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 第59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甜文 正剧 古代言情

  即便是号称中立的云中城,见了这些特殊的高手也要给三分薄面,何况来的这位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段公公。众人忙着行礼,自然也无人注意到,在接引人提醒之前,容冲和卫景云就几乎同时收了招,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一样。

  段公公扫过地上的打斗痕迹,笑着问:“哪位是容三公子?”

  卫景云心中冷笑,果然,哪怕他表现得再好,宫廷能看到的,只有容家三公子。容冲握着剑,微微垂眉上前:“是晚辈。”

  段公公不露痕迹将容冲上下打量了一遍,赞道:“江湖传闻没错,果然是少年英雄。官家听说你破了两仪剑,自创出没有缺点的新剑法,十分赞赏。官家手敕,命杂家亲手交于容三郎君,进京除妖。”

  容冲垂着眼睛,没有动弹。卫钧朝他投来探究的目光,卫景云亦凉凉瞥着他,等待他怎么选。

  段公公双手捧着圣旨,举在身前,似乎没感觉到容冲的犹豫,笑得天衣无缝。容冲知道,只要他不接这道圣旨,他不入汴京,父母就不会轻易涉足京城,二兄不会失去警惕被宫廷暗算,天底下没有人能将容家一网打尽。

  容家的灾难,或许就能改写。可是这样,他就再也不能遇到赵沉茜了。

  她会在汴京的富贵香云里,中规中矩地长至成年,十六岁时寻一个贵族男郎成婚,那个人可能是她伴读的兄弟,可能是宰相的孙儿,也可能直接就是谢徽。

  好像这才是她本来的命运轨迹。那么他算什么呢?一个错误,一个耽误她和谢徽姻缘的失败前任?

  段公公等待良久,脸上的笑一层层冷却。他正待说些场面话,收回圣旨,不想容冲猛地上前一步,接过圣旨:“臣遵旨。”

  容冲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久久没有说出规定台词。卫景云凉丝丝扫了容冲一眼,心想这个茶而不自知的狗东西果然想吃独食,卫景云主动给自己加戏,说:“容三郎,我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呢,你打算不战而退?”

  容冲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有卫景云什么事:“与你何干?”

  这个狗东西,他还装忘了!卫景云才不像赵沉茜,会被容冲的无辜表象蒙蔽,卫景云高冷道:“云中城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但官人的圣旨不能怠慢,不如我们换一个比试内容,谁先降服汴京的妖怪,谁就是赢家。”

  ·

  赵沉茜再一次回到坤宁宫,已见怪不怪。她熟练地询问宫女,得知现在已是九月底,距离上次入梦过去了四个月。

  四个月,对于民间不过添了几件薄衣,但对于宫廷,已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刘婕妤肚子已经很大,到了七活八不活的关键时期,景福宫的宫女太监恨不得睁着眼睛睡觉;外廷几乎所有臣子都在揣测这一胎是男是女,已有人提前投石问路,上书请求为刘婕妤晋升份位;连久不问事的高太后,都派身边嬷嬷问了好几次。

  哪怕已过去了几天,宫娥说起此事,依然很生气:“娘娘才是正宫皇后,可是如今什么好东西都先供景福宫,等到了坤宁宫,连冰都没了。如此妻不妻妾不妾的,竟然还有人提议为那位晋份位。呸,真是谄媚,毫无文人风骨,幸好官人明白,没有答应。”

  赵沉茜轻声嗤笑,昭孝帝何止明白,他简直太明白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臣子不知是男是女,再急也不至于等不了两个月,为何就有人关心起后宫妃子的品级了呢?还不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投,分明是皇帝等不及想换皇后,为未来的小皇子改出身,臣子无非替他把话说出来罢了。

  人何其矛盾,昭孝帝对容家不仁不义,对赵沉茜冷酷无情,但对刘婕妤、懿康懿宁母女三人,却是十足的好夫君、好父亲,发自内心为她们计长远。而昭孝帝没有顺水推舟答应,并非明事理,而是高太后健在,他不好做得太明显。

  这种时候,如果坤宁宫能犯些错,皇后失德失格,他就能名正言顺将心爱的女人扶成正妻了。没有错误,那就制造错误。

  赵沉茜问:“皇后这些天都待在坤宁宫吗?”

