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泥土
后来终于得以逃出,一路上也被追赶个不停,那些豪奴虽不敢伤他,他也是没少受苦,不止人清瘦了一大圈,身上也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如今终于到得阳夏,一腔心意终于有了出口,自是不愿离去。
桃漾神色凝重坐在桌前,这些日子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被拨起,她也说不清是怎样的心绪,只是繁乱如麻,让她心中如虫蚁在钻爬。
一炷香的时辰后,她再次撑伞走出,站在院中隔了些距离与桓恒道:“恒哥哥,你说的这些非一句话这般简单,总要从长计议的,你给我些时间,先回去歇罢。”
桃漾说完,没再停留,再回了屋中。
一刻钟后,桓恒撑伞离开了这里,他虽不舍得走,却明白桃漾说的话是对的,他自请逐出竹陵桓氏,一切都会改变,他需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些日子的愁闷让他不再清醒理智,他此次前来,只想向桃漾表明他的态度,以此得到她的心意是如何。
只要桃漾妹妹是愿意嫁给他的,他所言必定做到。
——
桓恒在阳夏一连住了三日,都未见到桃漾,他也未再去过桃漾那里,每日除却去他姑母院中请安,就是在府中待着,问一问府中的家仆桃漾平日里都喜欢待在府中的哪处,他也就跟着常待。
待到七夕节这日,桃漾出了院门,来给桓馥请安。
桓馥这些日子去她院中瞧她,桃漾始终是戴着面纱的,如今她身上的生红已好,桓馥在她脸上瞧了又瞧,神色终于舒缓下来:“是好了,好在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大夫说了,这汤药还是要再服上几日的。”
桃漾对桓馥颔首:“让母亲挂心了。”
桓恒就站在一侧,目光一直落在桃漾身上,桓馥这几日没少劝桓恒,再多的话也都说尽了,这会儿瞧见桓恒的神色,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与桃漾道:“虽没了亲事,恒儿也是你的表兄,他许久不来阳夏,你带他四处逛逛。”
桃漾对桓馥乖乖点头。
今日七夕,街市上极为热闹,桃漾和桓恒在府中逛了会儿后,谢玉梵身边的婢女走过来对桃漾见礼,道:“五姑娘,我家姑娘说邀您一道去翠鸳湖上游船呢。”提到翠鸳湖,桓恒心中更是苦涩。
上回翠鸳湖畔,他和桃漾还在说着日后的事。
桃漾抬眸看向桓恒,问他:“恒哥哥想去游船么?”桓恒未有思索,连连点头:“自是想的。”自府中一直到翠鸳湖畔,桓恒心中不由得舒坦许多,桃漾选择在七夕节这日见他。
又愿意与他一道游船。
他这几日的煎熬等待受尽的折磨似乎都不见了,桃漾妹妹心里是有他的,不会因一时的落魄而不选择他,是他太过患得患失,太过以狭隘之心思忖了。
夜风沁凉,翠鸳湖畔聚满了年轻的郎君姑娘,极为热闹。
上了香船后,桃漾和桓恒并肩站在甲板上,桃漾抬眸轻轻看桓恒一眼,默上片刻,她轻声开口:“恒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桓恒垂眸看她,只以为桃漾是要回他的心意,心中紧张:“桃漾妹妹说罢。”
这几日桃漾心中思忖的只会比桓恒更多。
她其实没有什么选择,她的亲事从前便有诸多的不顺,没有人愿意娶一个天煞孤星命格的女子,如今与竹陵桓氏退了亲,日后若要再相看亲事只会更难。
她本已经打算,就在阳夏待着了。
可如今既是再有了机会,她本就一无所有,当然可以尽力去拥有,总要去试一试的。桓恒即便是脱离了竹陵桓氏,依旧是桓姓,是名门士族,自立门户后反倒日子过的清静些,没有府宅大院里那些琐碎龌龊事。
她也能更好的按着自己的心意去过活。
桃漾是愿意的,只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她思忖良久,左右徘徊,还是想与桓恒坦诚说出这件事。
桃漾与桓恒眸光相对,许久,她忽然改了主意,或许现在说出口,桓恒会说他不在意。
可以后呢?
