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天明
齐扶川眸色暗沉,眼底若有乌云积聚,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难掩的怒意,“齐扶锦当?初怎么不?干脆死外边算了,还回来做些什么,我若是他,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我都没?脸回。父皇莫不?是也太偏心了些,我今好不?容易从齐扶言那?头抢了个头筹,就想要个金簇箭罢了,这也舍不?得给?。”
相较于齐扶川的羞恼,林贵妃此刻看?着竟淡然许多,她道:“以往倒是爱出风头,现下回来后,倒是低调了许多。他和他母亲一个德行,弄得倒是不?争不?抢,实际上呢,心里头还不?是什么都想要。这不?沈咏筝一死,他后脚就跟着到了京城,出现在了皇宫里头吗。”
她都被沈咏筝压了那?么多年,现下贞元帝对齐扶锦的偏心疼爱,都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若这也要气,那?也要气,早晚要被气死。
她道:“你?急些什么,这还哪到哪呢。”
当?初滴血认亲那?桩事?被贞元帝封锁了消息,谁若敢再去提起?,怕是会惹了龙怒,帝王俨然是不?会再去提起?往事?了。不?过,这对贵妃来说,也有好处,毕竟,若是真去深查下去,自己做了手脚的事?情少不?得要被牵扯出来,倒不?如就这样,别提了,都别提了。
而贞元帝对齐扶锦的态度,看?着虽没?从前那?般亲近,却也不?曾见得多么疏远。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他当?初那?般宠爱太子,取名带“锦”,出生时就跟着赐了贴身暖玉,几个皇子中,就属太子最跟皇帝亲近,十?几岁就开始带着他去处理政务.......诸如种?种?,数不?胜数。
父子这样的情谊,确实也是难被离间。
慢慢来吧,林贵妃也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毕竟现在沈咏筝不?在世了,也已经很好了。
林贵妃对齐扶川道:“急些什么,日子还长着呢。今个儿可给?你?表妹猎东西了,怎么样?你?们可有说些什么?”
说起?这事?,齐扶川心中更?是郁闷难忍,“能说些什么,她不?爱搭理我。”
林贵妃听到这话?终于蹙起?了眉,“不?搭理你??怎么可能会不?搭理你?呢。林家现下和你?年龄相仿的嫡女可就影霜一个,到时候若她嫁了旁人,那?便?不?好了。”
林影霜是林家大房的嫡女,年纪比她大一些的,早嫁了人,年纪比她小一些的,又实在太小,现下林家,能当?三皇子妃的,便?也只有林影霜。
奈何她是大房独女,自小又被家中人娇养,脾气不?小,主意不?少。让她嫁给?三皇子,如今迟迟不?曾答应下来,怕是有自己的想法。
但有想法那?又能如何,三皇子流着林家的血,林影霜也流着林家的血,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阖该在一起?。
林首辅和三皇子现下的关系,还只是外祖与外孙,这带了个“外”字,那?终究是不?那?么亲近。
若能有那?么一桩婚事?,把两家连得更?紧一些,何乐而不?为。
只要将来三皇子争过齐扶锦成了皇帝,他们林家的荣耀,将在史?书长垂不?朽。
齐扶川却不?愿意继续论这事?了,越是想,心中越是烦闷,他敷衍道:“母妃急些什么,你?方才不?还说日子还长着吗。”
*
往后几日的秋猎,李挽朝也没?怎么出门,一直窝在营帐之中,偶尔会和从外头跑来的杨无?思闲话?几句,可大多时候,也都还是一个人。
今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李挽朝一如往日,不?曾出门,可杨无?思却冲进了帐篷,拉着她就要往外头去。
“要去做些什么呢?”
杨无?思时常想一出是一出,李挽朝也只问了这么一句话?,还是顺从地被她扯着走。
“哥哥那?边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了匹小马驹,喊我们去马场那?边玩。”
李挽朝怕那?边人多,不?大想去,便?道:“可我不?会骑马啊。”
杨无?思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道:“我也不?会的,哥会教我们的,表姐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每天都窝在营帐里面也没?意思。再说了,前两日那?里刚比过骑射,今日也没?什么人,我们过去刚刚好。”
此次秋猎中,除了要比狩猎之外,还有骑射要比,就在前面两天马场里头的时候比过了这些,只是李挽朝嫌人多就没?有去。
今日那?里头没?东西要比,空得很,杨期明便?不?知从哪里牵来了马,打算喊李挽朝和杨无?思过去。
李挽朝被杨无?思扯着,也没?拒绝。
自从第?一日过后,她就没?出过门了,若一直再在营帐中待下去,怕人都要生出了霉斑。
马场很大,宽阔的马场一望而去竟不?到头,待杨无?思带着李挽朝到了此地时,里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场上骑着骏马疾驰。杨期明和杨期朗正站在两匹马旁闲话?等人,见到她们两人来了便?挥手示意。
“表妹,小思,我们在这!”