  “是。”宫女说,“奴婢们谨遵殿下之命,谢绝访客,整日关着坤宁宫的门,衣食都在咱们自己宫里解决,非必要不出去。娘娘没个说话的地方,正喊闷呢,殿下若有时间,多陪娘娘说说话吧。”

  赵沉茜没想到上次她不抱希望交待的话,在她脱离梦境后,竟然还在起效。赵沉茜觉得意外,这个梦未免太连续了,她也起了兴,很想看看没有发生媚术案的绍圣年会如何进行,便起身道:“你将宫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我去前面看看母亲。”

  赵沉茜走向正殿,孟皇后坐在窗口,出神地盯着屋檐上的鸟,听到赵沉茜进来,道:“你不做你的课业,怎么来我这里了?”

  赵沉茜挥手屏退侍从,说:“没什么可学的,太傅给我安排的都是女德女戒之类的鬼话,不如不学。听宫女说你这段时间胃口不好,饭吃不了几口。上次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孟皇后轻轻叹气,看起来依然无精打采的,“反正这宫里也不需要我这个皇后,病好与不好,没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赵沉茜坐在孟皇后身边,按住她的脉,实则用还不熟练的灵气悄悄检查孟皇后经脉,确定她体内并无符灰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你是我的母亲,你过得好不好,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孟皇后始料不及,愣怔当场。女儿聪慧,有主见,心思重,一看就留着皇族的血,和孟家人一点都不一样。孟皇后并不是不爱女儿,只是赵沉茜太成熟,孟皇后不习惯和她像寻常母女那样亲密,而赵沉茜也没有表露过对母爱的依赖。往年她们两人都是淡淡地问候,哪怕有爱也保持着距离,孟皇后简直不敢想象,赵沉茜会当面对她说很需要她。

  孟皇后抿了下头发,别扭道:“你宫里缺什么东西了吗,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赵沉茜笑了,垂眸看着茶水中年轻的脸庞,低不可闻道:“没有,我什么都不缺。我只是怕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

  她躺在汴京城外,弹尽粮绝、回天乏术时,心里最放不下的竟然不是新政也不是权势,而是没有和容冲好好告别,没有认真对母亲说一句爱你。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后,很多她觉得她绝不会做的事突然变得容易,如果死时都在遗憾,那为什么不趁现在,将心意告诉在意的人?

  赵沉茜问了孟皇后一些日常琐事,顺便请教如何打扫庭院、收拾房间。孟皇后很意外赵沉茜居然会好奇这种事,传授了她许多生活小窍门。当孟皇后说起如何省钱买到新鲜蔬果、如何添置些小东西能少做家务时,孟皇后双眼晶亮,脸颊红润,神态狡黠宛如少女。

  赵沉茜第一次发现母亲并不是管不了事,她只是不适应宫廷,因为宫里最是不在乎花销,不介意繁琐。孟氏原本和宫廷毫无干系,是一个馅饼不由分说砸中了她,让她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孟氏过往的经验全没了用处,无人在意她的内心世界,只会挑剔她不够典雅,不够高贵,不像一个皇后。渐渐的,那个活泼爱俏爱偷懒的少女死了,她变得越来越端庄谨慎,也越来越面目模糊。

  赵沉茜突然无比痛恨,不是恨皇帝,而是恨她自己。为什么以前她从没有好好看一看孟氏,眼里只有所谓的朝堂大事,然而最后,朝廷没有她照样运转,臣子没有她照样上朝,唯有在爱她的人眼里,她才是独一无二的赵沉茜。

  孟皇后说得正兴起,忽然看到赵沉茜低头。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哭了?”

  “我没事。”赵沉茜飞快拂去眼角的泪花,抬眸,依然笑着道,“风吹进了眼睛。”

  孟皇后看了眼阳光明媚的窗外,说:“兴许起风了,我让人关窗。”

  “不是风,我觉得是坤宁宫灰尘太大了,迷眼睛。”赵沉茜道,“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宫里好好清扫一遍。”

  赵沉茜自作主张定了章程,让宫女们端了水,仔细擦洗孟氏的寝殿,每条缝都要打开抹一遍。孟皇后一脸无奈,莫非刚才她传授女儿如何躲懒,导致赵沉茜觉得她是个不爱洁的人,这才兴师动众要替她打扫寝宫?孟皇后叹气道:“我宫里不脏,别麻烦了。”

  “不麻烦。”赵沉茜很坚持,她亲自站在殿中,指挥宫女们打开一重重纱橱箱笼。孟皇后就当陪女儿过家家,心里并不在意,直到宫娥从陈年箱笼里,翻出一个扎布小人。

  孟皇后看着布小人上的生辰八字和银针,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这……这是什么?”

