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问了,”裴今宴,“她拒不承认,还说第一次见今酌,至于吃惊的原因,则是说我与今酌容貌太过相像,她同父同母的兄长之间,都没这般像的,所以惊讶。”
霍跃点头,“确是有些道理,你与今酌是堂兄弟,竟长得好像孪生。我与今酌是表兄弟,却一点都不像,甚至看不出丝毫血缘关系。”
裴今宴抿了抿唇——他从来不喜欢自己的脸,他认为男子应以德行折服人、以武力征服人,而非用容貌取悦人,男子的容貌只要不是丑到令人不适便可。
因为他这张脸,许多人忽略他的实力,只夸他俊俏,令他厌恶至极。
而此时,他对这张脸的厌恶程度,更是达到顶峰!
霍跃见好友脸越来越冷,也是同情地叹了口气——都什么事儿嘛!那苏明妆也真是的,嫁人之前就不能好好打听打听?就这么把自己嫁了,还嫁给心上人的堂兄!
现在就算与今宴和离,那也是今酌曾经的堂嫂,还怎么和今酌在一起?
况且嫁得也不光彩,编排今宴轻薄,最后真相竟然是认错人,这不是扯了一圈的蛋吗!?
真是糟心啊。
突然,霍跃又想到另一件事,“哦对了,今酌当时的表现呢?”
“……”
裴今宴的脸,莫名又黑了一些。
他回忆裴今酌看见苏明妆时,那阴郁的神情,以及复杂的眼神,“他……目光……很难描述。”
霍跃大吃一惊,“今酌不会喜欢苏姑娘吧?是了是了,如果不喜欢,当时怎么会挺身而出?这也不对啊,如果今酌喜欢她,当她陷害你时,今酌怎么不找她?或者不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不知道。”裴今宴冷冷道。
霍跃一个头两个大,焦急道,“今宴你先冷静,别冲动。”
裴今宴抬眼,淡淡道,“我很冷静。”
“……”霍跃——也是,人家当事人确实冷静,他这个局外人火急火燎,“好吧,我想说:咱们不能像苏姑娘那样冒失!得调查清楚再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切是误会,苏姑娘不喜欢今酌,今酌也不喜欢苏姑娘?”
“苏明妆喜欢今酌。”裴今宴语调肯定。
“你问过?”
“没有。”
霍跃恼火,“没问过,怎么就肯定?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虫子?我说,看你一脸平静,别说疯话好吧?”
裴今宴并未因为好友的冲撞而恼怒,依旧不急不缓,“从前她对婶母,态度保持距离,甚至还出言顶撞过婶母。但自从见到今酌,她便对婶母百依百顺,跟着婶母任劳任怨的学武,在学武间隙,一直追问今酌的事。”
“?”霍跃一愣。
裴今宴把从裴二夫人那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两人曾在刑部受过训练,无论是搜集信息、捋顺线索、分析案情,都快速而准确。
裴今宴刚一说完,霍跃便做出判断——苏明妆确实在套话!在姑母那想方设法地套今酌的信息,甚至还屡屡用今宴来打掩护。
裴今宴垂下眼,想到婶母还说尽好话,为他美言,却不知人家喜欢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堂弟,真是……讽刺啊!
雅间内气氛越来越凝重,
霍跃感觉呼吸都噎了,他急忙轻咳几声,“嗨,别管那么多了,不就是和离吗?十一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哦不对,又是一条好单身汉!咱们先吃饭吧,这顿我请。”
“不用。”裴今宴从怀中掏出十五两银票,放在桌上,“我不吃了,你喜欢什么点什么,上次酒钱也没给你,一起给。”
说着,起身就要走。
霍跃急忙冲过去,一把抓住裴今宴的胳膊,另一只手捡起银票,塞回其怀中,“我知道你吃不下去,我也吃不下。银子你拿走,上次喝酒算我请的,这雅间你也别管了,交给我。”
“不行。”说着,又要掏银子。
霍跃急忙把他另一只手按住,“别和我推了,这件事……嗨,你也消消气,还是那句话,冷静别冲动,回去先问问今酌,和今酌好好谈谈,别冲动行事。”
裴今宴深深看了霍跃一眼,“你担心,我迁怒在今酌身上?”
霍跃被说中心事,尴尬笑了一声,却不肯承认,“我担心什么?我只是他表兄,你是他堂兄,你们关系更近。”
裴今宴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欠人情,银子你拿好,我答应你会冷静。而且……我也没失态的动机,我不喜欢苏明妆,她也不喜欢我,我们只是阴差阳错的陌生人而已。”
“行行行,银子我拿了,下回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霍跃放开了他,接了银子,心里想——陌生人?他怎么不觉得是陌生人?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己婚事还没着落呢,哪有脸管人家的婚事? 。
国公府,主院。
书房内,灯烛明亮。
裴今酌坐在气派的桌案后,案上放着一本兵书,书页翻开,但人却一动不动,不知思索什么,犹如一尊雕像。
突然,窗外传来对话声。
“国公爷,您回来了?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可用过晚膳?”
“今酌呢?”