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后,杨无?思拉着李挽朝往他们两人的方向去。
秋日的阳光温暖却不?灼热,披撒淋漓金粉于人间大地,驱散了深夜中那?透骨的冷意,暖洋洋的落在人的身上,带着几分惬意的暖。
杨期明那?张温润的脸上带着笑意,他看?着沐光而来的李挽朝道:“表妹以前在家里头可曾骑过马?”
李挽朝摇头。
她学琴棋书画,学斟茶女红,学规矩道理,可骑马这些,还从不?曾碰过。
杨期朗拉着匹小马驹走到了杨无?思身边,一边把她抱上去,一边对李挽朝道:“这很简单的,我教小思,哥教你?,刚好趁着秋猎这会,里头有马场,到时候学会了骑马,往后我带你?打马球去。”
他说完了这话?后,杨期明就已经牵着白?马走到了李挽朝身边,他道:“表妹,这匹马生性纯良,听那?些养马的人说平日不?大勤快,你?上来,我先牵着它慢慢走,你?感受一下。”
这马虽不?出什么上好的千里马,不?过看?着确如杨期明所说的那?样温顺,毛色看?着光滑,眼神温和似有疲态,呼吸深长,耳朵前倾,确是一副无?精打采之势,应当?不?会过于猛进。
李挽朝还是第?一回骑马,被杨期明半扶着上了马,两股夹着马背,面上还是有些紧绷,瞧着还是害怕。
杨期明见她额心都沁出了冷汗,边牵着马慢慢走,边宽解她道:“表妹莫怕,这马温良,不?会突然发作?的,慢些来,你?别怕。”
杨期明的声音醇厚温善,让李挽朝终渐渐放下了心防,见这白?马颇为听话?,也终渐渐松懈了下来,任由杨期明牵着走了一段路后,胆子也渐大起?来了,她低头对杨期明道:“表哥,我自己来试试看?,你?松手吧。”
杨期明闻此便?也松开了手,却还是不?放心地跟在李挽朝的身边,他道:“那?你?先慢慢骑,待先适应会,再快些。”
他细心地叮嘱着李挽朝骑马相关的事?宜,李挽朝认真听着。
微风拂过,两人的头发都被吹得轻扬,以往在李家的时候,李挽朝总穿素色的衣裳,来了杨家后,杨絮觉着她年纪轻轻就该穿些艳丽一些的衣服,给?她置办了不?少的新衣,都是些鲜丽的样式。
李挽朝也怕浪费了她们的心意,这些衣服平日也没?少穿。
今日,她上身穿了一身烟蓝对襟,下身着了一条桃红马面裙,正好方便?了骑马跨坐,裙摆上用金丝绣着几朵桃花,在光下发着熠熠光辉,她低着脑袋,骑在马背上,整个看?着温柔又艳丽。
马走得不?快,杨期明就跟在李挽朝的身侧,鼻尖依稀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两人安静了片刻,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先前听母亲提过一回,表妹今年好像都十?七了吧。”
李挽朝听到杨期明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了她的年岁,她低头去看?他,却见他面色无?异,像是不?过随口一问。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李挽朝却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话?,“是,今年过完年,虚岁就当?十?八了。”
杨期明笑了笑,打趣似得问道:“那?表妹是大姑娘了,以往在恩文府的时候可曾和人说过亲事?了?舅父可有给?你?相看?了啊?”