  赵沉茜再一次看到这个熟悉的布人,只想冷笑。她眸如冰湖,宫人们仅是站在殿里都能感受到冰锋刺骨,哪还见刚才赵沉茜和孟皇后说话时的耐心温软。

  宫人们暗暗心惊,大公主一向不好伺候,但以往再生气也不过是脾气大些,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惊人的气势?这架势,仿佛给她一柄刀,她能亲手将放东西的人劈死。

  大殿中不知不觉变得落针可闻,连孟皇后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哪怕这种时候,赵沉茜的声音依然是平静轻缓的,道:“关宫门,将所有人聚在前庭,一个一个搜。”

  赵沉茜势如雷霆,在消息传出去前就斩断离开的通道。可是她拦得住人逃跑,却拦不住人寻死。

  赵沉茜站在低矮的后配殿,宫女们一起劝道:“殿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去前面等着,奴婢一定不放过任何角落。”

  赵沉茜居高临下看着那张眼熟的脸,突然蹲身,捏开死者的嘴。身后的宫女们吓得一起尖叫:“殿下!”

  她们养在深宫,连生老病死都没接触过,哪见过这种场面。但赵沉茜掌权那些年,设过私狱,动过大刑,断肢都见了不知多少,哪会怕一个死人。赵沉茜查看死去宫女的舌苔,确定她是服毒死亡。

  能这么快发作、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药,可见名贵。一个宫女没能力得到这样的毒,一定是有人交给她的。

  赵沉茜顺着去摸死者的身体,每一个地方都捏得非常仔细,有宫女受不了,冲出去干呕。

  赵沉茜不为所动,很快,她在宫女内衣夹层里,搜出来一个荷包。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奇形怪状的石头,一只死虫子和一截木头。

  宫娥站在后面,害怕地挡住眼睛,嫌弃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怎么还贴身存放。”

  一个宫廷女子,甚至只要是一个正派女子,都不该认识这些东西,但赵沉茜却毫不犹豫说出了它们的名字:“驴驹媚、叩头虫和柳木。”

  宫娥脸上震惊又茫然,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但她也不需要明白了,赵沉茜起身,说:“去尚宫局传话,说坤宁宫一个宫女服毒死了,似乎有人想陷害皇后。若有人问起死去的宫女……”

  宫娥不知道赵沉茜要做什么,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立刻道:“奴婢和她不熟,什么都没看到。她被发现时,就是如此。”

  赵沉茜没表态,走前最后扫了眼,说:“替她把衣服穿好。”

  赵沉茜先去正殿安抚孟皇后,孟皇后听到后面死了人,吓得六神无主。她见女儿回来,慌张问:“怎么样了,人有救吗?”

  最好的宫廷御药,怎么可能救得回来呢?赵沉茜说:“我们发现时,她已经没气了。”

  孟皇后跌坐榻上,喃喃道:“怎么会,她是难得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人,我时常叫她来梳头,怎么说死就死了?”

  “人各有命。”赵沉茜平静非常,说道,“在她接过偶人,将不干净的东西藏在你宫里的时候,就该准备好今日的下场。娘,别为她分心了,很快尚宫局就会来人,福宁宫、景福宫甚至庆寿宫都会派人来,我接下来的话你要记住,无论她们怎么问,你都咬死了这套说法。”

  孟皇后脑子嗡嗡的,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麻木地听赵沉茜说:“今日我进殿陪你说话,总是被灰尘呛得咳嗽,你下令让宫人清扫坤宁宫,无意从箱笼里掉出来一个布偶人。宫里禁巫术,你都不敢细看上面的字,赶紧让人去请掌刑司姑姑。后配殿一个宫女得知事发,趁乱服毒,她的尸体躺在后面,没人动过。你受了惊吓,只要不是这段话里的内容,你都一概推说受惊过度,记不得了。”

  孟皇后木然点头,她想到接下来的事,舔了下嘴唇,紧张问:“你在后殿发现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高太后,赵沉茜肯定如实相告,但对于孟氏,还是不知道为好。孟氏心不够狠,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演出最好效果。

  赵沉茜起身,倒了盏热茶放到孟皇后手里,说:“娘,你现在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用怕。会有明白人,替你查清楚的。”

  “是吗?”孟皇后似懂非懂,眼角飞快瞥了眼布人偶,问,“那个东西,不先处理一下吗?那上面可是刘婕妤的生辰八字啊,要是一会被官家、太后的人看见,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想加害刘婕妤?”

