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锦盘却不理解锦月为何会有此担忧,不过为了让锦月安心,她当时还是按下了找顾勺言清楚道明白的心,答应锦月日后有机会见面再说。
姜幼安想,今日或许便是锦盘说清楚的时机。
萧伍说他只是镇远侯的帐前卒,是萧无衍选中的替身,那她倒是想看看,真正的镇远侯到底与他有几分像。
战场上穿盔带甲又离得远,容貌或许瞧不清,但一军主帅的身姿仪态却难以模仿。
尤其是柔然的刑罗与镇远侯交手多年,又怎会轻易被替身糊弄?
这般想着,姜幼安将药箱放在身侧,凤眸微阖,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养神。
另一厢,萧无衍让萧陆扶他坐起,幽深黑眸状似无意地望向顾幺幺,这里好歹是中军大帐,她这般怡然自得,究竟是太过笃定他的身份还是……另有目的?
萧陆拿起药膏,刚想给侯爷擦药却瞧见侯爷看着人家顾姑娘出神的模样,心里不禁念叨起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看来顾姑娘难逃侯爷“魔爪”了呀!唉!
萧陆无声叹了口气,边想边将金疮药倒在一片纱布上,而后“啪”地一下把纱布盖在他们侯爷受伤的脸上。
“嘶!”萧无衍轻哼出声,回过来神,难以置信地瞪萧陆一眼——这小子胆肥了?是嫌围着军营跑两圈太少想多跑两圈?
那厢姜幼安闻声睁眸,瞧见这一幕却下意识轻叹口气,起身走向床榻道:“我来吧。”
萧陆准备缠纱布的手一顿,递给侯爷一个“小的尽力了您快把握住机会”的得意眼神,而后道:“麻烦顾姑娘了,那我便先回帐中收拾床榻,在侯爷回营前接兄长回去。”
萧无衍这才明白萧路在打什么鬼主意,黑眸微沉,怪萧陆自作主张,余光却已
不由自主地看向顾幺幺。
而姜幼安神色淡然,轻嗯一声便不动声色地接过纱布,继而俯身为萧伍包扎,凤眸认真,动作轻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怀疑归怀疑,不喜归不喜,但少年这张脸长得的确清隽出色,不管他是镇远侯还是萧伍,若有朝一日进了宣政殿,她可不想看见他脸上满是伤疤。
那多不赏心悦目。
故而萧路走后,姜幼安便借“擦药之名”轻抬起少年下巴,仔细欣赏着他的眉眼道:“萧公子,祛疤药膏要十八日才能制得一小瓶,我若赠你,你可不要转头又送人。”
萧无衍轻怔,记忆蓦地被拉回去岁金秋——竹帘,轻纱,少女皓腕如雪,小小一个翠绿瓷瓶在她手中显得格外莹润。
可偏偏他一眼便能看明白,不管那瓶药膏看起来多精致多难得,在她手中,其实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垂下眼睑,长睫如羽掩没眼底暗光,哑声道:“顾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物既这般难得……”
“等等。”话未说完,却叫姜幼安打住,便见她声色微冷道:“吾会留下一瓶,怎么用岁你。”
她堂堂太子赠瓶药膏都三番五次被人婉拒,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是以姜幼安说完便紧接着为萧伍颈上的伤口擦起药,彻底堵住他开口的机会:“况且萧公子颈上有伤,这两日还是少说些话。”
话音刚落,便听萧无衍喉间忽地溢出一声痛哼。
姜幼安闻声凤眸微弯,嘴上却关切:“怎么了萧公子?是我手重了么?”
萧无衍:“……”
他垂眸,看着顾姑娘那双在自己颈间游走能救人也能杀人的手,咬紧后牙槽无声且乖巧地摇了摇头。
姜幼安满意了,在他颈间涂抹药膏的动作倏然放轻。
早点识趣,她何必出此下策?
第26章
他好似不如小时候好看……
月升中空,夜幕如墨。中军大帐外却灯火通明,将锦盘脸上坚毅而戒备的神情映得分明。
方才顾青树亲信传来的口信总算让齐雷齐阳两兄弟稍稍放心,同时也不由对锦盘生出几分好奇——
去年顾青树那小子受伤回营后便总念叨他救命恩人身边有个很能打的姑娘,勾得他们心痒难耐,总想找他口中那姑娘切磋一场。
可他们让顾青树帮忙引见时,顾青树却不知为何犯犟,死活不肯帮忙。
那会儿众人不知原委,如今终于懂了。
原来是侯爷在人家姑娘面前隐瞒身份,怕他们这些粗人说漏了嘴。
现如今传闻中很能打的姑娘就在眼前,他们可不能放任机会溜走,只是侯爷和顾青树都还不曾表明身份,他们若上前跟人切磋一二,该用什么理由才好?
两兄弟对视一眼,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此事若只与顾青树有关,他们自然不必顾忌,可牵扯到侯爷的话,那就必须得收敛收敛了。
而就在他们为难纠结之际,顾青树兴冲冲地迈出大帐,难掩高兴地走向锦盘——
然而走到一半想起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他又脚步一转像模像样的先朝齐雷和齐阳两兄弟抱拳作揖:“齐将军,齐校尉。”
从前碰面都是两兄弟向顾青树见礼,今日这样“摆威风”还是头一次,齐雷不禁仰头背手,抓住机会故作高冷道:“嗯,干什么去?”
