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欲晚
盛乔不知他的意思,下意识又看了那布料一眼。
纪明实立刻从袖中摸出自己的钱袋,问那小伙计,“这匹料子多少银两?”
小伙计原还有些发愣,此时听到问话,忙回答:“三两!只要三两!”
纪明实也没再说什么,掏出三两就递了过去,“包起来吧。”
小伙计欢喜接过,忙答应道:“诶,小的立刻去,马上去。”
说着人就已经跑没影了,盛乔想拦都没来得及。
她有些着急地看向纪明实,“明实哥哥,你怎么买下了?”
纪明实笑着说:
“阿乔不是喜欢么?”
是喜欢,但也没那么喜欢,若是盛乔自己的话,她定然眼都不眨就买下来了,可这是和纪明实一起……她曾听郑墨提到纪明实眼下的情形,实在是很艰难。
这三两银子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纪明实有这么多银子吗?
盛乔想问,又怕纪明实心里尴尬,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纪明实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虽有些窘迫,面上倒也坦然,温声开口,“只是一匹布罢了,送给阿乔又如何?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回头找回钱袋,也送我点什么不就好了?”
盛乔被他说中了心思,立刻答应道:“好,那等我得了第一个月的月钱,也给你挑个好东西送你。”
正巧伙计将锦缎包了送过来,纪明实接过,与盛乔一起往外走去。
两人说着话,盛乔原本焦躁低落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
其实徐肃年根本不知道她也在洛州,两人更不会遇到,且就算真的遇到,徐肃年也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她是谁。
何况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样想着,盛乔的心情又恢复了原本的明快,与纪明实重新有说有笑起来。
纪明实见她面上恢复了笑容,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他估算了一下时辰,对盛乔说:“饿了没有,去永福斋吃些东西吧?”
逛了这一路,盛乔其实早就饿了,闻言立刻点头。
永福斋是一家不大的食店,就在前面不远,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谁也没有注意对面楼上的视线。
对面茶楼的二层开了一半的窗,徐肃年半个身子掩在窗后,负手而立,齐甄立在他的身后,一时竟不敢去看他面上的表情。
他跟在徐肃年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此时郎君虽然看似平静,实际手腕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他想离开去找盛乔,却还要等卢烨议事,若是被盛乔撞到,他该如何解释?
于是徐肃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了不远处的食店,直到用过傍晚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他才终于回到了济善堂。
这会儿盛乔估计和郑墨待在一起,徐肃年脚步一顿,没去找盛乔,打算先回房间沐浴,不料刚走进院子,竟看到盛乔在长廊下坐着。
夕阳西沉,金红的余晖将小院完全笼罩其中,也给盛乔镀了一层漂亮的光,远远望去,那般动人。
徐肃年微微一怔,而后立刻抬步迎了上去,“小娘子怎么坐在这?”
盛乔的回答坦率到让人心慌,她笑着说:“在等你啊。”
徐肃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一下,才开口:“你说什么?”
盛乔本能感觉他的语气不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说我来找你啊,怎么?你这院子我进不得啊?”
这话她虽然是随口一说,徐肃年却从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亲近。
其实盛乔和纪明实也算是旧识,不过是一起出门吃个午膳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不过,徐肃年虽是这么想,口中却道:“小娘子找我何事?纪明实不在吗?”
盛乔觉得这人真是奇怪,仰头看他,“和明实哥哥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知道他今天要回家,才特意来找你的。”
听到“明实哥哥”这四个字,徐肃年立刻皱了皱眉,但紧跟着的后半句话又成功安抚了他的怒气。
他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下来,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那小娘子找我何事?”
盛乔跟着他往里走,直白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有人说想在这时送你一个礼物,你会想要什么?”
徐肃年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还知道礼尚往来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副画。
他思考了半晌,说:“最近市坊间有一本新刊印的《南国图志》,我倒有些想看。”
“《南国图志》?”盛乔却有些犹豫,“可是这样的书,明实哥哥用的上吗?”
徐肃年脸色倏地一变,“纪明实?”
盛乔点头,说:“对啊,今天明实哥哥送了我一匹蝉翼纱,我想给他还礼,却不知要送些什么,正好你也是男子,所以我特意来问问你的意见。”
第21章 回礼一锭金子来换
“……正好你也是男子,所以我特意来问问你的意见。”
徐肃年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原来他只是顺便。
盛乔还茫然不知他为何变了脸色,奇怪道:“你怎么了啊?”
徐肃年看她天真无辜的眼神,直气得牙根痒痒,心里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段日子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他了解盛乔,虽然在济善堂这么多人中,盛乔对他是最不同的那一个,但他心里很清楚,盛乔对他并无男女间的绮思。
亦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本想慢慢引导她去懂,可在此刻,徐肃年忽然有些等不及了。
少倾沉默后,他不冷不热地开口,“纪明实送你东西,你就知道回礼,我呢?难道我没有送过你东西?”