  “不。”赵沉茜笑了,眼睛却冷得像寒火,“什么都别动,怎么从你的箱子里拿出来,就怎么交给福宁宫,让官家去查。官家明察秋毫,婕妤宽容大度,肯定不会介意的。”

  做完这一切,赵沉茜就回到自己的寝殿,等待好戏开场。她无声摸了摸自己的绣囊,脑中回忆出过往。

  现实中的绍圣十三年,孟皇后自端午后一病不起,孟大娘入宫看完孟皇后,教孟皇后用巫术养生,孟皇后服用符水后果然健康起来,从此沉迷厌魅之术。紧接着,八月孟皇后侍寝时,就被发现身上香囊里放着驴驹媚、叩头虫和一截柳木。这三样东西名字怪,来历也怪,驴驹媚乃驴驹初生未堕地时口中所含之物,叩头虫是一种会做叩头之状的黑虫子,柳木通留,这三样东西天马行空,各不相干,却有一处共同点。

  妇人带之能媚,传闻只要佩戴着其中一样,可以让男子对妇人欲罢不能,三样齐聚,能让圣人都化身禽兽。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谁会相信一块石头,一只死虫子和一截木头,能让一个男人控制不住自己?但宫廷中,用媚术勾引皇帝,不需要验证有没有用,只要被发现就是死罪。

  而孟氏,竟还是被皇帝亲自发现的,毫无夫妻体面。皇帝大怒,下令搜查坤宁宫,结果在箱子里找到了写着刘婕妤生辰八字的人偶,上面扎满了针,腹部尤甚,想让刘婕妤落胎之意昭然。

  此事传出去后,刘婕妤当夜就晕倒了,据说腹中胎儿有不稳之兆,疑似被巫偶诅咒。皇帝忍无可忍写诏书,向文武百官揭露孟皇后“旁惑邪言,阴挟媚道”的罪名,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取而代之,晋刘婕妤为刘婉容,隐隐露出要立刘氏为新后的架势。

  这一切发生在一夜之间,孟皇后侍寝皇帝,赵沉茜身为女儿不便靠近,等她接到消息时,皇帝已经发现了布偶人,孟皇后挟媚争宠、残害皇嗣的罪名已经坐实了。赵沉茜冲去正殿,只看到孟氏委顿在地,失魂落魄,皇帝怒气冲冲站在堂中,说孟氏不配为后,不配为妻,不配为母。赵沉茜试图求情,马上被宫人拉走,之后她再没见过孟氏,只等到孟氏要出家修道,皇帝让赵沉茜认刘婉容为母的圣旨。

  据说皇帝原本想赐死孟氏的,是高太后出面阻止,才改为将孟氏送入瑶华宫修道,为皇家祈福积德。赵沉茜被迫搬入景福宫,看着刘婉容挺着大肚子耀武扬威,还得感谢刘婉容不计前嫌,愿意教养她一个失德废后的女儿。

  那段时间,宫里人人都赞美皇帝仁德,婉容大度,很快就没人记得真正的皇后孟氏了。赵沉茜在景福宫住了足足七个月零五天,算算时间,她搬入景福宫,就是这两天。

  这样回想,现实才是一场噩梦,赵沉茜再想不到比寄居景福宫还可怕的事情了。幸好,现在她改变了一切,她不允许孟皇后的姐姐进宫,烧了符纸,阻止孟皇后接触巫术。孟皇后没中魅惑术,不会想着去和皇帝邀宠,也就不会在侍寝时被发现佩戴媚术之物。眼看刘婕妤就要分娩了,暗处的人等不及了,命人将巫诅小人放在孟皇后寝殿,要不是赵沉茜命人大扫除,想必要不了两天,皇帝也会无意来坤宁宫,无意发现皇后佩戴的香囊里是媚物,无意从坤宁宫中搜到扎满针的小人。

  哪怕赵沉茜阻止了导火索,依然会有一双手推动宫斗,导致孟氏被废的那些罪证依然会出现在坤宁宫。赵沉茜无声笑了下,那双手,是真的很想废了孟氏啊。

  可笑赵沉茜竟一度在皇帝面前摆证据,试图证明孟氏是冤枉的。多么愚蠢,殊不知幕后主使,就是皇帝。

  这是皇帝和高太后延续多年,隐秘而酷烈的斗争,孟氏只是宫廷斗争的炮灰。或许无关孟氏是谁,只要孟氏是高太后立的皇后,皇帝就要废掉,来向朝野宣誓,这天下他说了算,而不是高太后一个退隐深宫的妇人。