当年少的情意不再浓烈,这件事会不会成为日后反刺向她的利剑呢?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的去信任桓恒,也不愿把这件事交到别人手中。桃漾对桓恒莞尔,改了口:“恒哥哥待我情意深重,我自是愿意嫁给恒哥哥的,日后无论如何,夫妻一体,患难与共。”
桓恒闻言,紧绷的心神瞬时松散下来,咧开嘴笑。
将桃漾揽在怀中,紧紧抱着。
今日是七夕,翠鸳湖上游船铺满,俱是年轻的公子女郎,一同在湖中放满许愿灯,遥望天幕银河。湖畔两侧时不时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后来逐渐被上空烟火炸响的‘嘭嘭’声淹没。
桃漾和桓恒也一道放了花灯,待花灯渐渐行远,桃漾侧首往船舱内看上一眼,与桓恒道:“恒哥哥,进来用口茶罢。”二人来到船舱内,杏枝上前往两只杯盏里都添了酒水,桃漾问她:“没有准备茶水么?”
杏枝笑回:“湖边的春心酒楼少掌柜今日大婚,请所有游船的人品尝美酒,奴婢一时粗心大意,只顾着让姑娘尝尝这甜酒,便忘了备茶水了。”桃漾颔首,对她吩咐:“与船家说,划至湖边,添壶茶水来。”她抬眸看向桓恒:“恒哥哥的酒量不好,还是用茶水罢。”
说了这么多,桓恒这时才明白这茶水是为他准备的,不由失笑,道:“桃漾妹妹当真是小瞧了我,虽说我酒量不佳,几杯果子酒还是没问题的。”说着,桓恒拿起面前杯盏一饮而尽。
桃漾也跟着用了一盏。
不出三盏酒水,桓恒果真是醉了,面色酡红,趴倒在桌。
只是,桃漾只用了一盏酒水,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她凝眉,抬手扶额,嗓音弱弱问杏枝:“酒水里还放了什么?”杏枝见状,也不由得一慌,急忙上前扶住桃漾,怯怯道:“奴婢,奴婢只放了姑娘给的东西。”
桃漾眼眸半阖,朝桓恒看过去,他并非是醉了酒,而是昏了过去——
翠鸳湖另一艘香船上,谢怀砚端坐案前,身侧医师拿起酒壶倒上半杯甜酒,凑在鼻间轻嗅,随后神色一凝,恭敬回禀:“公子,这酒水里含的——是靡香。”
医师将杯盏递在谢怀砚面前,再开口道:“糜香是坊间常用的一种情药,因其易得,药性极猛,多用于风月之所。
“谢怀砚垂眸一瞥,点墨眸光望着不远处那只香船,抬手将面前杯盏摔了出去。
桃漾在晕倒前让杏枝给了船家银子,把船停靠在一处离街市偏僻的柳树下,船家拿了银子自行离去,杏枝则一直守在船舱外。不多时,桃漾躺在枕上,神思混沌,只觉有人往她口中喂了什么。
她逐渐开始有了意识,挣扎许久,才得以睁开眼眸,眼前一片眩晕,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榻边,垂眸看着她,她头痛凝眉,口中低哑的唤着:“恒哥哥——头好痛——”
面前男人依旧看着她。
随后,自榻边小几上取来一只杯盏,冰凉指腹拖在她侧颈,不由分说将杯盏中液体喂到她口中,桃漾嗓子干哑,只以为杯盏中是茶水,刚入口中便觉不对,可那只宽大手掌捏着她下颌,让她动弹不得,连咳数声,只能将口中酒水全数咽下。
