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明月 第20章

作者:木泥土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重生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如今应是也已绽放。

  桃漾微微怔神,片刻后,回身走至妆奁前,让杏枝为她梳发。

  临近戌时,桃漾陪着谢老夫人在佛堂里,待礼佛结束,桃漾伴在谢老夫人身边与她道:“祖母,我想回阳夏待上几日。”她未细说为何回阳夏,只这么简单一句话,谢老夫人看向她,也未多问,只问她:“回阳夏待上几日也好,可打算好何时回了?”

  桃漾回:“明儿一早就回。”

  谢老夫人应了声:“明儿让崔管家派上数十家仆陪你回去,虽只一日路程,可你身子不适,路上慢些走,正好也散散心。”桃漾对谢老夫人道谢,乖乖的给老夫人捏着肩,在佛堂里再待了会儿,准备回她的厢房时与谢老夫人道:“今儿一早从鹿鸣山中回来,倒是忘了与二公子说回阳夏之事,鹿鸣山中的花草须有人照料,不知二公子是否允我回阳夏。”

  谢老夫人闻言轻笑:“不过是些花花草草,你不必忧心,让他再找人料理就是了。”谢老夫人当即吩咐她屋里的大丫鬟青叶:“去鹿鸣山走一趟。”桃漾看到青叶出了存玉堂,过上片刻,也回了她的厢房。

  谢老夫人手中拨转佛珠,轻叹一声:“我与这孩子总是没缘分的。”崔嬷嬷在一侧面容和煦,宽慰道:“这若搁在别的姑娘那里,一桩好亲事就这么没了,定是要守在您身边的。”

  “五姑娘倒是个心思别致的。”

  *

  夜色稍暗,西山晚霞还余有一抹灿红。

  谢怀砚处理完公务回到鹿鸣山,一直待在碧月阁中。他刚从温泉池中走出,身上只着一件宽大中衣,肩宽素颈,在古亭下翻看着书卷。烛火通明,檀香阵阵,不多时,空渊引了青叶走进。

  青叶站在古亭阶下,温声见礼:“奴婢见过二公子。”谢怀砚抬眸,神色平和看向她。青叶垂眸再道:“老夫人让奴婢前来与公子说一声,桃漾姑娘明儿一早就要回阳夏,鹿鸣山中的花草公子另寻人打理就是。”

  谢怀砚骨节分明的手抚着怀中那只坡了脚的红狐狸,冷白指节捏了捏它的耳,红狐狸在他怀中不安分,来回窜动,谢怀砚神色淡漠,扣了它的爪子,语气冷厉:“怎么这么不乖——”

第26章

  她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桓恒……

  红狐水灵灵的眸子望着谢怀砚,‘嗷嗷’的叫了几声。

  谢怀砚对青叶道:“桃漾妹妹思乡情切,我自是不好阻拦,让她回就是。”青叶闻言再次施礼退下。

  空渊抬眸轻轻看他家公子,上前来回禀:“公子,部曲来报,桓四郎君自竹陵郡逃了出来,正往淮阳赶。”默了默,空渊再问:“桓二爷已派了人去追赶,是否要协助桓二爷?”

  ——

  桃漾回到屋内后就又上了榻,倚在迎枕上手中随意翻着一本书卷,杏枝见她已有心思看书,心中松了口气,只去忙着收拾回阳夏去的行李,待过上有一刻钟,桃漾唤杏枝,问她:“可有人来过存玉堂么?”

  杏枝不明所以,想了想,回话:“府中的几位姑娘适才来过,给谢老夫人送驱蚊虫用的香囊,这会儿已经回了。”

  桃漾点头,轻‘嗯’了声,再叮嘱杏枝:“留意着些都有何人来了存玉堂,与我说一声。”杏枝‘诶’了声,继续去外间里忙活,再留意着存玉堂抄手游廊那边的动静。

  谢老夫人夜间有诵读经书的习惯,歇下的晚,倒是有好几拨人来了她这里,只是没有桃漾心中担忧的那位,杏枝一一进来回禀,直到亥时三刻,谢老夫人屋内的烛火熄灭,桃漾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青叶去了鹿鸣山,他必然是知道她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淮阳回阳夏的事,那他未来存玉堂,也未命人来寻她,是不是已然默许她回阳夏,不再强迫于她了?

