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更甚至于,有许多人打不过就加入,偷偷加入到细作阵营里,一旦城门提前开启,立刻冲出去投降。
可以说,北燕和南燕,各有各的烦恼。 。
是夜。
榆州城。
正如辛唐所说,当时司马将军率领大军攻打榆州城时,城内只有三千兵士,其他都是百姓。
兵士在城墙上射箭浇金汤,百姓则是不断运送箭矢、武器、伤员,可谓官民合作,一直撑到了怒焰军折回去,从后路包抄司马大军。
最后把包括司马将军在内,所有将士诏安。
原因很简单——太子死了,他们即便是回去,也吃不到好果子,狭隘记仇的昏君,早晚会对他们报仇。
归顺的将士,以为刚刚打仗,自己杀伤不少守城官兵,对方定然记仇,
却没想到,一进入城内,怒焰军立刻给他们发军装、发武器、发军饷、发粮草,甚至晚上还有欢迎他们的篝火晚宴。
百姓们对他们嘘寒问暖,怒焰军将士们与他们称兄道弟,首领拿出好酒好肉,令所有人感动不已,悔不当初,更对死伤的怒焰军将士惭愧痛心。
篝火宴会,开了三天。
新旧怒焰军已经完全融合,新来的兵士巴不得赶紧有仗打,建军功、打天下。
第三天,篝火旁。
裴今宴没像前两天那样到处与人拼酒,而是坐在篝火旁,自己喝着闷酒。
突然他敏锐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盯着他。
伪装投靠,实则暗杀?
这种情况,他并非第一次遇到,但不介意。
想复仇,想成为明妆口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就要付出多于所有人的努力,如果连突袭都察觉不到、提防不住、化解不了,就不造反拉退伍,拖累其他兄弟了。
这样的暗杀,从他进入怒焰军便开始,一直跟随到武王私兵,再回怒焰军。
想杀他的人层出不穷,而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他反杀。
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那人的容貌,反倒是一边喝酒,一边期待那人动手,有种拆隐藏礼物的期待感。
等了很久。
那道目光依旧未停,人也没动手。正好酒喝完,裴今宴起身找酒,顺势转身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东宫舍人田子宁。
田子宁想帮太子报仇?倒是有可能,毕竟那人跟随太子有些年头。
裴今宴从一旁找到酒,拒绝了兵士相送,自己左右手各拎一个酒坛回来。
随后,又喝了一坛酒,才扭头冷冷问道,“为何一直盯着我?想报仇就快点动手。”
田子宁周身一僵,抿着唇沉思片刻,快步走来,双膝跪地,“首领恕……”
“罪”字还没说完,就见巨人一般的男子,长臂一伸,将他轻松拽起,“跪什么,老子还没登基呢,登基了再跪也不迟。”
“……”田子宁只能干笑两声缓解尴尬,“首领发现了小人?”
裴今宴单手拎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因为太过粗鲁,有一半酒水撒在头上和身上。
放下酒坛,“一晚上,观察我的人不少,但就数你时间最久,除了要暗杀报仇,还能做什么。”
说着,咧嘴冷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怎么,自知自己废物,没能力杀我?”
田子宁急忙解释,“首领误会!首领是人中龙凤、盖世枭雄,小人哪有能力暗杀?再说,小人也不想暗杀。小人观察您这么久,只是有个疑惑。”
“说。”
“您……信任小人吗?”
裴今宴对其投去一抹看傻子的眼神,“你若招揽来人手,会马上信任?”
田子宁窘迫,“……抱歉,是小人表达不清,小人的意思是……小人是叛徒!所谓忠臣不事二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以后您……会信任小人吗?”
裴今宴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了,懒洋洋地收回视线,抓起酒坛,又灌了一口,之后任由酒水在他深刻、却布满伤疤的脸上慢慢流下,
“听说你们京城,有个叫裴今宴的蠢货。他一片愚忠,最后连老母带媳妇都被昏君害死,这样的忠臣,应该是你心中楷模吧?你的老母媳妇孩子没被昏君害死,你是不是,还挺不甘心的?”
第592章
心情确实舒服了许多
“啊,这……”田子宁明白了首领想表达什么,“但裴将军之忠孝两全,可歌可泣。”
因为左相已继承了安国公之位,所以田子宁便用“裴将军”来称呼裴今宴。
裴今宴讥讽地瞥了一眼,“别和我扯那些屁话,我就问你,你愿意把老母媳妇送去给昏君杀吗?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
田子宁尴尬,“肯定是……”
一声巨响,酒坛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水也乱飞,“和你说话这么费劲?老子就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废话,老子打爆你脑袋。”
“不愿意!”这次田子宁可不敢多说废话,因为他亲眼看见于首领打爆太子殿下的脑袋。
裴今宴这才满意,拎起另一坛酒,拽下上面的油纸,“既然你拿那蠢货当楷模,为何不和你楷模学?还是说,昏君不屑宰你老母媳妇?你可以把老母媳妇送我这来,我帮你宰了她们,圆你心愿。”
田子宁吓得扑通跪下——不是他想跪,而是于首领周身杀意,尤其是一双眼睛血红,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模样。
这支队伍打到京城,是早晚的事,于首领哪怕不当皇帝,也定是权王,杀了他家人,怕是比杀只鸡还简单。
裴今宴灌了一口酒,淡淡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回答我:裴今宴是忠孝两全吗?此人是否可取?”