  那对慈母孝子小小一场争锋,就毁了孟氏的一辈子,让她此后余生再不敢穿鲜亮衣服。多么讽刺,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用诬陷妻子不检的方式,来彻底毁掉她。这样一个阴狠,狭隘,无能的男人,竟然是赵沉茜的父亲。

  赵沉茜甘心吗?当然不。但是没用,昭孝帝是她的生父,她的公主身份、她能临朝称制的正统性,都来自于她的父亲,这一辈子她哪怕入土,都必须孝顺那个男人。

  她被恶心了许多年,实在够了,所以放弃公主身份没什么可惜。但现在时间还早,一切都没有发生,而她却预知未来的事情,或许,她可以改变命运。

  外面传来脚步声,赵沉茜知道人来了,她敛袖起身,去迎接下一场战斗。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夜,赵沉茜出去露了脸,根本无法参与到调查中,就被人以“大公主还是个孩子”之名打发回来了。

  不过最后的结果和赵沉茜预料得差不多,是宫女想要挑拨孟皇后和刘婕妤内斗,所以在坤宁宫放了人偶,既诅咒刘婕妤,又陷害孟皇后。幸好发现得早,那个宫女见事情败露,就畏罪自杀了。刘婕妤不知受惊还是真的被人偶影响,胎气不稳,高太后见刘婕妤动不动喊肚子疼,就让她安心养胎,治理六宫的事,还是交还给皇后吧。

  这一局以两方平手收局,高太后拿回了治宫权,皇帝那边只死了个宫女,宫女的毒到底是怎么来的,注定不会水落石出了。

  一切罪名都是下人的,主子什么错都没有。皇帝藏在刘婕妤背后,再一次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隐身。

  如果在现实里,赵沉茜会见好就收。现在的她还太弱小,只能借助昭孝帝和高太后的斗争,轻轻拨几下,让余波不要烧到孟氏。穷寇莫追,要不然躲过了第一次废后危机,迟早还会迎来更阴毒的第二次。

  但这不是现实,这是梦,为什么梦里还要窝窝囊囊供着那个男人?他想当盛世明君,她偏不让他如愿。她偏要扯下来高太后和皇帝心照不宣的遮羞布,让世人看看,神坛之上,他们跪拜的是个什么样的君王。

  宫里那两位都以为所有证据该烧得烧,该死得死,此事已彻底了结。但是,还有一样证据,没有被毁掉。

  十月初一,碧空如洗,秋高气爽。赵沉茜作民女打扮,戴着幕篱,问:“找得到吗?”

  一个干巴巴的老头看了又看,无奈将东西推回去:“找不到。小娘子,驴驹媚、叩头虫在黑市不算稀罕物,这两样品相也一般,黑市遍地都是,我便是有天眼,也看不出这是哪里来的。至于这节柳木,恕老头见识短浅,娘子还是另寻高人吧。”

  赵沉茜谢过店家,拿着东西出门。虽然失望,但也不意外,因为现实中她就没找到驴驹媚和叩头虫的来处。

  至于店家不肯辨认的柳木,不用寻道士浪费时间了,赵沉茜早就知道答案。

  柳树没什么稀奇,但这段柳木中心却是红色的,仿佛树的血管。曾经赵沉茜拿着这唯一的线索,找了半个汴京城,终于从一个商人口中得知,他曾在汴京城外一座村庄里看到过类似的木头,只不过那个村子已变成禁地。最开始村里不断有人莫名其妙病死,朝廷以为是瘟疫,但郎中怎么都查不出病灶,开棺后发现死者尸体竟都化成了木头。朝廷怀疑有妖物作祟,广发悬赏令,许多道士去降妖都无功而返,甚至有人赔了性命。之后,无论朝廷发多高的悬赏令都没人敢接了,行商的人也会特意避开那段路。

  连道士都降不服的妖物,难怪店家不愿意沾这趟麻烦,推说不知道。赵沉茜缓慢摩挲柳木,心想原来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她总是要去京郊,那地穴之下,她还会遇见他吗?

第74章 树妖

  “娘子, 前面就是玉溪村了。”车夫停在村口,瞧着寂静无声的村落,还是忍不住劝, “娘子,进这村里的人都会生怪病,曾经这个村人丁兴旺, 十分鼎盛,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村里接二连三死人,还活着的没人敢继续待着,都搬到其他地方了。如今这就是一个死人堆, 你真的要自己进去吗?

上一篇:前夫给我当情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