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而阿曾已经站起来:“小公子指的是金州。他?要我们先去?金州,他?日后会和我们在?金州汇合。”
众人?半信半疑。
阿曾已然:“把先前追踪他?们的人?手召回来,我们即刻出行,前往金州。”
众人?被他?肃然气势所慑,当即应是。然而出门时,许多人?心中嘀咕:说着和亲,这条和亲路怎么越走,离北周越远了呢?
他?们还会去?到?北周吗?
偏偏宣明帝在?襄州输了一场,此时大约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这只和亲队伍再出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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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队伍前往金州,次日便登上路程。
林夜和雪荔正日夜兼程,赶向南宫山。
在?南周与北周、西域交界的地方,有?和尚原、饶风关、仙人?关三关,共同构成川蜀战场,被世?人?称呼为“西线三关”,把控着关陕与汉中的要塞。
金州,所处仙人?关,与三泉死?守相助,形关门打狗之势,防止北周军队由凤翔进入南周蜀地的可能。
南宫山,位于金州东南侧。若是到?了南宫山,登山而望,可见金州。
林夜牢牢记得?陆轻眉告诉他?的消息——
“陛下受誉王邀请,亲自去?金州,打算祭祖,贺此中兴盛世?。”
当林夜从陆轻眉口中知道那番话的时候,他?便因为自己某些不便言明的原因,想要去?金州。
如果金州兵变,林夜想从南宫山赶去?金州,会比此时身在?襄州,要合理?很?多。
何况,林夜在?襄州说破北周宣明帝觊觎他?血脉的故事,引得?天?下豪杰们竞相侧目。雪荔这样单纯的人?,都想要他?的血。更罔论其他?人?呢?
林夜跟随雪荔离开,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暂时躲避有?可能的追杀。
他?确实心甘情愿随她而走。
但他?同样有?自己的筹谋。
林夜虽然被雪荔带走,但在?起初的生气后,他?便因为自己的一腔算计,而觉得?对?不起雪荔。他?便千万倍地对?雪荔好,为她出主意,教她怎么躲开“秦月夜”那些杀手,平安到?达南宫山,登山挖她师父的坟墓。
其实他?不出主意,雪荔也能做到?。
但是雪荔第一次感受到?旁人?这样无微不至的“出主意”,她心中感觉很?奇怪,闷闷地想了许多日。
而雪荔对?林夜也是很?不错的——
他?大病初愈,雪荔记得?他?此时身体很?差,便如突然开悟一般,学着照顾一个?病人?。
她不太会照顾病人?的情绪,也不懂煎药那些事,她笨拙地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脏活累活,全都自己来。
夜间,雪荔划着小舟,与林夜一道行在?大江上。
她让林夜坐在?船舱中,怕他?第二日又病倒。她如此务实,也不知林夜从哪里看出她的好,感动?得?热泪盈眶,隔着一道帘子,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雪荔飘飘然。
她低头望着竹筏上的灯笼,再仰头看天?上的星火。
她耳边如流水般,飘着少年郎喋喋不休的笑声:“阿雪,你待我实在?是好,管我吃管我喝,我早上起晚了,你也不叫,哼,和粱尘他?们那些没良心的人?不同。当然啦,我也投桃报李,对?你格外好。
“阿雪,咱们珠联璧合,再对?一下进入南宫山的计划……”
“林夜。”少年郎噙笑的声音,被雪荔打断。
林夜“嗯”一声。
他?隔着竹帘,托腮坐在?船舱中,裘衣覆在?膝盖上。
云在?青天?,人?映于水。隔着一重?重?星火,他?目不转睛地偷窥着少女。
他?看她翩然,看她洁净,看斗笠拂过她的面颊,乌发掠过她的衣袂。如此灵动?的佳人?,为他?划船。
此生何求呢?
雪荔低头望着水中的星辰:“这种心情,是什么感觉?”
林夜挑眉:“嗯?”