  总要试一试的——

  桃漾躺在枕上,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不知为何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翌日一早,桃漾陪着谢老夫人用过早膳,在存玉堂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待前来请安的人都散去,她才与谢老夫人道别坐马车往阳夏回。马车辘辘,桃漾倚在车壁上闭目休憩,直到驶出淮阳城外,离得淮阳已有数十里,桃漾才睁开眼眸,清澈澈的眸子随着马车外盛夏繁景游动。

  谢怀砚没有来存玉堂请安,昨夜他没来,今早也没有来。

  桃漾漫不经心的掰着手指,沉郁几日的神色终于舒展开些。

  ——

  桓馥午时就收到了淮阳那边传来的书信,命府中家仆前去迎桃漾。待天色暗下时,桃漾的马车回到阳夏,母女二人坐在屋中相对叙话。桓馥之前给桃漾的书信中告知她,让她在淮阳好生陪在谢老夫人身边侍奉,以她的样貌性情,日后定能再寻个好人家的。

  她未想到桃漾会回阳夏来。

  心中虽暗暗觉得桃漾此次有些不懂事,却也还是高兴的,桃漾自幼还未离开过她身边,这些日子她也着实是在心里念着她,母女二人一番问候关切自不必说。

  桃漾在桓馥这里用过晚膳,临回她的院中时,桓馥问她:“漾儿打算在家里待上几日?”桃漾抿唇,默上片刻,上前钻进桓馥怀中,乌亮的眸子看着桓馥,与桓馥撒娇:“阿娘,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阳夏陪着您和爹爹。”

  桃漾眉眼闪过一丝愁绪,轻声道:“也不再嫁人了,日后就留在阳夏。”桓馥抱住她,抚了抚她的青丝,笑道:“傻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桓馥知道此次与桓氏的亲事,桃漾定是伤透了心 ,一时心中有这种想法也可以理解,轻叹道:“你若心里不痛快,娘明儿带你出去散散心。”

  “想留在阳夏,就在阳夏多待段时日再回淮阳,左右也不急着成亲了,日后有的是时间陪着谢老夫人。”

  桓馥依旧是让她回淮阳。

  桃漾神色清淡,本也知晓回不回淮阳不是她几句话就能决定的。不过,她有桓馥这句话就够了,有父亲在,不再回淮阳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总要一步一步的来。

  桃漾在桓馥怀中点了点头,再跟桓馥说了会儿知心话,回了她的明蕊院。

  亥时,谢澜自外面应酬回来,洗漱后上榻,桓馥才与他说起桃漾回了阳夏之事,谢澜闻言神色瞬时冷沉下来,将夫人揽在怀中,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桓馥最初还在听,后来心情不大愉悦,只道:“困了,睡罢。”再不理会他。

  谢澜只好暂时作罢。

  ——

  桃漾一月有余未回阳夏,这夜,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回来后,侍弄了一整日她的花圃,之后就一直陪在桓馥身边,帮桓馥打理府宅中琐事,也陪着桓馥外出走动。这夜,母女二人坐在院中游廊下,桓馥用了块桃漾亲手为她做的点心,欣慰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娘可念着这莲子糕了。”

  桃漾盈盈一笑:“母亲喜欢,我明儿再做给母亲,正好又新摆弄出几个图样。”桓馥看着她,心里也是高兴,随后,又不知为何的叹了一声,抬眸往谢玉梵居住的院落瞧了眼,与桃漾道:“早些日子去清远袁氏,袁氏五公子样貌、才学都不错,对阿梵也有意,可阿梵对人家却是冷着个脸。”

  之前在淮阳,桃漾知晓谢玉梵和庾氏七郎君的事。

  谢玉梵那日虽与桓馥闹得不欢而散,之后桓馥也一直未松口,谢玉梵只好不再提,却是在心里暗暗较劲憋着一口气,在清远袁氏时,她母亲越是有意让她和袁氏五郎君定下亲事,她越是对人家冷着个脸。