“堂少爷正在书房看书。”
“好。”
紧接着,脚步声便向书房而来。
裴今酌缓缓转头,对向窗子方向,清俊惑人的脸上,眼眸漆黑,目光锐利。
这两日堂兄一直心事重重,但两人同吃同住、一同入宫当差,他敢断言堂兄心事并非公差。
堂兄生活单调,人际关系简单,大伯母身体情况良好,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堂兄的心事,定与苏明妆有关。
第92章
他又是什么角色?
裴今酌起身,向书房门口走。
还未到门口,就迎面见到了堂兄,“大哥。”
他点了下头,随后垂下眸子,不与大哥对视,两人一同长大,却不知是因为容貌太像还是什么,对彼此莫名了解,甚至了解程度比一些亲兄弟更甚。
关于这件奇事,家人也曾讨论过。
后来觉得,有可能是因为父亲与大伯容貌酷似,母亲与大伯母是自幼的金兰姐妹,所以造成种种机缘巧合吧。
当然,大家只把这话题当成了个锁趣之事,并未深究。
裴今宴见堂弟不与他对视,便猜到了一些,“可有时间。”
“有。”
“能聊聊吗?”
“能。”
堂弟毫无波澜的语调,更验证了裴今宴心中猜测,他莫名不舒坦,“我们换个地方,去个空旷之地。”
空旷之地、呼吸更顺畅,而非房屋里这般憋闷。
裴今酌抬眼,漆黑眸中光芒流转,“去校场吧,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如果说完后,你依旧烦闷,我便陪你切磋。”
裴今宴目光复杂地看了堂弟一眼,轻轻点了下头,之后转身率先出了书房。
裴今酌也紧跟其后,
堂兄弟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到了校场。 。
夜幕如墨,悄然铺开,遮天蔽地。
一轮圆月高悬其中,明亮而皎洁,宛如仙人遗落银盘,清辉无数。
微风轻拂。
风过林梢,沙沙作响。
平整的校场上,身材相仿、容貌相似的两名男子立于其中,月光倾洒而下,在两人挺拔的身姿上披了层银纱。
裴今酌便率先道,“大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需有任何顾忌,也不用对我谦让,直接说你要说的吧。”
裴今宴深深看了堂弟一眼,“我不是有顾忌,而是……”
等了好一会,裴今酌也没等到后面的话,便主动开口询问,“而是什么?”
裴今宴苦笑一声,“抱歉,我确实是有顾忌……罢了,我不顾忌你心情,便直说了:你说见过苏明妆一眼,是前一阵子在扶虞城吗?一个有说书先生的酒楼?”
裴今酌瞳孔动了动,但很快平静下来,“你调查我了。”
“抱歉。”裴今宴直接承认,这也是刚刚他不知如何开口的原因之一,
兄弟之间,竟这般算计,何来和睦?
裴今酌垂思忖片刻,随后失笑出声,“你不用道歉,是我隐瞒在先,我隐瞒此事也是因为顾忌。没错,在苏明妆未栽赃你之前,我便与她在甘霖楼见过一次。
自从我们家搬离京城,我便很少来京城,甚至在扶虞城也鲜少出门,只偶然听过‘京城双珠’的名号,在我想象里,应该是两个粗俗不堪的女子。
那日,在甘霖楼,大堂中突然出现两名,被侍卫保护的妙龄女子,一人容貌出众、一人气质矜贵,一下子就成了食客焦点,连我也不免多看上几眼。
却没想到,有人开始含沙射影说京城双珠中苏明妆不检点,还说她天生媚态、长来就是勾引男人的,裙子下面不知有多少男人。”
“……”裴今宴听后,心中怒火再次燃烧,好在周围空旷、晚风袭人,他能不动声色冷静下来。
裴今酌继续道,“那书生说得越来越难听,两名女子身旁的侍卫高声制止,但那些书生好像中了邪,一口咬定他们说的不是现实中人,而是话本里的角色,还说他们只说那个容貌妩媚的,并没说另一个。
刚开始我还没看懂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名气质矜贵的女子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书生的鼻子骂,我才知道,原来那两名姿容非凡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双珠。
而书生指桑骂槐的是苏明妆,决口不敢提另一人,因为怕招惹玉萱公主。”
裴今宴长指收拢,慢慢攥成拳,用力越来越大。
裴今酌凝眉回忆着当日情景,“当我得知两人身份时,暗中惊讶,因为两人形象与我之前的设想不同,后来又想,两人有可能是品行不好。
玉萱公主动怒,要侍卫把书生抓去府衙,却被苏明妆制止,苏明妆还认真给玉萱公主讲,说如果这些书生有污点,以后即便侥幸考到功名,也不会被重用。
玉萱公主自是不想轻饶了他们,苏明妆见玉萱公主劝不住,便干脆将其生生拖出了酒楼。”
关于甘霖楼发生之事,裴今宴已在霍跃那听过一次,所以并不惊讶。
而且他去过苏家,见识过苏家浓厚的书香氛围,甚至还被苏明妆大哥当众考过学问,在这样气氛中长大,想来她耳濡目染,知晓书生们的不易。
哪怕被落榜书生冒犯,也不忍彻底毁了他们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