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 第30章

作者:岳上飞天镜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你若是累了,便自己坐。”这个祝允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往常一起出门时她何曾抱怨过苦和累,他理应知道自己是什么体力的,“还有你,手里藏着什么?”

  祝允鬼鬼祟祟的心虚样子,早被贺长情看在了眼里,只不过她先前懒得搭理,现下得了空,越看这行为,越觉得碍眼就是了。

  “是……是,其实就是一个……”祝允犹犹豫豫着,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也硬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像那是一个会令他很难为情的东西。

  “我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当得你这么遮遮掩掩?”贺长情绝不会过多干涉手下人的言论与行为,但若是明显欺瞒于她,她的眼里也绝对揉不下沙子。更别提,这个人还是和她形影不离的祝允了。

  贺长情再没有耐心等祝允的解释,于是一把将人扳了过去,又从他手里将东西夺了过来。本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却没想到就是一支簪子,贺长情快要气笑了:“原来就一支簪子,你也……”

  慢着,这簪头上的小鸟很是眼熟,不正是上次他们来看沈慈时,她曾经看上过的那支发簪吗?只是她一向不喜旁人揣测自己的喜好,当时也就没有买下而已。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上?”事态朝着她从未预想过的方向发展起来,贺长情甚至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溢上心间。

  浓浓夜色下,没有人能看到祝允的耳朵几乎红得要滴出血来:“主上,主上应该喜欢,所以阿允就买下了。”

  “买下来却不送给我,就一直偷偷藏在身上?”贺长情的不快一扫而空,甚至还有兴致把玩起那双小翅膀来。

  “我,我不知道主上会不会喜欢,不敢贸然送出手。”事实上,若不是方才为了替主人擦拭大石表面,想让她同沈怜一样好坐下松松腿,那支簪子也不会恰好从衣襟里滑落。

  没想到就只这样一捡,就被主人抓了个正着儿,还惹恼了主人。

  “喜不喜欢都是我们家阿允的心意,我看上去那么不讲人情吗?”贺长情笑吟吟地将簪子伸到了祝允面前,见他没有反应,还往前递了一递,“我自己看不到,你来替我簪上吧。”

  好在因祸得福,她不仅没有生气,甚至看上去还很欢喜的样子?她甚至,第一次同自己这样亲昵地说话。祝允压下心中全部的雀跃和慌乱,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贺长情身后,将那支仍旧带有自己体温的发簪插入了她浓密乌黑的发髻里。

  往日里主人总是忙得不可开交,穿着打扮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可即便那样都掩不住她过人的容貌。而她只要像此刻稍稍那这么一打扮,便映衬得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好看吗?”贺长情毕竟也正值少女怀春的时候,没有是谁是不爱美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这一侧头,祝允才发现自己居然同她贴得如此相近。一瞬间好像有块烙铁烫在了他的喉间,让他失了声一般,好半天过去,他才低低地嗯了声。

  “小阁主,你们在干什么?”沈怜歇息够了,在那边唤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搭理自己,索性主动走了过来。只是她没想到,她此时的出现好像不太合适。只是来都来了,少不得要撑着头皮问问:“那个,我们走吗?”

  诚如贺长情所言,他们这一次是真的快了。在沈怜还没来得及再一次叫苦叫累的时候,一座宅院便出现在了眼前。

  “奇怪,沈慈和徐柔儿她们都睡得这么早吗?”按照他们的脚程来算,此时最多不过才戌时末,怎么偌大一间宅子,处处漆黑,连半个人影都没能见到?

  贺长情的心中顿生出了不妙的预感,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地快了起来。

  “不对。”三人一路绕过回廊并几处厢房,只见四下幽静,说是废弃的荒宅恐怕都有人信,“沈慈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自打这念头浮起,贺长情就再也无法镇定了。虽说是圣上下令幽禁的沈慈,但他二人夫妻一场,圣上迟迟不对这个下毒谋害他的女人做出实质的惩罚,便说明了是旧情难忘。

  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沈慈真出了个什么好歹,她不得被梁淮易扒掉一层皮吗?

  “主上,里面有声音。”

  祝允抢先一步来至了沈慈的房门外,在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动静传来时,他的神情便为之一松,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贺长情和沈怜几步走至近前,都不待祝允回话,她便懂了为何祝允会是这样的表情。

  只听屋里有细微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间或夹杂着难耐的闷哼。听到后面,甚至演变成了女人尖锐的叫喊声。

  贺长情并不清楚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沈慈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她绝对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于是贺长情伸出两只胳膊,将沈怜和祝允二人往后推了一推,抬起一脚便踹开了那两扇形如摆设的门板。

  长风直直地灌入屋内,惊起了床榻之上那一双交颈相依的鸳鸯。

  只见沈慈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下半身几乎不着寸缕,好在上半身还穿着一件赤色肚兜,虽说半褪不褪的只虚虚挡住了胸前那片风光,但总归是没有完全地暴露于人前。

  祝允只看了那么一眼,险些没有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给吓得跳了出来,他接连道了几声抱歉,随后便十分自觉地退到了屋外。

  而贺长情顺着床榻之上的狼藉望去,便见那一床锦被高高鼓起,赫然包裹出了一个人形。

  便是再不通人事,亲眼撞见这一幕,该懂的也便懂了七七八八。贺长情顶着自己烧红的双颊,怒视着同样受惊不小的沈慈,问道:“你这样做,对得起圣上吗?”