跪地的田子宁急忙答道,“不……不可取!裴将军绝非忠孝两全!相反是不忠不孝!于忠:他明知皇上走火入魔走歪路,却不出言提醒、积极进谏,而是继续做昏君爪牙。于孝:明知昏君对家人算计,却不反抗,也不干脆辞官离开,留存祸根,最后老夫人和夫人双双殒命。”
“哈哈哈哈——”裴今宴一阵狂笑。
田子宁瑟瑟发抖,不解首领在笑什么,担心自己得罪了首领。
裴今宴挑起大拇指,“好!说得好!裴今宴就是个不忠不孝的蠢货而已!你记住,老子平生最恨人愚忠!以后看见愚忠的,见一个杀一个!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背叛狗太子,老子不重用你。相反,老子欣赏!你当时若不叛变,老子早打爆你脑袋,让你陪你的狗主子了。”
田子宁直接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首领深刻俊朗的面庞,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首领饮酒粗鲁,满脸都是酒水,酒水顺着面颊划过,好像泪一样。
……
北燕,京城。
宸瑞宫。
“反了!都反了!”明德帝愤怒之下,将手中药碗摔在地上,苦涩药汁喷洒一地,却依旧解不了明德帝愤怒,“怎么办?朕该怎么办?只要派人过去,就造反,让朕还怎么派人?不派人,难道眼看着那些叛徒贼子打完武王,转头打过来吗?”
寝宫内,几名皇帝近臣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因为大家也没什么好办法——事情都让皇上自己做绝了,谁都不是大罗神仙,谁能做到扭转乾坤?
明德帝指着众人,怒道,“朕让你们来,是让你们出谋划策,不是让你们来当人柱子!如果喜欢当柱子,朕就砍了你们脑袋,让你们当一辈子柱子。”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下,“臣罪该万死!”
没有人敢认为皇上说的是气话,因为皇上的底线已令所有人震惊——安国公那么忠诚清廉之人,皇上都说害就害,更何况他们?
“朕不用你们万死,朕只要你们拿出办法……咳咳……咳咳咳……”
刚刚那碗药,还没喝完就被摔了,但惜命的明德帝冷静下来便后悔,觉得自己龙体要紧。
但当着废物臣子的面,又不好让人再端一碗,只能道,“给你们三天时间……哦不对,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朕想出对策,否则以玩忽职守罪入刑。滚!”
跪地的众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叩首离开。
少顷。
几名近臣出了宸瑞宫,默默行走一路。
其中一名官员道,“诸位同僚,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
另一人叹了口气,“我看,还是算了吧。如果我们几人能商量出结果,刚刚就呈给陛下了。以我看,我们还是分头行事,有好幕僚就找幕僚,没好幕僚就拜访能人,人多力量大。”
“周大人说得对啊!”
“周大人高见!”
众人达成了共识,出了宫,也没回各自衙署,纷纷各奔东西。
其中有一人,骑上马,茫然地在长安大街上游走片刻,随后找了家酒楼,包了一个临街雅间,叫了一壶淡酒和几盘小菜。
他为何不找幕僚门客,或者拜访能人?
因为梁蔚是武官,并不像文官那样养幕僚,也不认识什么能人智者。
他也不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本想安静思考,谁知,竟然发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雅间门外响起敲门声。
梁蔚只以为是店小二,“进来。”
随后,门开了,进来一名身着锦服、头戴金冠、容貌出众的美男子。
梁蔚一愣,急忙起身,“末将见过锦王殿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锦王。
锦王屏退随从,只身一人进了雅间,随和笑道,“刚刚本王来酒楼,从掌柜口中听说,梁将军自己来喝酒,所以本王冒昧前来,问问梁将军是否缺个酒友。当然,梁将军勿负担,将军若想清静,本王绝不打扰!”
梁蔚从未与锦王私下接触,在他印象里,锦王玉容金貌、仙人之姿,还是皇上最亲近的皇弟独生子,身份顶顶矜贵。
却没想到,锦王这般热情坦诚、彬彬有礼,让他这见惯了高傲皇族的皇城司人,很是意外,印象也极佳。
他挣扎片刻,随后叹了口气,“王爷愿屈尊与末将共饮,末将荣幸之至,请。”
锦王笑容阳光爽朗,“多谢梁将军,今日我请客。”
“那怎么行?末将来请。”
“不行不行!我冒昧前来本就失礼,如果将军不让我请客,那我也没脸来喝这酒了。”
最后,一番推让,便定下酒让锦王请。
梁蔚心中苦涩道——罢了,反正他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舒心一天是一天。
更何况,今日有客气的锦王,他心情确实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