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欢 第60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甜文 正剧 古代言情

  赵沉茜掩着幕篱下车,衣袂飘飖若流风回雪, 说:“多谢提醒,不过我和人有约, 掌柜先回去吧。若三日后我没有到约定地点, 你可自行回汴京, 后半程的钱当我给掌柜的跑空费。”

  车夫见劝不动,以为这又是一个不怕死来揭榜的, 耸耸肩不再问了。车夫驾着车回去,赵沉茜站在村口垂柳下, 前方屋檐连绵,杨柳依依,似乎和普通村庄无异,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有些地方甚至停着棺材, 空荡荡的土路突然显得可怖起来。

  确实如车夫所说,这里已变成一座死人村。赵沉茜扫过树皮上的疤,意外于梦境的真实。

  过了这么多年,她对玉溪村的印象都模糊了,但梦境却能准确还原,连村口的柳树、路边的杂草都一模一样。赵沉茜暗暗称奇,循着记忆,走向村内。

  一步步深入,尘封多年的记忆也一一激活,赵沉茜甚至能回想起当初走在这条路上的心情。那时候她才十四岁,孟氏被关到瑶华宫,她在景福宫过得度日如年,拼命想替孟氏洗刷冤屈。她悄悄藏起来媚术案的物证,乘人不备溜出景福宫,寻找那三样东西的来处。

  驴驹媚、叩头虫的线索都断在黑市,她只能抓住柳木,四处打听,找到了玉溪村。现在回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没有修为,没有帮手,仅靠一腔孤勇,竟然敢闯死人村。

  走过拐角,赵沉茜如约看到两扇黑色木门,因久无人住,藤蔓从院内爬上土墙,密密麻麻都缠到了门上。赵沉茜记得她走到这里,觉得这是整座村子最气派的房子,主人应当非富即贵,便大着胆子进去搜索,试图搞明白这座村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死人。

  后来证明她的判断没错,她挑中的是村长的房子,但她并未寻找到有用的线索,因为她就在这扇门内,遇见了容冲。

  容冲同样在里面寻找线索,突然听到她进来,最开始以为她是妖怪的同伙,后来发现她没有任何灵力,就非要保护她。那时赵沉茜背负着母亲的骂名,敏感又烦躁,第一次遇到容冲这种赶不走骂不跑的狗皮膏药,心情越发差了。她被容冲纠缠着,没心思细搜村长家,径直去了神庙,他们在庙里意外激活一条地道,在下方发现了沉睡的柳树妖。

  容冲坚持她是凡人,地下太危险,让她先回去,但赵沉茜要寻找能证明母亲清白的证据,当然不肯走。结果惊醒了柳树妖,树妖发威,枝蔓铺天盖地朝他们卷来,要将他们绞死当养料。容冲带着她在地下到处爬,灰头土脸躲了一夜,第二天才脱困。

  赵沉茜叹气,真是一场毫无美感可言的初遇。当年赵沉茜气得要死,十分厌烦这个不由分说闯入她生活的少年,现在回想,竟觉得好笑。

  赵沉茜带着怀念,推开记忆中的木门,灰尘扑簌簌落下,赵沉茜忘了躲开,和过去一样被扬了一脸。她掩着鼻子咳嗽,等抬起眼,意外地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手中的剑拔出半截,似乎随时准备出剑。

  赵沉茜和容冲相视,两人都愣住了。容冲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他脑子里面是豆腐吗,怎么忘了茜茜会在这个时间推门,梦中无法易容,他用的是自己的本来相貌!

  容冲脑中飞速转动,思考该怎么办,没想到赵沉茜先叹了口气,说:“差点忘了,还有你。我不是妖怪,也不是妖怪的同伙,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来村里查访。别跟着我,你若想找树妖请自便,不过,建议你先别去神庙。”

  容冲眨眨眼,意识到她好像将他当做回忆里的人物了,容冲立马改变策略,顺水推舟扮演十五岁的自己,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荒村查访?而且,你怎么知道是树妖?”

  因为她在树根里爬了一夜,她当然知道!这种罪受一次就够了,赵沉茜一点都不想回味满嘴土的感觉,她更想留在地面上,多找些线索。

  曾经她虽然在荒村待了一夜,但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地下,等柳树妖死去,整座村子都会随之下陷,所有痕迹消弭于无形,赵沉茜只能无功而返。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是谁将妖柳的树枝放在孟皇后香囊里,陷害孟皇后用媚术。

  既然她能在坤宁宫发现符纸,或许,她可以尝试在梦中寻找当年错过的答案?

