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 第31章

作者:岳上飞天镜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第44章 暴露

  “哪有那样简单?”

  又来了, 一模一样的话术和开头。这话,圣上说得不腻烦,她耳朵却是听得要磨出茧子了。

  翻来倒去的, 但不外乎就是:皇位不好坐,要权衡各方势力,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

  “朕的后宫并非只是朕一人的, 事关任何一位妃嫔的册封和废除都要受到朝臣们的关注。如果将沈慈就这样迎回宫中, 不知要受多少口诛笔伐。”

  得, 这回新奇多了。但是什么叫不是你一人的后宫, 难道你的宫闱秘事,外臣也能有幸加入?这世上真能有如此**之事吗?

  贺长情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她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一直以来秉持着君臣纲常的她, 已经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她是真的很想问问,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难道以后我这私宅,就专供给你们两个兽性大发时作乐享爱用的了吗?

  贺长情几度张了张嘴,但是如此大不敬又色胆包天的话, 她问不出口。

  好在,圣上大抵也觉得这样不是个长久之计:“这几日你若是得了空就抓紧查查, 看下毒的事到底是谁做的。只要还了沈慈清白, 朕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她迎回后宫。你这私宅, 自然也就清净了。”

  前面的那些话, 贺长情自是不用旁人耳提面命。只不过这圣上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不得了, 她是不是可以认为, 只要她一日查不出个结果来, 只要他兴致来了, 便会专程赶到这里来与沈慈云雨一番?

  长期以往, 那这还得了!贺长情的额角突突狂跳:“圣上放心,属下一定尽早查出结果,还沈姑娘一个清白。”

  好说歹说,发誓一般地立下军令状,总算是送走了圣上。可自打那档子事被捅破后,圣上和沈慈两人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临了临了还当着他们三个的面紧紧地抱着互相啃了一回。

  贺长情忍着发热的面颊,侧过了头去,却见祝允的情况比她还要严重几分:“你没事吧?脸红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

  得,声音嘶哑低沉,和他红得好似熟了一样的脸蛋,简直绝配。说到底,祝允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平日里无情无欲也就罢了,今夜亲眼目睹了这些,又怎么能要求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呢?

  贺长情觉得自己要难得糊涂一些,于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看向沈慈:“沈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过几日得空,再来看你。”

  “小阁主,能否让我同怜儿借一步说话?”这一夜实在精彩纷呈,折腾到此刻,沈慈已经很是疲惫,但她还是将自己妹妹的异常看在了眼里。

  经沈慈一提,贺长情也终于想起他们此行最初的目的,即便归心似箭,也只好笑着道了一句请便。

  这边沈慈欲要牵起沈怜的手,却被自家妹妹给躲了开来,她的纤纤素手扑了个空,一时孤零零地僵在了半空之中:“怜儿?你跟我进去,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沈怜到底还是拗不过沈慈,一只手被紧紧地攥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手虽是牵起来了,可沈怜却仿若秤砣一般,半步都不肯挪上一挪。也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气,没控制好力道的沈慈反而被身下的门槛绊了一脚,眼见着就要栽倒在地。

  幸亏有贺长情及时捞了一把,才没让人摔下去:“仔细着脚下。”

  直到此时,贺长情也看出来了,这姐妹二人的关系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不和,分明是闹起了别扭生了龃龉。沈慈还好,可沈怜便是当着外人的面,都恨不得把“离我远点”这四个大字写到脸上。

  只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一行三人踏入这座宅院后的行径从一开始便是直奔沈慈的屋子而来,再之后发生的便只有那一件事情了。

  沈怜忽然的改变,是在她目睹了沈慈和圣上情难自禁的欢好之后。也就是说,沈怜极有可能和沈慈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小阁主?”沈慈见贺长情攥着自己的腕子久久不肯松手,不禁轻轻挣扎起来。

  “啊,抱歉。”就在贺长情收回手的刹那,一个早早被她忘却的疑点重又浮现起来,因为就在沈慈的手腕上,那个伤疤,再一次地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沈慈和沈怜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就在她们身体的同一处位置甚至都有一个那么相像的疤痕,这绝不是什么巧合。但看二女的神情各有各的古怪,贺长情便是想顺着这疑点问下去,也明白今夜绝不是合适的时机。

  “沈二姑娘,我们在外面等你。”

  留下这句话后,贺长情便带着祝允去到了东面厢房的方向。如果她没猜错,徐柔儿多半还在装睡。

  其实,徐柔儿还是挺聪慧的一姑娘,明白审时度势,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若她是徐柔儿,面对这样为难的事情,估计也只能装作浑然不知。

  咣咣几下敲门声乍响,将屋内缩在角落里的徐柔儿给吓了个半死,她颤着声音道:“睡,睡着了。”

  贺长情失笑,方才还在心中夸过她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不灵了。人都睡着了,还能回话吗?