  偷情是一回事,可被当众捉住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前者多数是既有贼心又有贼胆,幸运的是,他们不必承担外人的指指点点,似乎只要享受那一点悖德的快感便足以令他们放下一切良心与伦常。可后者便要面临着许多指责与发难,重压之下,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沈慈将身前的被子紧紧攥在掌心之中,用以遮掩着自己半裸的上身。此时她早已顾不得什么脸面与体统,只睁着一双泪眼,央求着贺长情:“小阁主,你能否,能否先行出去?允我穿上衣裳。”

  “这屋里现在只有我和沈二姑娘两个女子,你不用担忧什么。”贺长情只觉得好笑,既然当初敢做,那又何必事后怯懦,做出这幅委屈可怜的样子来?让人看了无端窝火。

  “我今日便要看看,看与你私通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贺长情说做便做。她几步上前,不带一丝犹豫地一把掀开了那带着二人体温的锦被,露出底下那不堪入目的旖旎春光。

  一个光着膀子,白花花的男人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但令贺长情肝胆俱裂的是,这张脸她居然认识!

  她不仅认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此人还是她最熟悉的那个。

  这一发现,让贺长情直接傻在了原地,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圣,圣上!怎么是你?”

第43章 撞破

  贺长情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 待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她一步,跪倒在地。

  这世上, 还有什么是比撞破圣上的床笫之欢还要可怕的事情吗?更要命的是,她刚刚还不由分说地一把掀了人家俩人的锦被,将那欢好的场景捅了个透, 可谓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留。

  如果狠厉至极的目光能杀人的话, 贺长情觉得自己恐怕已经被梁淮易给凌迟几千刀了。

  见到贺长情都如此情状, 沈怜也身形一晃, 血色全无地跟着跪在了后面,只剩一张嘴不停嗫嚅着:“民女,民女不是有意的。”

  “贺长情啊贺长情, 你让朕该如何说你才是!”圣上捏着眉心, 好半天过去,才红着一双眼眸向她望了过来,也不知是羞恼的缘故,还是大动肝火所致。总之, 脸臭得堪比灶台里的黑炭:“下回进来,能不能先叩叩门?”

  所以, 重点难道是她没有提前叩门?而且听这话的意思, 还能有下次?

  这倒是, 大可不必。

  贺长情再也没有这样的肥胆了, 她并起三根手指, 在梁淮易和沈慈的面前发起誓来:“属下发誓, 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 也什么都没听到。”

  “你们都先下去。”圣上此刻整个人都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 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面。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做法, 本就让他分外憋屈,偏生平日里看着聪慧伶俐的两个人今日倒成了个木头桩子,只会杵着不动。这一切都令他胸中的一团无名火更甚,最后的话竟都是喊出来的:“朕要更衣!”

  “是,属下告退。”贺长情当即给沈怜去了个眼神,二人一齐退出了屋里,并且还很贴心地为里面的人带上了门。

  做完这些之后,贺长情才摸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险,太险了,若不是圣上不是那弑杀之人,又有点儿时情分兜底,就凭着她今日这样的莽撞,早死八百回了。

  “主上,你怎么样?”外间的祝允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偏偏当时的情景,他是最不应该留下的那个。而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祝允隔着门板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这奸夫若是旁人还好说,以主人的身份和才智,相信处理起这些事来也算游刃有余。

  可谁能想到,做那种事的人居然是圣上!祝允很是为贺长情捏了把汗:“圣上他,没迁怒您吧?”

  贺长情听了这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这问题,她答不上来。方才暴怒下的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可等圣上回过神来,还不定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

  为今之计,也只好见招拆招了。

  “沈二姑娘,你姐……”贺长情未出口的话顿在嘴边,脸上的神情旋即被一抹狐疑之色占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啊,有吗?”沈怜抬起两只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却还死不承认,只道,“我没事,就是还没回过神来。”

  真的只是没回过神?沈怜虽是一个闺阁女子,在面对这样突发事件的时候无法和他们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相提并论,可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事,不应该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吗?

  至于其他情绪,沈怜一时能顾得上吗?

