夜明珠,为报恩投胎至薛家。莫非,掌柜质疑薛刺史长女的来历?”

  掌柜梗塞,他可不敢质疑那位。他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他原以为这是个落魄的世家小姐,身份高贵,不食人间烟火,最是好宰。没想到来的是位硬茬,非但打听到薛家的往事,连那位娘娘的底细也问出来了。

  掌柜堆上笑,虚虚朝北方拱手,道:“草民一介商贾,岂敢冒犯真龙。只是龙宫虽好,却高不可攀,非常人能登。我怎么知道,娘子拿出来的龙珠是真是假?”

  “我来琅嬛阁,便是相信掌柜乃识货之人,这么好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赵沉茜取出一对夜明珠,明珠莹莹生辉,霎间照亮了整间屋子。赵沉茜不动声色审视着掌柜的表情,说:“这对夜明珠是祖先爱物,当初为了取它们,可填进去不少人命。可惜我不爱这些,不忍明珠蒙尘,不妨赠与识货人。只需一千贯,我便将这双龙宫明珠,拱手让于掌柜。”

  一千贯,好大的口气。掌柜确实被夜明珠惊艳到了,以他的眼力,这双明珠绝对是上等货,至于是不是龙宫采的……河底哪有什么龙宫,无非是一个噱头,编得像了,大家都好挣钱。

  但这还不值得他出一千贯。掌柜面上笑着,心底已琢磨开。这样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似乎,也不一定非要出钱。

  掌柜心思百转,面上不显,一副生意人的诚挚模样,道:“这么大的生意,小人不敢做主,娘子把夜明珠给我,我让人去问问东家。”

  赵沉茜见惯了老狐狸,掌柜眼睛一转,她就知道他想做无本买卖了。这种店里肯定养了打手,她虽然有了灵脉,但没修炼过,几乎没有战斗力。如果打手们一拥而上,她和小桐会非常吃亏。

  危机当头,赵沉茜依然闲庭自若,波澜不兴。她漫不经心抖了抖斗篷,手指轻弹,斗篷就不见了。她居高临下,说:“掌柜若做不了主,那就算了。山阳城奇人异士这么多,总有识货的人。”

  掌柜看到赵沉茜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心中暗惊。这竟然是个修道之人?可若是修道之人,怎么会沦落到典当物品?

  但赵沉茜自信从容的气度不像作假,如果不是另有倚仗,哪个女子敢孤身深入典当行,以一敌众不见紧张,反而还高高在上?唯有那群天生开了灵脉的天之骄子,才敢如此傲慢。

  掌柜再一次仔细打量赵沉茜,她衣服素静,却姿容出众,皮肤雪白,仿佛许多年不见日光,越看越像常年在山上修行。最重要的是她有很多修士才会有的小习惯,如此自然熟稔,哪怕她自己不修行,身边也必有修道之人。

  第一梯队的世家大族确实会送子弟入道,早些年的白玉京堪称权贵子弟习武学监,人脉不硬都送不进去。如果这个女子是修道的,那情况就复杂了,那群世家根蟠节错却又十分神秘,根本无法确定她背后有多少关系。

  掌柜拿捏不准,不敢乱来,暗暗换上了和善的笑,道:“我当然相信娘子,这么好的货,娘子送来琅嬛阁,是看得起我们。只是,一千贯实在太贵了,娘子看八百贯如何?”

  赵沉茜看似成竹在胸,其实一直捏着一把冷汗。她听到掌柜开始谈价,便知道,这桩生意成了。

  她赌赢了,掌柜被她的虚架子吓住,当真相信了她背景深厚,不敢杀人越货了。赵沉茜眯了眯眼,忽然高高举起一颗夜明珠,用力掷到地上。

  明珠坠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刹那夜明珠碎成细尘,星辉一样洒落满地。

  掌柜愣住了,欢欣雀跃等着以八百贯成交的小桐愣住了,房顶上匆匆赶过来救场的容冲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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