  “是我,贺长情。你真睡了啊?”

  “主上!”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徐柔儿就光着脚咚咚几步跑来,拉开房门后一把将贺长情抱在了怀里,“您可算来了。”

  天知道,今夜的徐柔儿有多煎熬,醒是不敢醒的,可睡又睡不着,她在榻上数了约莫有几千几万个数,每回都是莫名其妙断在中间又得从头来过。还以为就要这样闭着眼假寐到天明,却不想主上突然来救她于水火了。

  贺长情替她整着额前的碎发,安抚道:“你很机智,若是还有下次,你就只管在屋里老实呆着便是。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圣上已经下令,只要我们尽快查出原委,沈姑娘自然也就回宫了。”

  徐柔儿在见到贺长情后就心安了许多,被自家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后背,居然也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贺长情替人盖好被子,方才退了出来,轻声唤着等在门口的人:“阿允,走了。”

  本以为他们在徐柔儿这里耽搁许久,那边沈怜估计早已等得不耐烦,可当贺长情二人去而复返,却见那扇屋门依旧掩得严丝合缝。

  贺长情等得百无聊赖,只想随便找人说说心里话:“阿允你说,沈怜是不是也喜欢圣上?”

  “沈怜,喜欢圣上?”祝允的两只大眼睛登时瞪圆了,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不过眼下经主人这么一提点,他才觉得很多过去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点似乎都连通了。

  “你怎么重复我的话?”贺长情顿感无力,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发问,“你也是男人,那以你的视角看,圣上对沈怜,有那个意思吗?”

  姐妹俩为了他争风吃醋,梁淮易到底知不知情。

  若是他知情,那他日日挂在嘴边的深情专一岂不宛如黄土般可笑低贱;可若是他不知情,为何在与朝臣博弈之时表现得胸有成竹,一面对这些情情爱爱,却迟钝得好比顽石一块。这样的梁淮易,还是那个让众臣都忌惮不已的君主吗?

  贺长情从前只当梁淮易是皇权难掌,所以难免沾染上了些帝王权术的底色,可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件接踵而来,让她越来越看不清圣上了。

  她迫切地想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到些什么,佐证也好,推翻也罢,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个倾诉的对象,只有祝允一个人。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祝允完全抓错了重点:“主上心里,阿允也是男人吗?”

  “难不成你觉得,你是个女子?”这世界大抵是疯了,不是她眼睛瞎了,就是祝允的脑子傻了,他居然连这问题都能问得出口。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至少此时此刻的祝允,令贺长情再无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她干脆抱起胳膊来,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去了。

  贺长情还并不知,就因她这一句答案最是明显不过的反问,便在祝允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主人的眼里,身为金玉奴的自己,是同那些北梧男子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那是不是说,他这罪不可赦的妄念或许也是情有可原的?那有朝一日,她的心里也会生出哪怕一丝丝的异样吗?

  思绪愈发地泛滥成灾,祝允的心中前所未有地冒出了许许多多大不敬的念想。就在他想开口再要求证些什么的时候,屋里却传来了一声暴喝,随之一同响起的还有杯盏溅落满地的声音。

  “够了!不用你假好心!”

  夺门而出的沈怜,看到贺长情二人竟是连停也没停,毫不犹豫地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一头冲进了夜幕之中。

  她们到底聊了什么?能让沈怜在人前连片刻的伪装都做不到了?

  曾经看似扑朔迷离,一点线索都没有的谋害圣上的下毒者,如今正一点点暴露了她的马脚。

  或许他们,很快就可以揭开真相了。贺长情不禁勾唇笑了起来:“阿允,快把人追上。”

第45章 春梦

  “沈二姑娘。”想要追上沈怜, 对贺长情来说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就算沈怜埋头奔跑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可她那柔弱惯了的身子也注定跑不了多快。

  祝允只长腿一迈, 便脸不红气不喘地将沈怜的前路给拦了下来。

  “沈二姑娘与你姐姐,吵架了?”贺长情看着异常沉默的沈怜只留给她一个略微发着颤的背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沈怜该不会是哭了吧?

  她打打杀杀还算是一把好手, 可哄人是真的不在行。若是待会儿沈怜哭成了梨花带雨, 那她还能板着脸逼问吗?

