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天明
没一会杨絮他们也来了这处,几人又在?一起说了会闲话。
另外?一边,齐扶川正在?往他那林家表妹的方向走?去。
他今日打了一匹梅花鹿来,遣人往她的营帐送过去了。
他走?到她的面?前,问道:“表妹,今日给你送的梅花鹿可收到了?”
林影霜见到三皇子,心中有几分不耐烦,可面?上倒也不曾显露,应道:“收到了,下午投完壶回去就看到了。”
她生得娇艳,纤眉朱唇,眼尾微微上挑,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她微微昂了下头,道:“多谢表兄了。”
齐扶川叫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弄得发闷,偏自己的母妃又总催着他去和林影霜多增进增进感情。
她说,将来林影霜会是他的正妃。
可林影霜根本就不怎么爱搭理他啊,他去和她说话又有何?用。
就在?这样想着时?,皇帝和太子往这边来了。
没再能继续说下去,贞元帝到场,众人嬉笑声转瞬之间便小了下去。
齐扶川也打算回自己的坐席了,却见面?前林影霜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方到场的齐扶锦身上。
他大约是看出了什么,什么也不再说,冷着脸离开了。
今日下午齐扶锦什么也没有猎,最后的头筹是被三皇子齐扶川拿下。
齐扶川今年异常亢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其他的人见他一股冲劲都怕得罪了他,便也没了那个夺头筹的心思,二皇子便是有心思想要去争,却争不过这一身劲的蛮牛。
贞元帝听闻是齐扶川拔了头筹,也没说什么,笑着夸了他两句,而后就让人给了他赏赐。
齐扶川十八岁,个子矮上齐扶锦整半个头,生得倒是无功无过。他出身皇家,生母貌美,父亲英俊,他自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只是,和齐扶锦比起来,那就有些太不够看了。
齐扶川的眼眸生得狭长,看着竟隐隐有些阴鸷毒辣,笑起来也不曾见和善,他对贞元帝嬉笑道:“先前皇兄得了头筹,父皇赏了皇兄金簇箭,儿子也想要。”
金簇箭,以?金为簇,箭头陵劲淬砺,十分尖利,箭羽则用鹏鹘等巨禽羽毛制成,使箭在?射离行驶中能够更平稳一些。金物尊贵又稀有,一般来说,只有贵族和军营中的高级将领才会用,此物虽不是独一无二之物,只是在?秋猎场上被赏赐给了太子,皇帝自然是有别样的意味,无非是在?告诉世人,太子的尊荣,独一无二。
现下齐扶川问贞元帝讨要金簇箭,若是普通人家,也不过是弟弟和哥哥争个宠罢了,可他们这是帝王家,现下是站在?群臣面?前,齐扶川讨要这个物件,谁都能觉出些许不对劲的味道。
齐扶川见贞元帝不说话,仍在?笑着打趣,“我听闻军营之中,一些将领们也会用金簇箭,就只是觉着有些好奇罢了,好奇这箭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锋利好用。”
贞元帝听到齐扶川的话,脸上的笑意褪下去了些许。
众人察觉到了帝王这一细微的变化,气氛就此凝滞了起来。
反观另一当?事人齐扶锦,嘴角的笑意始终不散,从头到尾,拿着酒杯慢品,看着有些散漫。
齐扶锦的眼眸是很典型的丹凤眼,细而不小,眼尾些微上翘,当?他露出玩味的神情时?,隐隐能觉察出眸中的不屑之意。
齐扶川想和他争,齐扶锦都懒得去理会他。
不成器的弟弟,没礼貌的弟弟,他都还活着呢,就迫不及待想着爬上来。
他那些暗戳戳的较劲,在?齐扶锦的眼里,就像是小孩打闹一样,没意思得很。
林首辅察觉到事态不对,起了身,出口对贞元帝道:“三皇子殿下怕也只是好奇金簇箭而已,若陛下觉得不可,赏些旁的,也不打紧。”
贞元帝笑,“旁的朕不是已经赏了吗?”
既然已经赏赐了,怎么还要呢。
林首辅和齐扶川的脸色都已经不大好看了。
听这话,不就是不想给吗,硬要也要不过来,还直接在?众人面?前落了个没脸。
齐扶川心中暗恨,从小到大,他就偏心齐扶锦,当?初都出了那样的事,现如?今竟还这般情深。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贞元帝看向齐扶锦问道:“太子下午去猎些什么了?怎么见你那头都空的。”
听到贞元帝转开话题,齐扶锦也接了上去,他放下了杯盏回话,“忙着抓兔子去了。”
“兔子吗?”