  妖怪随时可能醒来,赵沉茜没时间搭理容冲,绕过他就往屋内走。容冲摸了摸鼻子,转身跟上,穷追不舍问:“你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神庙?”

  “你在找什么,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

  赵沉茜实在忍无可忍,回头问:“你不是来捉妖的吗,为什么不出去找妖怪?”

  容冲心想他都把那只柳树妖杀过一次了,为何要打重复的架?他望着赵沉茜,认真道:“我爹从小就告诉我,保护百姓比捉妖立功更重要,我得护你周全。”

  “我不需要。”

  “那我就远远跟着你。”容冲说,“绝不会打扰你的。”

  赵沉茜心里很无奈,难怪年少的她烦他,他热情得不管不顾,实在太突破赵沉茜的安全界限了。幸而现在的她已经懂得拒绝不了就接受,平静说:“既然你不肯走就别闲着,去寻找线索。玉溪村民不可能无缘无故病死,村长应该知道些什么。看屋里的状态,他们一家搬得很匆忙,说不定会留下一些重要物件。我找这边,你去找那个屋子。”

  容冲果然乖乖去执行命令了,赵沉茜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越使唤他越高兴。没人打扰,赵沉茜终于能静下心翻找,她在墙角发现几截断裂的香,像是搬家时掉在地上,匆忙间踩断的,她顺势去翻附近的柜子,找到许多香烛。

  赵沉茜拈起一段,谨慎嗅了嗅。似乎是供奉用的香烛,村长在供谁?

  这时,容冲在另一间屋子喊:“快过来,我发现了重要东西!”

  赵沉茜赶紧起身:“怎么了?”

  容冲翻过纸张,让她看封皮上的字:“玉溪村志。”

  这可太重要了,赵沉茜立刻接过,从第一页翻起。容冲毫不见外地探头过来,和她一起看。

  玉溪村志中最早和树有关系的记录出现在三年前。一个村民上山砍柴,遇到野猪,危急时分头顶垂下一丛柳条,他走投无路之下拽着树枝往上爬,而树上也像是有一股力拉他,他很快爬上树,野猪在树下徘徊许久,无奈离去。他在树杈上躲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敢回家。他本来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随后频频梦到一棵古树,质问他我救了你,你为何不谢我?男子醒来后不敢怠慢,赶紧带着香烛供品放在那棵树下,之后果然再没梦到大树。

  男子觉得奇异,到处和人说后山那颗古树是神树。村里原本无人相信,但又过了不久,一个女子去水潭边洗衣服,不慎滑到水里,挣扎间突然抓到柳树条,她拽着树枝爬上岸,发现正是救了男子那株古树。女子便觉得是神树显灵,她回去后大加宣传,渐渐的,神树的名声便流传开来,村里人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拿着香烛来树下供奉,说也奇怪,供奉过后,烦心事很快就会解决。神树的名声越来越广,最后所有村民都把这株古树奉若神灵,甚至为它专门修建了神庙,日夜供奉。

  然而神庙建好之后,玉溪村就频繁发生怪事。最开始是村里人都喊睡不醒,体弱的妇人、小孩甚至会精神恍惚,随后老人孩子接连病逝,村民以为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但后来青壮年也病倒了,怎么都查不出病因。眼看村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村长无奈之下上报朝廷,朝廷派了郎中来,郎中要开棺验尸,村长带着人挖开坟墓后,却发现前段时间病死的人都变成了木头,或者说,变成了树人。

  死者身体变得干枯,脚心长出根须,穿刺棺材,深深扎入土地。有胆子大的村民试着砍断树根,没想到根须里竟渗出血来,死去多时的人像被砍疼了一样,突然坐起,扭曲着朝他们爬来。村民们吓死了,自此之后玉溪村闹妖怪的事就流传出去,幸存的村民没人敢继续住着,陆续都搬走了,连村长一家也弃村而去。

  村志最后几页字迹杂乱潦草,明显是仓促间写下来的。容冲早就看过一遍,等赵沉茜看完了,才说:“先救人再杀人,这树妖好谋略。”

  赵沉茜问:“你怎么知道是它杀了村民?”

  容冲指向开棺那一行:“村民说,死去的人脚心长出须根,深入地里。要是我没猜错,并非人长出了树根,而是树妖将根须刺入村民脚心内。脚心乃气脉呼吸之处,树妖连接此处,藉此攫取人的精气。村民们埋葬病人时,其实那些人根本没死,村志中村民砍断根须后的异状,并非诈尸,而是棺材中人终于能脱离树妖控制,在拼命求救。”

  赵沉茜立刻明白过来:“那村里许多人产生幻觉,集体病倒,也是树妖搞的鬼?”