  桓馥自然看得出她是在较劲,依旧未理会她。

  这几日,她再为谢玉梵说了门亲事,谢玉梵依旧是那犟牛的性子,桓馥心中不禁生烦,每每想到心里就不痛快。桃漾在桓馥身侧安静听她说着,未有言语,夜风沁凉,母女二人直坐到亥时才各自回到屋中歇下。

  待到翌日一早,已是辰时,杏枝见桃漾迟迟不起身,只以为是昨夜歇下的晚,这才贪了觉,再过上两刻钟,杏枝走到榻边轻唤了声,依旧不见里面人应,杏枝抬手撩开床帐,瞬时惊讶出声:“姑娘——”

  桃漾躺在枕上,面色如熟透了的樱桃,额间沁出层层汗液,听到杏枝的喊声才得以缓缓掀开眼皮,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杏枝吓得脚下不稳,踉跄着跑了出去唤人。

  一刻钟后,大夫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给桃漾搭了脉,一时面露难色,与榻边满是担忧的桓馥道:“五姑娘忧思过重,伤脾伤肝,郁结于心,”大夫凝眉沉思,起身对桓馥施礼:“至于为何肌肤生红,不像过敏之症,倒像是冰麻。”

  “此症须静养,不可见风,老夫先为五姑娘开服静心疏肝的药煎服。”

  桃漾自幼就对蚌粉过敏,桓馥只以为是她误用了含有蚌粉的胭脂水粉,不成想竟是冰麻,凝眉对大夫颔首,让杏枝送大夫出去。

  桃漾在屋内一连服用了三日汤药,大夫再来诊脉时,气血心神倒是不再亏虚,只是面色依旧生红,女子生冰麻,大夫诊断多有不便,此次前来带了他的小女儿来,欲让她进屏风后观上一眼身体上的生红。

  杏枝站在一侧,见状上前回:“我家姑娘身上依旧生红,虽不及前几日重,却比面上更红一些。”大夫在屏风后闻言,眉眼间也生愁绪,抚须想了想,再为桃漾开上几副汤药,加以涂抹润肌膏。

  桃漾就这么在她院中养着,一连五六日,症状虽有好转,却常反复,谢澜再是接二连三的与桓馥说让桃漾回去淮阳,却是也不得法,不满之下,谢澜心中生疑,命府中老嬷嬷前去照顾桃漾,却被桓馥知晓,被赶了出来。

  他虽是父亲,可桃漾已长大成人,也不得前去一探。

  桃漾回了阳夏这许久,迟迟不归,桓馥就写了封书信命人送去淮阳,与谢老夫人言明桃漾身子不适,需要在阳夏修养一段时日才可再近跟前去侍奉谢老夫人。

  这日,淮阳谢氏回了书信,也送来了许多珍贵补品,桓馥自桃漾这里离开后,谢玉梵手中提了份糕点来看桃漾,桃漾已经下了床榻,头戴帽笠,与她隔了些距离说话。

  谢玉梵神色间写满好奇,恨不得生了双透视眼,问桃漾:“五姐姐身上可好些了么?”桃漾刚回阳夏的那日,谢玉梵随她们大伯母在寺庙祈福,未见到桃漾,之后,她怕桃漾身上生红会传染,一直想来却又不敢。

  今儿听闻谢老夫人命人送来了补品,给母亲的回信是让桃漾在阳夏好生修养,瞧这意思,是日后都不再让桃漾去淮阳本家去侍奉了。

  谢玉梵这些日子跟家里人怄气也怄的够了,早些日子气桓馥偏袒桃漾的那口气这会儿也跟着消了,她与桃漾毕竟一起长大,自幼桃漾便处处都让着她,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在阳夏,也怪记挂她的。

  桃漾对她颔首:“已有所减轻,不碍事,劳六妹妹挂心了。”

  谢玉梵闻言撇了撇嘴:“但愿你在七夕日前能好,那夜我约了好几个小姐妹一道去游船,你也一起。”谢玉梵难得对桃漾邀约,桃漾这些日子也待的闷,对她颔首应下,谢玉梵在这里待上一盏茶的时辰,起身离去。