  纠结片刻, 贺长情只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人一样地道:“恕我直言,沈姑娘待你并无二话。我想不通姐妹之间, 究竟是因为什么可以闹到如此?”

  既然不擅长哄人, 那就不如不哄,权当是自己心思粗糙,什么都没发现好了。反正沈怜也不是她的谁,她根本没有必要小心翼翼照顾着沈怜的情绪。

  贺长情只知道自己被折腾了这一夜, 是真的很累了。她现在只想抓紧一切机会,查出些值当的线索来, 可以早早交差。

  “你当然不会懂了。你是高高在上的鸣筝阁阁主, 想要什么没有, 还用得着死乞白赖地去争去抢吗?”

  这话听得贺长情心头一哽, 而后更是一口气堵在胸口, 既上不来也下不去。合着她就是多余一问, 这沈怜伶牙俐齿, 哪里像是受了委屈?如今, 倒是她给自己委屈受还差不多。

  贺长情一扁嘴, 也痛快不起来了:“我……”

  “你住嘴!主上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岂容你在这里肆意诋毁!”

  但贺长情忘了,有一个人,比她自己还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不是。祝允眼底泛起些血红,手里握着一把散发着阵阵寒光的匕首,对准了沈怜的咽喉。

  “小阁主,是我,是我一时口无遮拦,但你要相信,我真是无心的,我没有任何恶意。”被刀剑相逼,再硬的脖子都会懂得低头,更何况是一个根本没有见识过什么险恶的姑娘家呢。

  沈怜回过神来,紧紧攥着贺长情的衣袖,都不用祝允真的做些什么,几点泪意已在她的眼眶中不住地打起了转。

  “阿允,你别这么激动。”贺长情巧妙地躲开了沈怜的纠缠,几步上前搭在祝允的手腕上,用上了些劲才把他的手给按了下去,“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动剑的,你这样会吓坏别人。”

  主人的指尖还算温热,甚至还带着一丝被夜风裹挟着的凉爽,可他只是被那指腹轻轻一点,手背却像是被点燃了,滚烫得要命。

  祝允慌忙地别开了些身子,他担心主人就此察觉到了他的反应,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愈发地卑贱。

  两个人挨得极近,祝允退半步的动作自然无所遁形,但这些反应落在贺长情的眼里却是正正好。这说明,祝允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天色不早了,先送你回去。”贺长情放弃了再从沈怜身上打听线索的想法。

  估计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更多。但至少从刚才沈怜那一段反唇相讥中,可以侧面证实,这当妹妹的很是嫉妒沈慈,凡事第一想法都是都去争去抢。

  那么,和姐姐争男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况且,那男人可是九五之尊,天下女子千千万,不说全部,但应该很多人都会有那样的肖想吧。

  至于沈慈,她放着宫中的荣华富贵与尊崇妃位不要,心甘情愿地被幽禁,除了是想护着某人,贺长情再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缘故。

  看来突破口还是在沈慈的身上,待回头想个法子诈诈沈慈,或许就能明白谋害圣上的始末了。

  ——

  “今夜早点歇息,我们明日还得再去一趟。”回了鸣筝阁,贺长情打着哈欠向祝允嘱咐了一遍,便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整个鸣筝阁已经搬到了由谢引丞精心挑选又建造完全的新地方,虽比不得原先的那处繁华热闹,但格局还是和以前的大同小异。

  贺长情仍旧保持着旧例,将自己右手边的屋子特意划给了祝允,为的就是若有个突发状况,他们二人也可以随时出发。

  夜半,祝允瞥着窗外清晖的月色,睡意全无。

  不知怎的,只要他一合上眼皮,脑海之中就全是今日无意撞见的那个场面,明明他也没看到多少,明明他第一时间就退避开了。

  可为什么看不到的场景,似乎也因为那时听到的动静而变得鲜活起来,难道他还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吗?

  祝允翻来覆去,平日里那每每伴着他入眠的月光,此时反而成了最搅人睡意的存在。他实在是无法忽视身上的燥热难耐,尤其是平日里根本不会注意到的某处。

  但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最让他恼火的是,除了圣上和沈慈的那档子事不断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地重演,他一闭眼还总能想起主人的脸,听到主人的声音。

  主人,怎么能是他可以亵渎的存在?祝允死死攥着身下单薄的被褥,几滴泪花都被迫从眼角处溢了出来,这种说不得却又分外渴求的感觉几乎让他羞愤欲死。

  但好在,长夜漫漫,再是难捱,也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