酒水冰凉,入喉进腹,桃漾呛了这么一阵,思绪逐渐清醒,面前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桃漾不由得乌眸放大,落于被褥上的指节瞬时攥紧,红唇翕动:“二公子——”她抬眸往船舱外去瞧:“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怀砚垂眸打量着她,淡淡开口:“怎么,桃漾妹妹是怪我扰了你的好事么?”他神色平和,眸光却冷的骇人,如同黑不见底的深渊,随时都能将眼前人吞没入腹。
桃漾被他直接问起,垂下眼眸,片刻后才低声问他:“桓恒呢?你把他带去哪了?”谢怀砚随手将桃漾用过酒水的杯盏扔向一侧,杯盏砸在木板之上,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伴随着他的声音传来:“桃漾妹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桃漾看着滚在木地板上的杯盏,忽然反应过来,抬眸去看谢怀砚:“你给我喂的是什么?”她眸光澄亮,面容纯真,带着伤愁,谢怀砚冷笑:“是什么?这倒要问问桃漾妹妹今夜是打算和桓恒做些什么。”
他修长指节拖住桃漾后脑,迫使她靠近,深邃眸光观着娇靥逐渐染红,俯身贴在桃漾耳边,低声:“桃漾妹妹害人害己,总要付出些代价,自己下的靡药,当然是要自己尝尝这痛不欲生渴求难耐的滋味。”
桃漾抬手推他,身上却已绵软无力,檀口微张,气息紊乱,额间香汗渗出,染了薄怒的眸光因含了水雾只剩勾。人的怜。欲。桃漾知靡药的药性,怕桓恒有所察觉,是以,她让杏枝减少了药量。
却不曾想,她不过是刚用下,身上就如火灼,她耐住身体的本能继续去推谢怀砚,却在温热指腹触在他肩上时,未能挪开,谢怀砚指腹微凉,抚在她红润耳垂,低声问:“桃漾妹妹是不好受么?”
桃漾阖上眼眸,咬紧牙,对他点了点头。
谢怀砚轻笑:“求我——或许,我会愿意帮你。”
第28章
哭什么!这不是你自找的……
桃漾只将额头靠在他肩上,咬破了唇,也未开口。
谢怀砚也未理她,只微凉指腹抚在她耳边,香船外依旧热闹,时不时传来烟火炸开的声响,桃漾的气息越发凌乱,身上如同火球,她眸光迷离,已然忘却此时自己是在火狱亦或是冰窖。
不受控制的让柔软唇瓣贴在谢怀砚修长侧颈,轻轻挪动,吻在他弧度优美的喉结之上,体内的感觉稍有好转,桃漾就再多上几许理智,侧过身来,默上几许,终于是抬眸对上谢怀砚的黑眸:“怀砚哥哥——”
她在向他渴求。
娇靥惹怜,红唇湿润,吐气如兰,露着香软小舌,我见犹怜,漾动心弦,谢怀砚敛眸,依旧是淡漠凉薄的神色:“桃漾妹妹好生诱。人,只可惜——”只可惜,这本是为了讨好另一个男人。
谢怀砚将她按在枕上,解开她腰间丝带,宽大手掌攥住她双腕,丝带缠绕,捆绑在榻柱上,他神色暗沉:“桃漾妹妹身生反骨,出尔反尔,这靡药死不了人,也该磨一磨桃漾妹妹的心性。”
他起身,抬步欲走,桃漾轻喘着开口:“谢怀砚,你混账——”
谢怀砚闻言冷呵,侧首看她:“混账么?”他挑眉,薄润勾笑,再抬步走回榻边:“桃漾妹妹还是太过纯真——”谢怀砚抬手落下床帐,修长指节挑动,桃漾身上的薄衫左右散开。
只余一件水红色绣莲小。衣。
与那日在鹿鸣山温泉池中一样的绣莲小。衣。
冰肌玉骨,滑。腻生润。
他指腹微凉,在美玉上抚动游走,桃漾额间香汗淋淋,呼吸沉重,阖上眼眸,咬牙克制,对抗体内药酒的同时,扭动身子去躲避谢怀砚的指节,眸光水润,沾湿眼睫,被捆缚的手腕因挣脱显露出纤细青筋。