  若是换作旁人,给出这样的理由,贺长情说不定就真的信了。可沈怜当时在得知琼华郡主私藏金矿之后,即便几次三番陷入生死存亡的困境,她依旧死咬着秘密毫不松口,到最后甚至还想出了装疯卖傻这样的计策来。

  这样的人,胸中的城府早就超出了寻常人。

  沈二姑娘,身上的秘密可真是多。贺长情收回了打量对方的视线,无论沈怜心中装了多么说不得的故事,她都暂时无意探究。

  一切,都要等里面的二人穿戴整齐以后,才能有个定论。

  但愿苍天垂怜,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今日倒了血霉遇上这样的事。单论自己说不准会长针眼就已经很令贺长情难过了,现在又因为当今圣上掺和在里面,她还得平白无故多担一个掉脑袋的风险。

  遇到这样的事,圣上他们是受惊不小,可她又该找谁去说理啊。

  贺长情从未有这么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的闷闷不乐全都写在了脸上,自然也吸引了祝允的全部注意:“主上,您别担心,圣上应该不会……同您计较的。”

  可这话,祝允也说得实在没底。在他的记忆当中,圣上是一个还算公正的明君,可即便是这样的好人,利用起臣子们来也是毫不手软。

  那时他利用主人去除掉三皇子,可曾有替主人的性命着想吗?再到那么多次有人弹劾主人,圣上也总是只说他的为难之处,从来没有替主人真正解决过什么。

  这样的圣上,如今又被他们亲眼撞破这种说不得的隐秘私情,主人当真可以全身而退吗?

  祝允愤恨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腥甜,他才想出一个根本算不得法子的法子来:“主上,圣上若是要罚您,您就都推阿允头上吧。就说,就说是我踹开的门,是我非要进去查看屋里发生了何事。”

  “没用的。”贺长情心中的忐忑有如实质般凝结在了脸上,半晌过去,她只剩脑袋还能勉强维持着思索,“下人犯错,主子为难。金玉奴做错事,也都是牧心者的失职。况且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别的人来,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没用的,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今晚的这一件由荒唐情爱为开端的事件,或许本就无解,而她也只能将其归结为时运不济。贺长情闭了闭双眼,第一次打算就此认命。

  也恰是此时,三人背后的木门传来吱呀一声的轻响,动静算不得大,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却显得特别清晰。

  贺长情回过身便见是沈慈,人不由得一愣。

  面色潮红,仍带着动情痕迹的沈慈此时只着了一身轻薄纱衣,勾勒得她本就曼妙的身姿愈发地玲珑有致,尤其是腰窝那里更是不盈一握。

  贺长情甚至觉得,也不能怪圣上偷偷摸摸地前来与人私会,她若是男人,也定会对这样的妙人念念不忘。

  “小阁主,妹妹,还有祝小哥,圣上让你们进去说话。”说着,沈慈一边拢着被夜风吹开些许的外衫,一边往旁边侧过了身子。

  看来,圣上是刻意支开了沈慈的。没有沈慈这样的枕边人为他们说话求情,还在气头上的梁淮易岂不是更难收敛?

  贺长情的心都凉了半截。

  不过凉归凉,她进屋后的一切都力争做到完美,让圣上无错可挑。就连祝允和沈怜都跟着她的一举一动,再无任何遗漏。

  “唤你们三人进来,是为两件事。第一,鸣筝阁即日解封。第二,沈怜你相中了京都哪家公子,无论是谁,朕这就下旨为你赐婚。”得到滋润,又冷静许久的圣上看起来心情颇好,不仅恕了他们的无礼之罪,甚至还悉心安排起日后的事来。

  但贺长情明白,这其实不过是另一种让他们闭嘴的手段而已。可能是这事梁淮易本就做得不地道,又着实不想闹大,心虚之下,居然退而求其次,通过这种方法来确保消息的不会外传。

  贺长情对梁淮易使在她身上的那些弯弯绕感到心灰意冷,但同时又分外庆幸,这样好歹是不用去死了。

  “属下,叩谢圣恩。”她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圣上都主动退了一步,还递过来个台阶,她不赶紧应下那才是真的犯蠢。

  只是贺长情没有想到,就在她的身边,还真有一个蠢到如此境界的人。

  沈怜跪在地上,一改今日的格外沉默,只摇着头,隐隐啜泣起来:“我不要,我不想要赐婚。哪怕那个人是谪仙下凡,我也不要。”

  “沈怜!你糊涂了?”贺长情拼命给人使着眼色,可沈怜却像是瞎了眼一般,根本接受不到。

  从前也没发现这个沈二姑娘有常伴青灯古佛的志向啊,如今却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连谪仙下凡那样顶好的人物都入不得她眼了?

  “你慢慢挑选,有了意中人再告诉朕,朕替你做主就是。”圣上根本不吃沈怜这娇滴滴的一套,他决定了的事情,便是有山川湖海阻他,他也要想办法炸出一条道来,“你先下去吧。还有你,那个叫祝什么的金玉奴,朕有话要与贺长情单独聊聊。”

  圣上金口都开了,那二人自是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一瞬间,屋内只剩下了她和圣上。

  烛火衬得梁淮易的侧脸柔和了几分:“朕与阿慈本就两情相悦,从前还是六皇子时,朕便发誓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您并未食言。”虽说身为天子,开枝散叶同样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任务。但好在,梁淮易到现在都为沈慈守身如玉。

  “朕也知晓,下毒谋害之人并不是她。”

  听到这里,贺长情终于没能忍住抬起头来:“既然您放不下,也明白不是沈慈姑娘下的毒,那为何不将她迎回宫中?您二人还,还跑这里来……”一解相思之情。

  你们这干的,是人事吗?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