  ——

  晚间,桃漾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梳洗过后就上了榻。已入三伏天,天气闷燥,她倚在迎枕上,手执香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游走,待倚的累了,就躺下来。

  侧身时,手边无意中触到枕下的一抹冰凉,她掀开竹枕去瞧,正是那枚桓恒送给她的血红玛瑙。这枚玛瑙往日里她都是随身佩戴在颈间的,早几日才摘下,随手搁在了枕下。

  桃漾温热指腹在玲珑无暇的玛瑙上轻摩,瞧上有一会儿,欲唤杏枝过来给收起来,迟疑间,还是自己起身下了榻,走去妆奁前,小心翼翼的把这枚血红玛瑙搁在一只古檀木盒内。

  待她再回榻上时,耳边传来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又下雨了。

  桃漾记得在淮阳的那个落雨天,记得桓恒对她的好,不由得心中一片酸楚,她上前合窗,刚抬起手,就瞧见杏枝顶着雨自院门外小跑过来,急匆匆的模样,桃漾开口问她:“何事这般着急?”

  杏枝停下急促的脚步,往窗边看过去,一时心情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抬手往院门前的位置指了指,桃漾微微蹙眉,不明所以,撑开一把油纸伞往屋外走,刚走出几步远,就瞧见了站在院门前的男子身影。

  似是场梦一般,她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桓恒。

第27章

  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烟雨朦胧,烛火昏黄,那道清俊身影如松石屹立门前。

  桃漾掌心还存有适才那枚红玛瑙残留的冰凉触感,似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清冽的笑,想要牵下她的手,却再三迟疑终是不敢冒犯。桃漾心中一暖,与桓恒隔着距离遥遥相对。

  自去岁重阳定亲至今日,他们虽见面颇少,书信却从未有过中断,都当彼此是日后相伴相守之人,如今相对,话语万千化作无言,只眼眶热了又热。

  桃漾一直以为,她只是把桓恒当作她的‘稻草’。

  救命稻草。

  她想离开阳夏。

  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可这并非一件易事,是桓恒的喜欢,让她有了勇气抓住希望,可不知何时,她在对日后生活的满怀期待中,也给予了桓恒她的情意,当她明白这点,已是如今这般不得相守的局面。

  雨水如线,夏风吹动,打在面上,冰冰凉凉,桃漾终是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也明白她和桓恒的亲事已然退下。

  她朱唇翕动,未能开口,只脚下步子动了动,转过身往屋中走。

  她刚一抬步,就自院门前传来桓恒的声音:“桃漾妹

  妹——“依旧很熟悉,只是略显沙哑。桃漾本能的停住步子,桓恒在远处握紧了拳,坚定喊道:“桃漾妹妹,我不信什么八字不合,也从不觉得你我之间有何不妥,既然你我的亲事有损祖母康健,我愿自请逐出竹陵桓氏,自立门户。”

  桓恒的声音顿了片刻。

  “只是,日后我便一无所有,不能再给桃漾妹妹荣华富贵,但桃漾妹妹放心,我定会上进,功成名就,桃漾妹妹可还愿嫁给我么?”桓恒哽咽,上前一步:“那道士还说,我若执意与桃漾妹妹在一起,对桃漾妹妹也多有不利,这都是我的问题,我也定会求得大师为我破解。”

  “不会让桃漾妹妹伤到一分一毫。”

  字字句句淹没在风雨中,桃漾听的清晰,秀眉紧凝,纤白指节紧攥伞柄,未再迟疑,快步走回屋中,隔绝了屋外的雨声话语声,默上许久后,她将手中油纸伞递给杏枝,吩咐:“去把伞拿给他,让他快些回去罢。”

  杏枝接过急忙就去了。

  桓恒收了桃漾给的油纸伞,人却未离开。

  杏枝回来后,低声与桃漾道:“姑娘,桓四郎君清瘦了不少,走路的时候似乎腿还有些坡——”桓恒自竹陵郡来阳夏的这一路,自是不顺的。自他得知亲事被退下后,就一直在竹陵郡不安生。

  他父亲将他关在院中,数十豪奴看守,他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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