  “没错。”容冲从窗缝里抽出几丝柳絮,打了个响指,柳絮上就燃起火来。容冲指着火焰,说:“你看,火心是蓝色的,说明里面有妖气。这只柳树妖聪明的不像草木,它先是救人,施与一些小恩小惠,等得到村民的信任后,就诱导众人报恩。有香火供奉,远比它自己修炼快多了,等它骗着村民为它修建了神庙,就逐渐露出原型。它在柳絮中下毒,村民嗅到后精力不济,甚至出现幻觉,毒性积累越来越深,人就会昏迷假死,其他人误以为此人死了,将他埋在地下,树妖趁机侵入村民体内,吸取生机,一直到将人抽干。它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许多村民,外界却以为他们是病死的,殊不知下葬时,所谓病人根本没事。”

  赵沉茜想到那么多“病死”的村民,神色沉重。上次来他们只是杀了妖怪,并不知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敢在汴京脚下作恶,不像是普通妖怪,如果孟皇后绣囊里的柳木真的来自于玉溪村这只树妖,那么,是谁折下来送进宫里的呢?赵沉茜收起村志,决意亲自去墓地看看,说:“容郎君,柳树妖的本体就在神庙地下,你要捉妖的话可去神庙,但它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你最好谨慎些,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容冲心里莫名其妙吃味,为什么她对少年的他这么温柔,甚至会提醒他捉妖小心。明明现实中她对他警惕极了,连认都不想认他。

  凭什么?

  容冲心底咕嘟咕嘟冒酸泡,那股劲都不用拿,语气中自然而然带上了傲娇:“你怎么知道我姓容?”

  赵沉茜看着容冲,那双眼睛黑润明亮,热忱的像是没经历过任何黑暗,她想到他日后要经历的苦难,心中莫名不忍。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变得十足柔和,说:“白玉京小公子的名声谁人不知,他是掌门幼子,单名一个冲字,家世非凡,剑术高明,长得也俊俏,从小就是汴京许多人家的榜上贵婿。听说他喜欢穿白衣,喜欢在佩剑画影上系铃铛,尤其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到处营救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条条桩桩都和你符合,我猜的没错吧?”

  容冲笑了,眉宇间意气风发,瞬间恢复了高兴:“谢娘子谬赞。不过,我可没救过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既然娘子这样说,那我可要护花到底了。”

  赵沉茜没想到他还要跟着她,问:“你不是和人比赛降妖吗,为何不去神庙,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区区一场比赛,输了就输了,如果留你一个人出了事,那才叫无法弥补。”容冲说,“正好我也要去墓地验证些事情,这位年轻美貌的小娘子,可以一起走吗?”

  赵沉茜原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抓着这几个字不放,倒像是赵沉茜自夸一样。赵沉茜抿了下头发,说:“别乱叫,我有名字。”

  容冲知道赵沉茜要骗他了,配合地问:“不知娘子怎么称呼?”

  十四岁初遇时,赵沉茜还无法习惯旁人不加掩饰地对她好,只能像个海螺一样,用高傲坚硬的外壳掩盖脆弱的肉,他对她越好,她就越要将他推远。哪怕他护着她走了一夜,她也从没有好声和他说过话。

  但她现在已不是十四岁,她已经在漫长的成长中变得自信。容冲告诉她,她值得被人爱,高太后告诉她,她可以成为别人信赖的靠山,光珠也告诉她,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天底下不是所有婚姻都像昭孝帝、孟皇后一般,也有容复、楚蘅这样相伴一生的眷侣。明明她临死时都在遗憾辜负了他的感情,现实中小心谨慎也就算了,为什么在梦中都要瞻前顾后呢?赵沉茜静了片刻,说:“我叫赵沉茜。折戟沉沙的沉,千亩卮茜的茜。”

  容冲意外,不由看向她的侧脸,她竟然没有随便编一个名字骗他?容冲马上反应过来,说:“哪里,分明是沉鱼落雁的沉,茜茜琼姿的茜。”

  赵沉茜垂眸轻笑,说:“白玉京每年从朝廷拿走那么多军费,全用来教花言巧语了吗?”

  容冲反问:“你怎知是花言巧语?万一是真心话呢?”