“……”顾青树斜睨他一眼,“回齐将军的话,属下奉命向锦盘姑娘传话。”
奉命?这俩字如当头棒喝瞬间敲醒齐雷,他急忙收回自己高高昂起的下巴,嘿嘿一笑道:“哦那、那快去吧。”
齐阳看眼自家脾气伸缩自如的兄长,无奈轻笑了声。
顾青树这才转头看向锦盘,大步迈到她身边憨声笑了笑:“锦盘姑娘,顾姑娘让我给你带句话,她今日辛苦一天有些累了,要在帐中歇会儿再出来。”
锦盘性情憨直但并不愚笨,闻言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问道:“姑娘要在帐中歇多久?”
顾青树回忆一瞬:“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锦盘“哦”一声,垂眸盯着地面点了点头,而后倏地抬头直直盯着顾勺道:“那顾大哥,我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与你说话,但是也不能离姑娘太远。”
顾青树自然愿意,当即眼睛一亮道:“好!你随我来!”
话落扫视四周,视线很快便锁定在离中军大帐不远的萧陆寝帐上。
那小子得在中军帐中照顾师弟,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正好方便他和锦盘姑娘叙话。
顾青树想着指了指目的地给锦盘看:“那里怎么样?”
“可以。”
锦盘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衡量过两地之间的距离后正色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这厢齐雷看着他们相继离去的背影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阿阳,你跟青树一般大,你瞧瞧那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齐阳不想跟兄长背后说人闲话。
他摇摇头,抬眸望着中军大帐,沉声提醒兄长如今该做何事:“大哥,守帐。”
齐雷:“……”啧,他这弟弟真是无趣,活该跟顾青树一样打光棍。
这般想着,齐雷长叹口气与齐阳各自退回帐门两侧。
不曾想刚刚站好,竟见侯爷亲随萧陆也从帐中走了出来。
齐雷微骇,顿时暗自庆幸方才听了弟弟的话。
“齐将军齐校尉,你二人好生在帐前守着,莫要让人进去打扰。”
离开前,萧陆低声嘱咐两人。
齐雷急忙颔首掩盖心虚:“萧陆,我兄弟二人办事你就放心吧。”
萧陆知道齐雷的性子,此人有些好大喜功但对侯爷确实忠心耿耿,况且这会儿身边还有齐阳看着他,遂安心颔首:“嗯,我去去就回。”
作戏就要作全套,侯爷想对顾姑娘隐瞒身份,但顾姑娘眼下却在中军大帐中见到侯爷,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仅凭侯爷三言两语的解释恐怕很难打消顾姑娘的疑虑,除非——再有一个“镇远侯”出现。
齐阳与侯爷身形相近,原本倒是佯装侯爷的第一人选,可惜方才被顾姑娘瞧见了真容,萧陆无法,只能做罢另寻他人。
幸而镇远军人才济济,找几个身高身形与侯爷相似的人并非难事。
思及此,萧陆抬脚往自个寝帐走去。
他平常伺候侯爷左右,帐中备着侯爷的盔甲跟衣裳,如今正好派上用处。
不料萧陆信心满满,及至寝帐门外却忽闻惊天大瓜——
“顾大哥,不管高二所言是真是假,我都要向你说清楚,我对你绝无男女之情。”
“?”萧陆顿时瞪大眼睛,帐中之人不会是顾青树跟顾姑娘身边的丫鬟吧?
正想着,顾青树垂头丧气的声音便从帐中传了出来:“我……锦盘姑娘,我明白了……”
“……”
萧陆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而难言:好么,区区一趟长安之行竟一下子栽进去俩人,其中一个刚刚还被拒了。
不行!看来他得加把劲,绝不能让侯爷在顾姑娘面前露馅,否则侯爷恐怕连让人家姑娘知道心意的机会都没有,人家顾姑娘便要顾对他避而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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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军大帐内。
姜幼安给少年脸颈上的伤敷完药后便坐回了软塌,静静等待传说中那位镇远侯的出现。
今日这场仗早在一个时辰前便鸣金收鼓,如今镇远侯手下副将守在中军账外,他的“替身”也在帐中,想来他身为一军主帅也该回帐中主持大局、安定人心了。
但若他迟迟不出现,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萧伍在骗她,他就是镇远侯。
思及此,姜幼安忽然睁开凤眸,看向安静坐在床榻角落的少年道:“萧公子,相识这么久我好似忘了问,你的生辰是何时?我与表兄今年可有机会为你备生辰礼?”
萧无衍闻言眉心一跳,莫名觉得脖颈处的伤口又疼了下:“我,生于除夕夜。”
不知为何,他没有说真话。
姜幼安听罢不禁锁了下眉:镇远侯的生辰好似是深秋初冬时节,与除夕日相差甚远,是萧伍在说谎还是她当真怀疑错了?可
瞧他答那般不假思索,好像又不似假话……
她凤眸轻转,沉吟道:“原来是除夕那日,正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呢。”
话落却忽听萧无衍苦笑了声:“顾姑娘,我父母早亡,无家可圆。”
姜幼安忽地噎住,刚想安慰旋即却又蹙眉疑道:“萧公子莫不是忘了自家弟弟?”
方才萧伍说他与萧陆是兄弟时,她便觉得两人长得不太像,如今这番说辞不知是在讨可怜还是不慎说漏了嘴?
这厢萧无衍却不改色,淡声扯谎:“流年战乱,尸骸遍野,他是家母从路边捡来的。”
“……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