谢怀砚俯身来吻掉她眼睫下的泪。
轻舔紧闭的红唇。
桃漾不去看他,不去求他。
紧咬牙关。
谢怀砚欣赏着她这副倔强的神色,吻在香肩,舔。舐耳垂,磨尽她所有的心力——再去咬她的唇,齿关一探即过,唇。舌勾缠,勾出靡药所有的药性,他起身,不再吻她,眸光暗沉看着泪眼朦胧的桃漾。
他冷声:“哭什么!不是你自找的么?”说完,大步离了船舱内厢房。
待走至船板上,空渊候在这里,见他家公子面色冷沉,垂下头去。
谢怀砚嗓音暗哑对他吩咐:“备冷水。”
谢怀砚回了他的香船,泡了冷水浴,待身上燥热退下后,阖眸靠在浴桶上,神色冷沉如淬了寒冰。
让她回阳夏,让她见桓恒,不过是让她彻底死了心,她却为了和桓恒在一起,用如此手段。
小半个时辰后,谢怀砚自船舱内走出,女医师上前回禀道:“公子,酒水里加大了靡药的药量,姑娘难耐的已咬破了唇,神志不清,口中已开始呓语——一直在唤‘恒哥哥’。”
谢怀砚负手而立,看向身侧的空渊:“他人呢?”
空渊回:“在另一艘船舱里。”
谢怀砚神色淡漠,冷冷道:“丢水里去。”
——
桃漾再醒来,是在一间敞阔奢华的厢房内,周围静谧无声,甚至连夏日蝉鸣都无,只有檀香气息娓娓飘来。桃漾头昏沉沉的,身上也无气力,抬手按揉了几下太阳穴,强撑着自枕上坐起身。
后知后觉回过些神来。
这里与昨夜喧嚣的翠鸳湖畔截然不同,她不在船舱内,这里也没有杏枝和桓恒——桃漾拧眉,是谢怀砚,谢怀砚昨夜出现在她和桓恒的香船上,清醒过来后,桃漾急忙掀开被褥下榻来,小跑至雕花木门前,抬手去推门,却只听到门外锁链发出的‘叮当’声响。
门被自外锁上了。
桃漾拍门喊人:“谢怀砚——开门——”她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不见有任何人前来,桃漾口干舌燥,身上疲倦,回身来打量着此间屋内的布置,天光还未大亮,数十树状烛台点满烛火,映衬的窗牖黯淡孤寂,这里的一桌一椅、一香炉一轻纱,无不透露着鹿鸣山中桃漾曾住过的厢房气息。
她心神绝望,目光呆滞的蹲在雕花木门前,双腕抱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许久,侧门处有推门声传过来,一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手中端着托盘走进,见桃漾赤着双足身形单薄的靠在门框上,急忙上前搁下手中拖盘,见礼道:“姑娘怎么下榻来了,此处避暑别苑夏日清凉,小心凉了脚,快上榻来罢。”
婢女抬手欲扶桃漾起身,桃漾抬眸看她,问:“你家公子呢?我要见他。”桃漾的神色不太好,面色暗沉,眸中无光,婢女只垂首回:“奴婢也不知公子在何处。”
桃漾再次看向面前的雕花木门:“让我出去。”
婢女依旧垂首,生硬的回:“公子吩咐了,姑娘不能出这间屋子。”桃漾凝眉,心中生愤,欲开口斥责,可这婢女也不过是听命做事,为难她又有何用?
她深出口气,默上许久,转身回了榻上。
鹅黄衣衫女子名为拂柳,一直守在这屋内,她煎好了补身子的汤药让桃漾服下,桃漾不肯用,她就每隔一刻钟上前问上一回,桃漾不厌其烦,接过给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