  “那就更麻烦了。”赵沉茜说,“我们走在妖怪的地盘,敌我不明,你不想着警惕环境,反而有心情观察女人?”

  “娘子长这么美,哪用得着仔细观察,我看第一眼就知,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容冲打量着赵沉茜表情,小心翼翼道,“等此间事了,我可以去娘子家拜访吗?”

  赵沉茜心想这狗东西是真的得寸进尺,不置可否,道:“先活着从这里出去再说吧。”

  月黑风高,坟地上草木摇曳,隐约有呜呜的哭声,容冲心想他们的初遇总是如此不同寻常,不是在地底爬树,就是在墓地探坟。赵沉茜看到挖开的墓穴,毫不避讳上前,看样子竟要亲自下去,容冲叹了口气,先行跳下去,伸手扶她:“地上滑,小心。”

  赵沉茜看了他一眼,没有逞强,搭着他的手下墓。容冲从芥子囊中摸出一颗夜明珠,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霎间明亮,容冲自己都惊叹于他年少时的阔绰,说:“看起来这里就是村志里记载的墓穴,你看,这是砍断的树根,树芯果然是红的,应当是树妖从这里吸血,久而久之连木干都被血染红。”

  赵沉茜拿出香囊里的柳木,仔细对比,发现两者纹路相似,看来陷害孟皇后的柳木,的确来自于玉溪村的柳树妖。可是,是谁做的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容冲在后方检查尸体,可惜墓穴的主人还是难逃厄运,在村民们被吓跑后,他根本无力爬出墓穴,最后竟困在棺材里活活饿死了。容冲看着棺材上的抓痕,叹息一声,起身去看赵沉茜:“你在看什么?”

  赵沉茜下意识想藏起柳木,最后想起容冲见多识广,或许能为她解惑,就问:“这截木头和柳树同源吗?”

  容冲点头:“是的,上面有一样的妖气。”

  “有什么用处吗?”

  “能有什么用处。”容冲道,“就是一截木头,烧柴都嫌不够。不过民间有些说法,认为柳树通留,可以让男子回心转意,甚至有人专门去找年老成精的柳树,做成木牌让女子佩戴。其实什么用都没有,都是民间讹传。”

  容冲说完,没在意问:“你这块是哪里来的?你该不会也信那些说法吧?”

  赵沉茜将证据收起,淡淡道:“为什么不信,我母亲就是被这样定罪的。”

  容冲骤然失语。他刚遇到她时,确实听说过关于孟皇后一些不太好的传闻。他对那些谣言嗤之以鼻,甚至想过帮她们母女摆平此事。赵沉茜自然严词拒绝了,为此好一阵不理他,从此之后,容冲就再不敢提孟皇后。

  容冲小心觑她的脸色,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赵沉茜早就看开了,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怪谁都不能怪你。”

  昭孝帝因厌恶高太后将孟氏废弃,后来又因为赵沉茜得了容家小公子青眼,碍于容家的颜面,将孟氏从冷宫里放出来,这难道能怪容家权势滔天,怪容冲喜欢她吗?连十四岁时的赵沉茜都明白,怪谁都不能怪容冲,他只是想为她好。

  赵沉茜不想谈此事,主动转移话题,问:“刚才你说你要验证一些事,怎么样,验证了吗?”

  容冲顺势道:“差不多了。你可知道栖霞城惨案?”

  赵沉茜当然记得,肃容问:“栖霞城全城无一活口,玉溪村也差不多被屠村,莫非,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父母曾是栖霞城案的亲历者,当年有一个怪现象,栖霞城遇难者尸体俱在,却没了魂魄。我父母追查多年,近期找到了线索。”容冲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不是父母查的,是他从蓬莱岛出来后翻看卷宗,才将许多事情联系起来。但现实中他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在梦境中,通过这种方式将信息传给赵沉茜:“世间万物,唯有人的魂魄永恒不灭,但人的身体却十分孱弱。有灵脉的修行之人哪怕天赋再高、修炼再勤,记载中活得最久的也不过两百三十岁,而没灵脉的普通人,大多只有五六十年。所以历朝历代总有人钻研长生之法,有人寄希望于死而复生,不断换躯壳活着,也算长生不死;有人看中了妖怪悠久的寿命,想将人的魂魄和妖的躯体融合,这样就能同时拥有不灭的灵魂和强大的体魄。”

  赵沉茜听得很仔细,问:“那代价是什么呢?”