李挽朝听他谈起?亲事?,眼皮不?自觉一跳,就连手上的缰绳都忍不?住紧握。
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李挽朝实在不?知杨期明的意图,只是想起?那?桩糟糕透顶的婚事?......也实在是不?想要叫杨家人知道。
她有些怕,有些怕他们发现自己做过的蠢事?,怕他们知道,自己为了一个骗子要死要活......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成过婚,要是他们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要是他们也觉得她不?听话?。
要是他们也不?要她呢。
李观打她的那?一巴掌似在隐隐作?痛,受过笞刑的背还留着些许的伤疤。
她还是没?办法坦然地去面对那?些。
只要一想起?那?些,李挽朝的唇不?知不?觉就有些发白?。
她上下嘴唇一张一碰,可过了许久,都不?知该怎么去向杨期明提起?那?些曾经。
杨期明见她许久说不?出话?,侧过头去看?,却见她面色出奇地难看?。
他意识到她好像不?想谈起?这个话?题,他忙道歉,“抱歉表妹,是我多嘴,我就随口问一句,若不?想说便?不?说了。”
既她不?想说,他也不?该多问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见杨期明没?有刨根追底,李挽朝沉沉地吐了口气,可眉心仍旧蹙着,心中仍像压了一块巨石。
曾经说起?来都觉骄傲欢喜的夫郎,可如今再被人提起?,连说都说不?出口。
说起?来,都只剩下了丢脸。
李挽朝坐在马背上,杨期明慢慢地跟在她的身侧,他们自从那?个问题之后,就陷入诡异的沉寂。杨期明挠了挠头,想去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可却在这时忽有一人骑马疾驰而过,那?马极快,从李挽朝身旁擦了过去,刚好就惊了她身下的白?马。
杨期明马上意识到了不?对,暗道“不?好”,想要钳制住那?受惊的白?马,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待他抓到马缰之前,白?马已经载着李挽朝撒腿奔走。
第30章
上心一些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声冷汗, 李挽朝若失足摔下马怕只怕马上就会?被马踩践,她那身板,挨上一脚怕要?吐出血来。
他马上冲着李挽朝喊道:“冷静些?!表妹!冷静!抓紧缰绳, 不要?松手!”
李挽朝被这变故惊得一时没了动?作, 只能?死死地俯身抱住狂奔的白?马,杨期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身后传入了耳中。
她呼吸急促, 魂魄出走,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反应伸手扯住缰绳, 马跑出太?远, 杨期明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她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只能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附耳在?白?马旁说些?什么,试图去安慰受惊的马, 然而根本没用, 马根本就听不懂人话,它始终是冷静不下来。
李挽朝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脱力?, 抓不住缰绳了,可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姑娘!把手给我。”
李挽朝听到声音, 侧头去看, 只见一身穿玄色骑装, 玉冠束发的男子, 正?朝她伸手。
她已经有些?脱力?,这马也不知会?疯到何时,怕摔下马,毫不犹豫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手。
玄衣男子伸手用力?将人一拉, 就把李挽朝拉到了他的身前?坐定,坐稳了之后,他用力?转了下缰绳,掉了个头就带着她回了杨家人身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李挽朝只感觉到自己伸了个手,而后就被他带下了马,待翻回神?来,脚就已经沾了地,仍旧止不住打颤。
杨家兄弟赶忙上前?,扯着李挽朝左右看了下,见她没出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杨无思见她吓得面?色惨白?,凑上前?问道:“表姐,没事吧......”
方才实在?惊险,李挽朝直到现在?都还没缓回神?来,她的手半撑在?杨无思的肩上,才堪堪站稳,她强行?扯起了个笑,回了他们的话,道:“无妨,没甚大碍。”
她又看向那个俊美男子,朝他真?切道谢,“方才多谢公子相?救。”
若刚才不是他,只怕她少不得要?挨几脚马的踹。
杨期明也看向那男子,道:“公子救命之恩,实难相?报,不知是哪家公子,改日我们兄妹定当登门道谢。”
沈舟裴站在?他的黑马旁,马匹高大健硕,黑色鬃毛似乎在?光下反着光,他不曾说出自己是哪家人,只是回了个和善的笑,“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方才,我好像看到是有个人惊了姑娘的马,才致那匹本温顺的马忽然发了狂......”
他话音方落之时,就闻一阵马蹄声传来,只是很快,蹄声渐歇,那骑马的人停下在?了他们面?前?。
说曹操,曹操到。
方才纵马的人正?是这人。
林影霜居高临下仰视着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面?色惨白?的李挽朝是被她的马惊到的人。
她端坐马背,俯视着她,淡淡丢下一句道:“不好意?思啊,方才没注意?。”
就只轻飘飘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说罢,掉头就想要?离开。
杨期朗性子急,快叫这人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