齐扶锦“嗯”了一声,道:“妹妹想要,就去抓了。”
齐溪梦听到齐扶锦的话当?即就想大喊冤枉冤枉,她可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也不知?这兔子他究竟是想送给谁,拿着她去做幌子,害她也遭了大殃,现下整个营帐都是兔子,上蹿下跳的,到处丢屎豆子。
不过她也没有开口拆穿齐扶锦,这么多人都在?,她当?然不会让他落没脸,她对贞元帝道:“是我想要,皇兄给我抓去了呢。”
贞元帝视线落在?下首,抿了口酒,打趣她,“那你得好好谢他,你皇兄放着一堆猛兽不猎,就哄你开心了啊。”
齐溪梦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营帐,都两眼一黑。
纯折磨。
而且她有自知?之明,不觉齐扶锦会莫名其妙向她来献这些殷勤。
其实在?从前还没出那事时?,齐扶锦对她也只能算是一般,出了那事后,就更不用说了,她多说几句蠢话,她都会挨他的教训。
她连蠢也不敢在?他面?前犯,怕说多了,他会恼她。
可她哥哥是极出色的公子,就算不说太子的身份,那也阖该是大启第?一。他实在?是叫她长脸,就连向来和他们不对付的一些小姐,也想来当?太子妃。
只是齐扶锦瞧不上她,从前母后在?世的时?候他就挺瞧不上她,她去找他玩,他总嫌她吵闹。母后走?了,他性子变了,更瞧不上她了。
实在?没办法,或许是妹妹对哥哥与生俱来的崇拜情绪,齐扶锦再不喜欢她,她也乐意去热脸贴冷屁股。
可,齐扶锦给她弄这么一窝兔子,其实才不是为了哄她高兴呢,他现在?说这话,也是在?拿她做掩护吧。
见众人都盯着她,齐溪梦只好硬着头皮去道谢,朝他敬了一杯,“谢谢皇兄。”
相比于齐溪梦,齐扶锦看着倒自得许多,他朝着她举了杯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他说:“妹妹能高兴就好。”
和他做完了戏后,齐溪梦就开始转头四处看去,她知?道,既然今天能在?这个地方见到那个姑娘,那她现在?一定也会在?宴席上面?。
从前没见过齐扶锦对哪个女子这般,她实在?有些好奇,她到底是谁。
她窝在?自己的位子上,后面?一整场宴席都心不在?焉,就连别人和她说话都有些懒得理会。
终于,她在?很远的地方,近乎末端的位置看到了那个姑娘。
齐溪梦悄悄上了心,打算到时?候让人去问下那个位置是哪户人家。
李挽朝丝毫不知?齐溪梦在?往她这处看,只是想到齐扶锦今日所?做所?为,心中难免有些膈应。
碰到这样的事,说没有情绪都是假的,当?初痛得那样深刻,余痛残存,如?今心绪也跟着一起被牵扯。
他给她兔子做些什么呢?她上次难道是没有和他说清楚吗?
她不是清清楚楚的和他表示,没关?系了,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了。
她也不想再和他有关?系。
李挽朝越想越有些闷,一晚上的情绪看着都有些不大高涨,到了后面?,宴席结束就回去了营帐。
回到营帐中,看到窝在?笼箧中的那两只兔子,怎么看都不大喜欢。
她心里头不爽利,二话不说就抱着两只兔子,出了营帐。
知?霞在?身后喊她,“小姐,你哪里去啊?”
李挽朝头也不回,道:“无事,你不用跟来,我很快就回。”
李挽朝怕兔子放走?了后会乱跳乱跑,到时?候去了别人的营帐里头到处排泄,惊扰了贵人。
她尽量避开人群,想要找个远些的地方,放生了这两只白兔。
月色寂寥,人间大地,树影婆娑。
她走?在?月夜中,踩着地上的树影往人烟稀少处去,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空气中都凝着寒气。
怀中的兔子生得瓷实,抱着却不重,给她传来阵阵暖意。
它们很乖巧,打被她抱出门?后就安安静静的,窝着不动,也很善良的没有在?她的身上丢豆子。
胖墩墩的小白兔,跟个雪球似的,抱在?怀中又那么温暖。
她是舍不得丢的,是真挺舍不得。
可是,怎么就他送的呢?她看到这兔子实在?有些说不出得膈应。
她不再多想,不再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加快了脚步。
终于,约莫走?得差不多远了,周遭是一片空林,没有什么人往来,离营帐那处也够远了,兔子怎么着也蹦不回去了。
李挽朝蹲下身,没有片刻犹豫就把兔子放到了地上,起身就要离开。
然而甫一转身,眼前就笼罩了一片阴影。
李挽朝闻到那股冷冽还夹杂着些许酒气的味道,感受那急剧袭来的压迫感,不用抬头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齐扶锦方还在?宴席上应酬。
国?公爷听说他猎了很多兔子后便有些不满,一是觉得他玩物丧志,别的皇子都在?狩猎,他费这么些劲去狩兔子,风头全?叫其他几个皇子出了,二就是,齐扶锦猎了这么多兔子,却也不见能想到沈绥华,她是他的表妹,他们之间,莫不是也太生疏了一些。
他忍不住去找齐扶锦去说了这些事,怕说烦了他,措辞也十分委婉。
齐扶锦也没说些什么,颇为好声好气应下,最后让沈绥华自己去齐溪梦那里挑喜欢的兔子就好了。
他这样说,也直接把国?公爷的话堵了个死,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和国?公爷说完了话后,齐扶锦也没留在?这处,起身离开。
他今日饭菜没用多少,只饮了些许的酒,走?在?回去营帐的路上,步履沉闷。
他今夜在?宴席上看到李挽朝,可她的脸上却也不见有喜色,面?色反倒比午时?那会还要难看些。
齐扶锦有些不明白,有了兔子,为什么还会不高兴呢?
是谁送的,就这么重要吗。
饮酒后的神经反而更叫敏感,回去营帐的路上,他嫌人群吵闹,走?了偏僻的小路。
他远远地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定神一看,发现确是李挽朝不错。
他抬手让侍从们留在?了原地,鬼使神差跟在?了她的身后,他脚步放得极轻,如?同?鬼魅一样,跟了一路也没叫李挽朝发现。
终于,他看到她停了下来,看到她蹲下了身。
他低头,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遣人送她的两只白兔,被她放到了地上。
兔子一沾到了地后,马上就撒腿蹦走?。
老天真的不公。
她丢弃他送她的兔子,都要这么凑巧被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