  容冲手中夜明珠照向棺材里的男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天道守恒,一个人的长生,势必要用许多无辜生灵的死做代价。第一种方法没人成功过,人的躯体十分脆弱,摔一下都能死,根本受不住移魂,所以第一条路几乎是死路,邪修主要尝试第二种方法,将人魂注入妖躯内。近年来新冒出一种邪术,以人养人,假设某位富商想长生,抽生人魂丝养他的魂魄,抽青壮年的精血养他要移植的妖躯,等他的魂魄足够强大,妖物躯壳也被人的精气完全浸透,两者会更容易融合,只要成功,他就可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了。”

  夜风从墓穴上方吹过,呜呜咽咽,仿佛无数冤魂哭啸。赵沉茜看着墓穴里不知通向何处的根须,沉默许久,问:“这只柳树妖,就是某位富商为自己养的躯体?”

  “去看看就知道了。”容冲拔剑,一剑劈过,树根周围的土被震落,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容冲率先上前,站在黑暗中,问:“你要来吗? ”

  赵沉茜看着他,他目光平静,无声邀请她赴一场危险的约。赵沉茜认命地叹口气,扎起头发,说:“早知道就穿黑色的衣服了。走吧。”

第75章 耳珰

  容冲在前方开路, 赵沉茜跟在后面,两人沿着树根,艰难在地下穿行。赵沉茜再一次从根结下钻过, 小心翼翼不踩到根须,以免惊醒树妖,起身时, 她望向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树根,问:“这只树妖的根系竟然如此庞大, 看起来,它从地下覆盖了整个村子。”

  容冲点头,长长叹息:“是啊, 不能给来路不明的妖怪修神庙,各城池乡镇都有城隍镇守, 这些神灵或保境安民,或御灾捍患, 生前皆是有功于民之士, 死后不入轮回, 位列仙班,依旧庇佑一方不被妖精鬼魅侵扰。一旦立了新庙, 便是将其他精怪立为新城隍,原本的城隍神就护不住了。若非是玉溪村民亲自将所谓神树请进来, 区区一个树妖,怎么轮得到它在地下猖獗。”

  赵沉茜道:“村民也是为了求平安,怎么抵得住有心算无心?我总觉得柳妖想不出这么高明的局,这套做法定是有人教的。”

  “这么通人性,想必已被人蓄养了很久。”容冲挥剑的动作越来越轻,低声道, “前面就是树妖本体了,小心些,别吵醒它。”

  赵沉茜颔首,忽然心中一凛。他怎么知道树妖在睡觉?之前她有说过吗?

  越靠近本体,树根就越粗,蹲下后足矣隐蔽身形。容冲轻巧藏到树根下,打量了一会,示意赵沉茜快来。赵沉茜不动声色挪到他身后,透过缝隙看向前方。

  树根虬结,像千龙俯首,汇聚一处,一株庞大的柳树矗立在中央,它足有十人合抱粗细,树皮纹路狰狞,隐约可见一张脸,正阖着眼睛睡觉。随着它一呼一吸,万千树根隐隐闪过红色细流,如血管一样汇入主干。

  赵沉茜从绣囊里拿出柳木,再一次比对,确定这段木头就是出自这里。陷害孟皇后的人,显然和这株柳树妖的主人关系匪浅。

  赵沉茜看着粗糙的树皮,难以想象会有人想变成这样,哪怕能长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容冲像是看出了赵沉茜的想法,说:“这只是第一步,反正这是一只树妖,砍了还能再长,总能试验出和真人一般无二的躯壳。这个主人倒很有经商头脑,用树妖做载体,只要能成功一个,之后就能无限复刻,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可是,每一次试验,代价都是无数活生生的人命。”赵沉茜深深叹息,“究竟是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嘘。”容冲突然拉着赵沉茜低头,说,“有人来了。”

  赵沉茜以为是树妖主人来了,屏息以待,结果进来的却是一个熟面孔。卫景云?赵沉茜意外,怎么是他?她记得卫景云第二天才赶到汴京,怎么今夜就提前来了?

  柳树妖就在面前,卫景云却不杀妖,而是鬼鬼祟祟避开枝蔓,像是在找什么。赵沉茜不明所以,容冲却心如明镜,这厮定是在找赵沉茜。

  呵,找不到吧,容冲心里冷笑,卫景云只知他们被困在神庙地下,却不知容冲和赵沉茜初遇在村长家。

  哪怕一切都可以贩卖,爱意仍无法模仿,云中城的情报网再发达,也无法窥知容冲和赵沉茜共度的点滴。

上一篇:前夫给我当情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