雪荔:“你说这些话,我心情很?好。我为你划船,我很?情愿。你为我出很?多主意,情愿跟我走,我心中有?些感受……”
她说得?混乱。
然而林夜毕竟是林夜。
他?坐在?舱中轻笑,掀开帘子:“那是‘感动?’。阿雪,你因为我而感动?。”
雪荔转身,见少年公子从船舱中摇晃着走出来。他?身子颀长,伸展懒腰,像一把长剑拔身破雾……
他?朝前走一步,她往后退一步。
她退到?竹筏边,再一步,便要掉到?水中去?了。
雪荔单纯:“我不会泅水。”
他?不动?了。
少年兀自笑一笑:“身在?南周,怎能不会泅水呢?我教你。”
雪荔:“救完我师父后,你应该还是要去?北周和亲的。北周没有?南周这么多水,我不需要泅水。”
小公子便闷笑,揶揄她:“阿雪,你好不爱学习,不爱努力哦。”
雪荔眨眼。
林夜笑着笑着,肃然:“我从来没保证能救活你师父。我的血从来没有?起死?回生的功能,而且半年过去?,你师父若成了一堆骨头,更是毫无作用。”
雪荔点头:“我明白的。无论如何,我很?开心。”
开心……
林夜垂下眼,撩起眸子直直望来,眼中浮着少女看不懂的神色。
夜风寂静,少年眼中那种神色转瞬而逝,雪荔怅然自己不懂的情感如此之多。
她不觉出神,而林夜回神,笑道:“我也来划一会儿。”
雪荔:“不……”
林夜站到?她身后,清雅熏香气息拂过她后颈,细细密密的,像是什么蚂蚁爬过,激起人?一重?鸡皮疙瘩。
雪荔专注感受,她尚未感受明晰,那种感觉又瞬间远离。
他?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半身距离。他?伸手向她时,姿势为了躲开她,而有?些别扭。
少年的手扶到?竹竿上,饶有?趣味:“怎么划呢?阿雪,教教我好不好?”
他?一把掀开她的斗笠,嫌弃地扔到?竹筏间。
白纱拂动?,在?竹木间滚到?脚边,擦过二人?的衣摆。雪荔抬头,撞上他?星光眸子。
他?像是不知自己长得?好,只是弯着眼笑:“离得?近,才?看得?清你嘛。”
雪荔:“我觉得?你意有?所指。”
林夜轻声嘟囔什么“好聪明”,口上正经:“看清你怎么划船啊。来嘛,来嘛,离开你,我怎么办嘛阿雪?”
她抵制不住他?的撒娇,轻声教他?。
她一心一意地教他?,不知他?站在?她身后,心不在?焉的,目光时不时飘掠到?她脸颊上,再恍恍惚惚地挪开。
此夜,星光全在?水,渔火欲浮天?。少年少女依偎着,竹竿一重?重?掠过欸乃绿水。
夜风传送少女的清甜气息,她的发丝偶尔拂过他?手臂,她清盈的声音麻醉他?心神。
林夜手软心麻,头脑昏昏,坚持地在?心中告诫自己:克制,克制。以毒攻毒。
红颜骷髅,百岁皆亡。
为色所迷,终可抵挡。
他?此行没错:也许看过她师父惨烈的尸身后,看到?人?死?后腐朽无救的模样,他?会放下对?她的执念吧。
第49章 “阿雪,别往前走。”……
北周皇宫御书房,烛火斜窗槅,宛如?碎冰。
“砰——”
张秉进入御书房时,一白玉盏朝他?的方向砸来,落到他?脚边,碎得淋漓。
旁边的宫人立刻下跪,颤声:“陛下息怒,小张大人来了。”
张秉,宫人口中的“小张大人”,既是北周关中大世家张氏家嫡系郎君,又在朝中枢密院机速房担任要职。
张秉垂着眼,向宣明帝请安。
他?目光落到碎了一地的瓷器上,透过瓷器上反照的烛火微光,他?微微抬眸,瞥到了怒火正盛、铁青着脸的宣明帝。
他?同样看到——
一张屏风横在宣明帝身?后,颇不寻常。
张秉在一瞬间,便判断出屏风后有人,不便现身?。
张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宣明帝揉着额头,喘着气瘫坐在御座上。
宣明帝冷声:“张南烛,南周的事,你知道了吧?”
张秉温声:“臣身?在枯井下,闭目塞听,犹如?坐井观天?,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
宣明帝心中冷笑?。
他?不信掌管机速房的张秉会不知自己指的是什么,但是张秉这般温和谦卑,确实让他?帝王之心得到吹捧。宣明帝缓了一下脸色,才懒洋洋提点着君臣心照不宣的话:“南周襄州城中发生的事。”
张秉这才恍然:“臣今日才收到,还没来得及向陛下禀告,陛下恕罪。”
他?俯身?欲请罪,宣明帝摆摆手,示意他?不必。
张秉自然明白宣明帝为何召自己,而?不是自己的父亲——当朝宰相。
他?掌管枢密院机速房,襄州城事变,张秉一清二楚。他?父亲张相,恐怕都不如?他?清楚。他?捏着这道情报,迟迟不上奏,便是等着宣明帝召见他?,向他?问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