盛乔被这话问住了,一时有些发怔,其实徐少安说得没错,他的确也送过自己东西,而且她真的很喜欢那副画,既然要给纪明实回礼,自然也要给他,总不能厚此薄彼。
于是她道:“那我送你说的那本《南国图志》。”
徐肃年却说:“可我现在不想要这本书了。”
盛乔抬眼瞪他,“那你想要什么?”
徐肃年琢磨半晌,说:“眼看就要入夏,我想要一个驱蚊的荷包。”
一个荷包而已,盛乔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谁知他又添了一句,“我要你亲手绣一个给我。”
盛乔一下子愣住,“你说什么?”
徐肃年道:“我送你的画是亲手画的,你送我的荷包自然也该亲手绣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但是……盛乔有些为难地说:“可我不会绣荷包!”
这会轮到徐肃年惊讶了,连她母亲身为长公主都有一手好绣活,平时养尊处优,但也会给驸马做些小巧的腰带荷包什么的。没想到盛乔竟然说她不会女工。
徐肃年下意识以为她在敷衍。
盛乔被他这怀疑的目光刺激到了,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使劲瞪他,“你这什么眼神?”
徐肃年抿了抿唇,“……只是有些意外。”
盛乔哼道:“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小时候虽然有女夫子教过这些,可那针那么尖,扎得我手都痛死了,我阿娘见了心疼,立刻不让女夫子教了。”
她很有理由,说:“何况我就算学了又用不到,我家里有许多绣娘呢,我若是什么都会了,那些绣娘岂不是赚不到工钱了?”
徐肃年瞧着她那振振有辞的模样,很是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她说得没错,盛小娘子这般金尊玉贵,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若因嫁人便要落入凡尘,他是她的爹娘,也要舍不得。
盛乔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又提议道:“荷包我是不会绣的,不如还是给你买那本《南国图志》,好不好?”
她自觉语气已经足够温柔,不料男人竟然再度摇了摇头。
盛乔有些生气了,觉得他简直是在故意为难。当时又不是她逼着他去画那副画的,现在倒来为难他。
她这下连那什么劳什子的书都不想送了,“你只说你送了我那副画,刚到长安的时候,我还送了你两件春装呢,不见你穿也就罢了,连声道谢都没有呢。”
原本徐肃年都要忘记这件事了,此时听到这话,不免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两件衣服那般艳丽,如何穿得出来?
正要分辨,就听盛乔带着一点遗憾地小声开口,“那是我第一次送郎君东西呢。”
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徐肃年顿住了。
“你说……”
盛乔却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奇怪的看着他,冷不丁问:“你怎么这幅表情?不会是把我送你的衣裳扔了吧!”
徐肃年立刻否认,“当然
没有。”
盛乔语气怀疑,“真的?”
小娘子的眼睛又圆又亮,比山涧的溪水更清澈,徐肃年惯会装模作样,这会被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忽然生出几分心虚来。
他试图移开视线,盛乔这下更确定他把衣裳扔了,于是故意道:“如果你果真没有扔掉我给你买的春装,我就送一个荷包给你,如何?”
“成交。”
徐肃年立刻点了点头,转而看到盛乔纤嫩的手指,“别绣荷包了,郑先生一手楷书写得那般好,不如为我这幅字,如何?”
从盛乔处离开已经很晚了,就算现在去,外面也没有店面开门,徐肃年一直等到第二天给学生们授完骑射课,又正赶上盛乔不在,徐肃年谁也没知会,一个人溜出了济善堂。
上次盛乔给他买衣裳的那家店离着城门不远,徐肃年凭借着记忆找过去,立刻上了二楼去找之前的架子,却没看到那两件衣裳。
正巧掌柜的就在旁边,见他表情不对,立刻迎上来问:“客官是想买些什么?”
徐肃年问:“之前这里有两件男子春衫,一件浅蓝,一件银红……”
掌柜的努力回忆,“那两件布料金贵,只做了那么两件,早就没了。”
“没了?”徐肃年蹙了下眉,“那你可知这洛州……算了,这衣裳你们可以留存的图样?”
“有是有……”掌柜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迟疑,“只是,这图样子可不能随便给客人看。”
徐肃年也没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给那掌柜的,问:“我不看,只要两件一模一样的,最快多久能做好?”
掌柜的险些被那金子晃瞎了眼,欢喜地接过,“七天就……”
说到一半触到对面递来的眼神,又忙改了口,“三天,三天!”
这一锭金子足够把洛州所有的绣娘都买下来了,三天一定能做完。